第八章
說起耗子這玩意來,講真的,可真沒少讓我的主子哭鼻子。一見到它,她就慫成一團,除了像殺豬一般的鬼叫,別的什麽都不會。起初我以為這慫貨見到耗子隻是鬼叫幾聲就會完事,沒想到的是,她鬼叫鬼叫著就開始跺起了雙腳,眼裏似乎都快要竄出淚花。這情形,我隻有在殺豬的時候見過。在她身上,還是平生頭一遭。這種嘴臉能在她身上出現,真是令人歎為觀止。我以為長的漂亮的女孩子,絕對不會有這樣的嘴臉,始終都會是一副溫文爾雅相,但這次看來,確實是我錯了。她的表情與動作醜到了極致,如電影裏麵的如花一般,叫人無法直視。厭煩之下,我隻好一個健步飛身,到那個渾身髒不拉幾的耗子麵前,迅速的用爪子鎖住了它的喉。
“大哥饒命!小弟我隻是路過此地,並無意驚動您的主人的。”那隻耗子在我爪中瑟瑟發抖的說。
“我可不是湯姆,少拿這樣的伎倆糊弄我。”說著我便把它的頭摁到牆上,其目的並不是想弄死它,而是覺得這樣很好玩。
“大哥求您了,放了我吧!看您的氣質,還有以我的這身行頭,您怎可能下得了口呢?我鑽過下水道,和屎殼郎打過架,地溝油裏洗過澡,粑粑堆上弄死過一隻蒼蠅,還.……”
“行了,你他媽的給我閉嘴。”我打斷它的話說。雖然我的惡心已經達到了極點,但還有一件事情需要它澄清一下。
我把它的臉摁到了牆上,因為我實在看不了那樣惡心的嘴臉。“說,有沒有碰過我的小魚幹?”那可是隔壁的大白送給我的,我把它藏在了沙發底下。
“讓我想一下,”它嘴巴呲著牆說,“好像,似乎,大概,仿佛,應該,或許……稍微的有過那麽一次。”
一聽這話,我不由自主的一使勁,它嘴巴裏的血就噴到了牆上。
“大哥,可否賜個全屍?”它奄奄一息的說,“生活不容易,到了閣下的寶地我才有了如此健壯的體格。我覺的我現在的形態是我此生最美的時刻,可否讓我就這樣美麗的死去,不要吃我。還忘了給你說,我不僅在粑粑上弄死過一隻蒼蠅,而且也在……”
“行了,我答應你。”我是真的煩它講那些讓貓惡心到家的事跡。
“那就請大哥鬆開您的利爪,讓我死的舒服些吧!”說著它又吐出幾滴血來,“身在同一屋簷下,您就真的忍心取了我的性命嗎?。”
我覺的我突然之間,變的不像一個雄性動物該有的氣魄,變的有些心慈手軟。那隻鎖住它喉嚨的利爪,慢慢的也鬆開了。正當這時,站在床邊的那個慫貨又開始鬼叫了起來。而我手裏的耗子,似乎也已咽了氣,四肢攤開,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
我又一個疾步跑到她跟前,但卻什麽都沒有看到。她卻指著床底下,又是哭又是蹦的。我想她一定是看見了我剛才弄死的那隻耗子的同黨,不然也不會比之前發作的還要厲害。
我在她的床上靜坐了幾秒,連一個鬼影都沒有看見。等到她的情緒稍有好轉之後,我便打算美美的睡上一覺,然後再去看看隔壁那位我正在狂熱愛戀的大白———不知今天它的主人又會給她梳一個什麽樣的發型,會不會是我喜歡的那種。
我伸了一個懶腰,便準備就寢,可是那個慫貨不知道又在發什麽神經。她突然抱起我,又是哭又是笑的望著我。
“你知道我是最怕老鼠的———我以為你忘了,沒想到你還記得。”她用眼睛盯著我說。
我真是一頭霧水,我隻知道她慫,遇到什麽樣的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會鬼叫。但真的不知道它最怕的就是耗子那玩意。
“有你,真好。”她說著便把嘴唇向我湊來,我及其厭煩的扭過頭,把腦袋耷拉在身體上。
“你這是怎麽了?難道連你也不愛我了嗎?我現在隻有你了,你可真不能使我傷心。”
我把她的話,就當做是放屁一般,繼續之前的姿勢。而且還非常蔑視的瞟了她一眼,意思是想告訴她,別傻不拉幾的做這些無聊的舉動,對我而言,真的是一點意思都沒有。
她似乎一點兒也沒有體會到我眼神的意思。最後幹脆還來了個霸王硬上弓。她用手將我扭過去的頭,硬生生的掰了過來。這時,我感覺我的脖子都快斷了,她卻一點感傷之處都沒有。
我難以招架,也無法抵擋,隻是在她嘴巴親到我嘴巴的那一刻,狠狠的給了她一利爪。我討厭被人控製,我隻願意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看著被我抓傷的手臂,然後慢慢的退回到床上,卷縮著身體,雙臂環著雙腿,開始失聲痛哭了起來。
她一邊哭,還一邊咕咕嚕嚕的對我說,“沒想到,連你也這樣對待我。你走吧,我不要你了。就算我以後被老鼠給吃了也不管你的事,你愛走多遠就走多遠。我以後要是再理你,我就是你生的!”
