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在咳嗽聲以及砭人肌骨的寒風中,我決定另換一處住所。當前的居所,雖說可以稍微的擋避風寒,但對於北方的冬天,有一堵牆和沒有一堵牆,並沒有什麽本質上的區別。房間裏的暖氣片隻是名義上的暖氣片,實際上起不了什麽明顯的效果。


  我經常會在半夜被凍醒,所以在短短的兩個月時間裏,我的感冒次數就足夠一把指頭來數了。


  買藥的次數多了,和那家藥店的店員也熟了起來。她好心提醒我說,“在睡覺之前用開水服藥,然後裹嚴被子,睡著之後,出一身汗,感冒也就好了。”


  我照她的話做了,結果是,我未能快速的睡去,也未能出汗過一次。其原因,就是敗給了一個“冷”字。


  這種“慣性”的感冒折磨著我,也使我對暖的渴望愈加之深。我想得到溫暖,就如同想得到一個家庭一樣,溫馨,避寒,期之盼之。在每個寒夜即將來臨的時刻,這樣的渴望總是縈繞在我心頭,揮之不去,盼之不來。


  終於,在同事的引薦下,我找到了一處非常舒適的住所。住所內是地暖。溫度自然不用說,很多時候,你倒要打開窗戶,以此來舒緩屋內的悶熱。


  裏麵家具用具齊全,這也是我沒有想到的。總之,比起以前的住所已經是相當的不錯了。而這麽舒適的房子,一個月隻需600元的租金,對於生活拮據的我來說,能花600元能擁有這樣應用設備齊全的住處,當然是喜出望外。


  不過,屋子裏很不整齊,隻能用髒,亂、差,來形容。


  我打掃著房間,不覺的的會想,之前的房客到底是有多邋遢————也許是不懂得愛惜的緣故吧!

  這裏的租客寥寥無幾,在四天的時間裏,我所見過的隻有一個黑胡子大漢和一個走姿頗有韻味的女人。我下班比較晚,也許隻能見到這些人吧!至於房東以及其他人,我是從未謀過麵的。所有的溝通都是通過電話或者微信聯係,乃至房租也是通過微信交付的。


  某一日,下班比平常早了一些。我回到住處,經過三樓的樓梯口時遇見一位兩鬢微白的中年男人。他梳著現在最為流行的大背頭,上著藍色戶外運動衣,下著淺黑色牛仔褲以及純黑色的皮鞋。雖然他的穿著以及言行舉止都和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毫無差別,但是從他的眉目之間仍然可以看到一絲清秀之氣,就像林誌穎一樣,你永遠不會猜到他的準確年齡。


  他依靠著窗戶,嘴裏銜著一支煙,頭斜仰著望著窗外,看著一隻黑色的貓在對麵的陽台上追逐麻雀。


  “你是住在四樓的那位小夥子?”當我快要消失在他的視線內的時候,他突然對我說。


  我轉過身,微笑著向他點了一下頭,“是的。”


  他望著我手裏的一瓶酒,然後邊吸著煙邊對我說,“很喜歡喝酒?”


  “不是,偶爾喝點。”


  “酒可不是個好東西,應該多喝茶。”


  “我也喝茶,但始終都覺的喝茶時並沒有喝酒時的感覺好。”


  他哈哈大笑了起來。


  或許是我愚昧的回答使他不禁失笑;又或許他是一個腦袋有問題的人。無論你講出多麽冷得笑話來,他都能笑出聲來。就在他哈哈大笑間,他左邊居室裏傳出一陣既清脆又很使人舒服的聲音來:

  “爸,吃飯了。”那個聲音說。


  這時他向我招手示意。在我並沒有領會到他的意思之後,他才開口講道;“來,和我一起進去,一起吃晚飯。”


  “不必了,謝謝您的好意,”我回答,“我在外麵已經吃過了。”


  “我是一個很好客的主,這裏所有的人都要和我聊聊天,這是規矩。我必須了解你們都是些什麽樣的人,適不適合住在我這兒。你們靠的什麽而糊口的。是耍槍的,舞劍的、還是靠著出賣靈魂或者肉體來維持生計的———這些我都必須知道。”