聽完這話,我確實變得有些惶恐起來。萬一她真的把我扔到了大街上————以後無依無靠的生活,對我來說真是一種莫大的挑戰。突然覺得,如果離開了她,我真的可能連吃飽飯都變得非常的困難。
我猶豫的大概有一炷香的時間。在這段時間裏,我在想,我要不要過去。如果過去的話,就一點兒不像我的風格,會破壞了我該有的個性。如果不過去的話,我真的覺得有點過意不去。原因不隻是溫飽問題,因為她手臂上的血都流到了床單上,那裏一片血紅。
我先四周環顧了一圈,看有沒有同類窺視著我,一旦被他們發現,我有這樣的舉動,可能就連那隻我心愛的大白,都不願意理我了。因為在同類雌性的世界裏,她連異類的醋都會吃。
四處觀察了第二遍後,才確信無疑,這周圍沒有其他眼睛。正當我準備爬到床上,哄哄我的主人的時候,突然在窗戶上的窗簾下,看見了剛才被我攥在手裏的那隻髒不兮兮的耗子。
它在遠處嬉皮笑臉的望著我說,“小夥子,不是有一雙利爪,就什麽事都能幹成———喲喲!快看你的主人,她又掉眼淚了。這可真叫人心疼。”
聽到這話,我才知道,自己被當猴一樣給耍了。要是讓我逮到它,我一定會把它的嘴從臉上扯到肚皮上。可惜的是,待我過去時,它早已不見蹤影,溜之乎也了。
那一爪子給她帶來的傷痛持續了很久,據我估摸最少也有一個小時左右。
看著她哭的如此的傷心難過,眼淚都快流到了嘴巴裏,我想要是我不像她認個錯,那她肯定會泣不成聲的鬼哭狼嚎上一晚上。於是我假裝因為她的傷口而給我也帶了一種極度的、非常悲傷的沉重心情。
我低垂著眼簾,慢慢的爬上床,一小步一小步的走到她跟前。
當她發現我快要靠近她的時候,就一把把我推下了床,臉轉向了另一個方向,並且用後腦勺對我說:“我都說過我不要你了,你還死皮賴臉的待在這兒幹嘛?你以為我會心慈手軟的讓你留下來嗎?不會,一點兒可能性都沒有。”
我喵喵了幾聲,意思是在告訴她,沒有了我,她就算不被耗子吃掉,也會被耗子嚇個半死。說完這句話,突然又覺得自己這句話有點矛盾。如果我真的走了,她或許連耗子都不害怕了,因為,自從有了我,它才害怕起了那個玩意。
我慢條斯理的,極其落魄的跳到窗台上,蹲在窗簾後,望著外麵的世界。
窗戶外,正在飄著鵝毛大雪———這使我想起了我在電視上看到的一幕。一個體格健碩的,和我一樣擁有帥氣,威武不凡的氣質的貓咪,因為不小心跟丟了自己的主人,在寒風刺骨的一月天氣,以及漫天飛舞的雪花的揮灑下,被活活的凍成了冰棍。我真的不想像它一樣,英年早逝。畢竟我還這麽年輕,長的又是這麽的好看。我的逝去肯定會讓許多對我牽腸掛肚的人傷心欲絕的;由此而來,我會因為它們的難過,而變的更加難過。所以,為了不讓它們難過,也不讓我自己難過,我還是活下來的好。
我在窗台上待了有好長一段時間,差不多都要到了那種昏昏欲睡的地步。隻是由於窗台上的寒氣,我未能如其所願的睡去,而是被陰冷濕氣給凍得四肢無處安放。
我從窗簾邊上探出腦袋,先看了看她是否睡著了;要是她睡著的話,我想安安穩穩的睡個暖和覺,也就沒有多大的問題了。不巧的是,正當我探出腦袋看她的時候,她也睜著一雙圓眼透過架在鼻梁上的眼睛盯著我。她盯著我時,啜泣聲稍有減緩;不過好似有鼻炎的人一般,一會兒吸溜一下鼻子,一會兒吸溜一下鼻子,抽抽搭搭的沒完沒了。
我冷的厲害,渾身都在打哆嗦。如果真把我凍出個好歹,十個手指頭怎樣掰,也覺得不劃算。於是我,嚐試第二次接近她,讓她知道,我是真心向他認錯,以後再不會做這樣的蠢事了。
我偷偷的看著她的眼睛,不敢直視她,隻是像往常一樣,走近床,一下跳上去,再就是悄悄的鑽進她旁邊的被窩裏。
我剛鑽進被窩,屁股還沒坐穩,她就用手一下把我從脖子揪起,扔到了床沿邊上。
“你們這些臭男人,真是沒皮沒臉的厲害。都說讓你走了,還往人家被窩裏鑽————真是不要臉,臉皮比老樹皮還要厚。”她一邊罵著,還一邊用腳打算把我推到床下去。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她在做這些動作的時候,有過幾次偷笑。我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可能是因為我的低頭認錯,不再使她生氣,難過了,所以才暗地裏展露笑顏。既然如此,那她的腳現在也該消停了。看來看去,她是沒有想要我留在床上的意思,一個勁的拿腳在我眼前晃蕩。可是她的腿又不夠長,屁股也不願挪挪地方,所以我還是安安穩穩的在床上待著。
我想就算是不能睡到被窩裏,睡到床上也要比睡到窗台上,或是其它什麽地方要強的多。可是我這想法,最終還是被她一枕頭給斷送掉了。
哎,我可真是傷心。要是現在不下雪,我還能去會會我的大白,在它那裏借住一宿。但現在下了雪,積雪的厚度比我還高出了兩公分。我想我可能沒等到它家,在半道上,就被雪給埋了。
算了,看來今天晚上想上她的床是沒有什麽可能性可講了。我還是老老實實的去客廳的沙發上睡去。那兒雖比不上這兒暖和,但也比在這冷冷清清的受窩囊氣的強。
我走出臥室,順便動了一下爪子,給她把門帶上。門剛一關,她就扯著嗓子對我說,“走了,你就別回來了。飽的時候就知道四處亂竄,一天到晚不著家。等餓了沒地方去了,你才知道回來———你這次要是鐵了心要走,那以後也要像今天一樣鐵了心不要回來。你一走我就會把窗戶和門都鎖的嚴嚴實實的;就算你變成一隻蒼蠅,也別打算能進來。你要是後悔了,在外麵敲打窗戶,我不但不會理睬你,放你進來,而且還會笑你是隻沒有骨氣的慫貓,受了委屈與苦楚了才知道回家。”
聽到她這樣講,我的神經以及身上的每一根毛發,似乎都受到了極大的刺激,它們都不由自主的矗立起來;連肌膚都是麻酥酥的。我受到了諷刺與嘲笑。不過這也是事實,我確實是這個性子。酷愛自由,不願被人掌控與鼓掌之中,也不願以他人目光而改良自己的行為,即使我錯了,使某個人因為我而傷心的哭了,我也絲毫不會因為自己的良心去道歉認錯,我隻求目的,結果,好的目的與結果。
我卷縮在客廳的沙發之上,望著窗外的飄雪。窗戶上早已結了一層厚厚的霜凍;凜冽的寒風夾雜著雪花,帶著呼,呼,呼的聲音敲打著窗戶。我害怕極了。要是在這個時候主人把我扔出去;在那個外麵世界的我,是毫無生存希望可尋的。現在隻求,她不要把我扔出去,隻要在家裏,進不進她的被窩都無所謂了。
淩晨三點左右,我被一股帶有寒氣的冷風給吹醒了。我眯著眼望去,窗戶大敞著,窗台上的花盆裏也已落了一層不薄不厚的積雪。臥室裏的燈還亮著,我聽見鋼筆劃拉紙張的聲音;透過門縫,我看見她坐在書桌前,一隻手扶著腦袋,一隻手拿著鋼筆不知道在寫什麽!寫上一陣子,她似乎好像因為什麽事而變的非常的煩悶,不得不用扶著腦袋的那隻手撥弄一陣子前額的頭發,才會稍有消停。
寒凍之下,我隻能鋌而走險,悄悄的推開主人的門,走近她的床———沒敢上去。乘著她正在全神貫注的寫作,我便臥在了她看不見的左邊的床沿底下。那裏有一塊主人前麵扔的枕頭,和一塊不小心掉落下來的枕巾,剛好可以當做我的避寒之物。
中午兩點,太陽早已高高的掛起了。一縷微弱的暖光照在我的身上,同時也照耀到主人的臉上。我睜開雙眼,驚奇的發現我不在地上,而是在主人的被窩裏。她單臂摟著我,我的臉緊貼著她的臉;從她呼出和吸進的空氣來看,她睡的很熟!我想,她一定是到天亮快亮的時候,鄰居家那兩隻瘦骨嶙峋的公雞不停的打鳴的時候,才上床睡覺的。
我百無聊奈,腹中也饑餓的厲害。但是我又不敢直接給她幾拳,讓她醒來,給我弄點吃的。所以我隻能和往常一樣,在她的床上來回的蹦躂,或是來回的撒歡子。我可無法理解她,因為我實在是餓的太厲害了。