  他的規矩不禁使我我暗自發笑,但我又不能笑的太大聲,我捂著嘴,憋著笑意,就當他是比我還要無聊至極的那種人。


  我和他走進客廳,坐在了一排整潔的沙發上。沙發前是茶幾,茶幾上擺放著許多茶具以及兩三樣小點心。客廳裏飄蕩著飯菜的香味,窗台上擺滿花盆,花盆裏種植著各式各樣的花草。即使在冬天,那月季花還是開的那麽嬌豔。花雖漂亮,但氣味總是難以使人習慣。


  一看到花,我不經意間就想起了我兒時的一個玩伴來。在情竇初開的時候經曆了一場感情上的挫折。為此他就把自己家的菜園子變成了花園。裏麵種滿了三輪草和丁香花。為了所謂的想念,他還真沒少受他父母的責罵。除了責罵,我還依稀的記得他曾吃過一兩次他老爸放羊時用的皮鞭子。我說他之所以吃皮鞭子的原因就是一昧的固執和腦子不開竅,他卻指著我的鼻尖對我說那是一顆永恒不變的真心,像我這種內心極度猥獕之人是永遠無法懂得的。


  看著他指在我鼻尖上的手指,我瞬間變得暴跳如雷,覺得他是有意辱沒我的顏麵,所以便擼起袖管,準備好好教訓一下這個頭上長得不是腦袋而是榆木疙瘩的人。但當他也同時擼起短袖,露出黑黝黝且又粗壯的胳臂時,我突然覺的,像他這麽癡情的人,他的父母應該對他加以理解,而不是加以鞭策。像我,也應該像他學習,學習專注,學習一心一意的隻做好一件事,哪怕隻是別人無意間拉了一下我的手,以後對我視而不見,我也要想她個三五年,甚至是一輩子。後來,我才知道,不要輕易的去取笑一個人,否則,就會變成取笑自己。


  我望著花,一時出了神,旁邊的房東大叔對我說了些什麽,我也是雲裏霧裏的沒有聽多少。最後還是那清脆的聲音將我從迷霧中拽出來。


  “叔叔,喝茶!”一位年僅十七八歲的女孩端著一杯茶放在了我的麵前。


  我尷尬而笑,朝她臉上望了一眼。一雙黑的出神的眼睛,微胖的臉蛋披著長發向我微笑著。她身著黑色的毛絨T恤,下搭著一條同樣是黑色的緊身牛仔褲;褲子下麵則是一雙價值不菲的鱷魚皮皮鞋。我估摸著,這雙皮鞋沒有萬把塊錢,最起碼也要得個千把塊錢。我在電視上見過這玩意,聽說一般隻有明星才可以穿的起這樣的奢侈品。不過雖說價值不菲,但我總覺得這雙鞋穿在她腳上,就像某個故事裏的女主人公穿的水晶鞋一樣蹩腳。拋開這些不講,就她的容貌可真像個遺落凡間的小仙女。五彩斑斕的麵頰,甜甜的笑容,修長的腰肢。像這樣無可挑剔的體貌,除了垂涎三尺的愛慕之心外,更多的是長久的占有之心。不知賜予她美貌的人除了這個坐在我身旁,腦袋有點神經質的男人之外,他的另一半又會怎樣令人豔羨呢————我應該原諒她的誤會,看在她還處在一個年少無知的年齡段。我是這麽想的,你們信不信,那就是你們的事了。


  我端起茶剛喝了一口,廚房裏又走出來一位女士。她也散披著長發,容貌和剛才的那位甜心十分相似,隻是在相似之下又多了一份端莊,一份賢淑,一份溫文爾雅的氣質。她可真像某位坐在玉輦上的貴妃。頃刻之間,我便把她送回了某個朝代,坐在我身邊,含情相望,依依相伴。她的柔情,她的含羞,包括她朱唇上的一抹紅都歸我所有。