良久之後,大概在四點左右吧,她才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煩躁的撥弄了兩下頭發,然後戴上眼鏡,用一雙怒氣衝衝的眼睛瞪著我。而我,隻能裝作什麽都沒看見,什麽都不知道一樣,繼續我之前的舉動。一會兒跑到床底下溜一圈,一會兒跑到她的周圍蹦躂幾下———其實我也是出於好心,要不是我每天這樣叫她起床,一個月下來,她最起碼要多瘦四五斤。如果四點半以後,她還沒有起床,那等她自然醒來的時候,大概已是傍晚了。這時候她隻會吃一頓飯;到了淩晨以後,吃飯的幾率就相當的少了,頂多就吃一個泡麵。那麽現在剛好四點,我想她一定會弄點什麽吃的,然後等九點多十點的時候也會再吃一頓———而我也是一樣,她吃幾頓飯,我亦是如此。
她穿著睡衣,洗了兩把臉之後,就進了廚房。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她便端著一碗她自以為很好吃的蛋炒飯從廚房裏走了出來。我聞見了糊味———我的天呐!我現在才知道雞蛋糊了以後真的比屎還要臭。我想狗都寧願多吃幾口屎,也不願把鼻子湊上去聞一聞她炒的那個玩意。
我眼睜睜的看著她,把那黑黢黢的米飯和那玩意放進嘴裏,然後不一會兒,她的嘴巴就變的和米飯一樣黑了。我惡心的要死,她卻在那兒吃的津津有味———女人挑剔的時候讓感到匪夷所思,不挑剔的時候也一樣!可能是因為,我隻是隻貓,不會笑話她,不會讓她覺的不好意思,所以在我麵前,她什麽事情都做的出來。
她在客廳的沙發上吃的不亦樂乎,而我吃完罐頭以後,就變的及其無聊了。外麵還在下著雪,我什麽都幹不了,所有的活動隻能局限於室內———我該幹些什麽呢?
我靜靜的坐在她旁邊,望著窗戶下一顆好像是樹一樣的植物,大概有一米高,有樹葉,也有我胳臂般粗的枝幹。隻是我好奇的是,它為什麽一會兒掉一片黃葉,一會兒掉一片黃葉,為什麽不一次性掉完呢?這樣的話主人也不用每天下午和晚上都去掃它!
思來想去,我想到了一個好辦法,可以讓主人這幾天都不用這麽麻煩了。於是便下了沙發,朝著那個又大又圓的花盆走去。
我跳上花盆,抓住植物的枝幹,狂搖了數十下,上的黃葉基本上都掉落在了地上,隻有那麽一兩片還在上麵搖搖欲墜著。我看著礙眼,打算親自爬上樹去,送它們下來,我剛上去,爪子還沒夠到黃葉,就被飛來的一隻秋鞋送到了地上。而那隻秋鞋正好擊中我麵部最帥氣的地方。我火冒三丈,心想“這娘們怎麽我幹什麽,都要揍我。她是不是瘋了?我是為她好哎!”
我氣憤難當,沒管三七二一就向她衝去,再好好的讓她體驗一下,我這利爪給她帶去的那種難以忘懷的感覺。
我的利爪就要得逞,不料她從什麽鬼地方掏出一把剪刀,拿著它鬼叫著對我說:“你敢!你要是再讓我哭,以後就休想再找到女朋友了。”她望著我的下體說,“雖然你那個東西也不怎麽滴!但有總比沒有的好吧?”
我思量了幾秒鍾,覺得她說的還有幾分道理。有些東西,在身上的時候,有時候你會閑它多餘,甚至氣憤它招惹是非;但當它真的要從你身上消失的時候,你倒真的會舍不得。突然想起,享用它的時候,也是非常快活的,沒有了它,男女怎會有別,雌雄又怎能共體呢?
按目前的情況來看,我隻能忍辱負重,向她違心的做一些傻氣的事情。比如說,聽到她說出那句令我可怕的話語後,我便瞬間變得及其的乖巧,在她麵前,又是撒嬌,又是賣萌的,根本一點都不像我自己。那我又能怎麽辦呢?生活麽,誰都不是為了混口飯吃,才做出那麽低三下四的事情。所以,我隻能這樣做,為了我以後安逸的生活,也為了我的小弟弟的安危而著想。
她見我如此嫻靜乖巧,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邊笑還噘著那一張黑嘴,向我親來。我難以抵擋,又什麽都不敢做,隻能任她擺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