  我是了解我自己的,我隻是一個虛有其表的凡夫俗子,喜歡的並不隻是有趣的靈魂,而是那既有有趣的靈魂又有能勾走人心魄的美色。但我又自知,社會地位低下的我,不能對現實抱有太多的妄想,許多美麗的幻想都是來自內心深處的自我安慰,或者可以說是自我滿足。說實在的,像這樣的女人,我一天能愛上十來個,迫不及待的想從他們身上找到某種溫存,某種漣漪,某種久盼而不將至的感覺。但是,我愛著愛著,又開始恨她們,討厭她們了。原因並不僅僅隻是她們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種迷人的芳香。


  在我的想象還未能滿足我的心的時候,桌子上的菜已經齊了。兩葷兩素,真是完美的搭配。


  吃飯間,房東便開口向我問道:“在哪兒高就?”


  “談不上高就。就是在一家火鍋店洗洗碗切切菜之類的。”我將欲去夾菜的手又收了回來。


  “那還真談不上高就。看你也就二十歲過一點,這也是情有可原的。不過,我看你也是虛度光陰,對生活沒有什麽想法。”


  我不語,就當是他說的那樣吧!其實我也不想得過且過,也想有風風光光的生活圈。可我這有這麽大點本事,隻能過現在這樣的生活。


  “年輕人不要著急,慢慢做,”房東太太突然解圍說道,邊說邊往我的碗裏夾菜,“現在多點磨煉,將來就少受點罪。”


  我點了點頭,實在是不好意思再動筷子。我不時會漂上一兩眼那位小甜心,她靈動著雙眼,像一位精靈,從我們的談話中尋找一些可樂之處。她和她母親都貼了假眼睫毛和假雙眼皮,雖然很美,但美中始終感覺有點多此一舉。對此,我還想了有那麽半刻鍾時間。為什麽她們一定要貼上雙眼皮才覺得自己足夠美麗與迷人呢?而我,也是單眼皮人中的一份子,人稱單眼皮男神。男神雖不敢當,但也算是單眼皮中的一匹黑馬。而我這匹黑馬始終都是孤獨的,因為我的生活中總是缺少一匹與我相稱的白馬。


  不過人的愛美之心的確是很難滿足的。就在夏天的時候,那天的天氣很熱,我正好路過一個賣太陽鏡的小攤位。賣太陽鏡的大姐喊住了我,問我是否需要眼鏡。我搖了搖頭,準備要走。結果,她就誇我各種好看,長的是怎樣怎樣的帥氣。若是配上她的太陽鏡,恐怕這世界上就沒有比我更為帥氣的人了。雖然我心裏自知,我的帥氣和她的眼鏡並無瓜葛,但是一時之間被她的話語而衝昏了頭腦,迷失了自我。若真不買上一副,還真對不起那位大姐因我而從口中嘣出的唾沫星子。


  我掏了二十塊錢買了一副眼鏡,照了照鏡子,似乎還真像她說的那樣。我一邊走著路一邊仰著頭,看著周圍的人會不會因為我的眼鏡投來目光。不知為什麽,這眼鏡好像和我以前戴的眼鏡有點不一樣,總感覺雙腳踩地踩的很不踏實,總感覺要踩空。


  就在下天橋的時候,那種很不踏實的感覺靈終於應驗了。我被絆倒,滾下了樓梯,去了一趟醫院,消費了五百。


  在我們的談話中,那個房東大叔,時而哈哈大笑,時而沉默不語。我最害怕的就是這種城府很深的人,因為你根本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麽。盡管他心裏想的東西不會傷害到你,但是確實會讓人感到害怕。他或喜或悲,或樂活憂,或愛或恨,你是根本無法探尋到的。他覷在眉毛下的雙眼,就像一個深不可探的無底洞。說實話,我對他的興趣遠遠超過了他的妻女。或許隻有他這樣的人才配擁有這樣貌美如花的妻女,和諧幸福的家庭,優越的生活條件。老婆的賢惠,子女的恭敬,我都一一看在眼裏。不過,有時候,我又覺得他和我一樣的孤獨,一樣找不到可以敞開心扉說話的人。他總是愛在說話前,動動眼珠子,或是沉思片刻,才會發表他的言論。


  如果可以,我倒是很希望,能和這位房東成為摯友,以晚輩之名和他談談天喝喝酒。我很喜歡這樣做,尤其是自己越怕的人與物。


  飯吃罷,我便起身準備回自己的屋子;那裏還有一些衛生沒有打掃幹淨。盡管那位房東大叔以及那位四十來歲的美人勸我多留一陣,再喝喝茶聊聊天之類的。但我還是婉拒了。因為我完完全全的明白這都是客套話,如果我真的留下來,他們真不一定會開心的和我談天說地,而是一副愁眉不展的喪門星樣!


  我一隻腳剛邁出門檻,那個甜心突然大聲叫住了我:“叔叔,你可懂的修電腦?”


  我回過頭,望著她沉默了幾秒鍾,然後才說:“會一點,一般的小毛病都可以解決。”我那台電腦跟了我四年,一般的小問題都是自己解決的,很少拿去修理。


  “你能修好不?”她雙手環著她媽的脖子,笑嘻嘻的對我說。


  “那我得先瞧瞧。”


  她起身將我帶到了她的房間。


  走進她的房間,可真是讓我大開眼界,裏麵什麽五花八門的東西都有。本來該放書的地方,她都擺著一些奇奇怪怪的的東西;雖然她可能不這樣認為,並且覺得是那些寶貝都是世間罕有的珍寶。從那些寶貝本身的一塵不染,你便可以推斷出,她是有多麽的愛惜這些玩物。我大概的向電腦桌後的擺設架上掃了一眼;上麵擺有隻有一隻手臂的變形金剛,身披紅色婚紗的,大概有二十公分高的芭比娃娃;白雪公主的塑像以及七個小矮人都擺放在上麵。除了這些,剩下的便是數不清的毛絨玩具;像什麽阿裏公仔;灰太狼;追著光頭強跑的熊大熊二;從二十公分的到一米八的毛絨玩偶就有十來個。具體是十幾個,我可真沒時間去數,也怕人家笑話咋沒見過世麵。


  我走到電腦跟前,仔細瞧了瞧路由器和貓,看網線有沒有插好。


  “你的電腦是連不上網,還是開不了機,或者是開機了以後,無法正常的運行?”我對她說。


  “這個我不太懂,到底是哪兒出現了問題。”她坐在床的邊緣上,抱著一個紅色的阿裏公仔嘟著嘴說,“我隻知道,開機了以後,顯示屏上右下角像電腦一樣的圖標上出現了一個紅色的八叉。”


  “這是網絡連接出現了問題。”說著我又檢查了一下路由器和貓,看是不是主線出現了問題,是否出現斷裂,所以才斷開鏈接的。如果網絡欠費,或是網絡公司自身出現了故障,那它右下角圖標上,顯示就應該是感歎號,而不是八叉。所以,確信無疑,絕對是網線或者插頭哪裏出現了問題。


  “找到問題了嗎?能修好嗎?”


  “我想應該可以。”我說,“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今天早上吧!昨天晚上我還有用過電腦,到了今天早上就用不了了。我也打電話叫了網絡公司的人來維修,可直到現在都沒有人來。我晚上要用電腦,要是今天晚上修不好,我可真的要無聊死。但願你真的能將它修好!”她用一臉的焦慮相對我說。


  無聊?我心裏暗想。我也經常無聊。可是那又能怎麽辦呢?上天如果打算讓你無聊起來,就算你得到了之前自己的想要的一切,最終的結局還是無聊透頂。比如人人都自以為自己在電腦桌前做的一些事情都是樂趣橫生,充滿喜劇色彩的。而我卻認為那是毫無意義,續寫悲劇的開端。因為沒有意義的行為本身就是無聊的,打發時間的。這些道理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麽懂的,從哪兒學來的。不過,說了這麽多,說到底我還是和坐在電腦桌前那些沒有出息的人一樣,沒有電腦或者手機,後半夜是很難度過的。哎!不想了,還是老老實實的看是哪裏出現了問題。沒出息的人說沒出息的人,可真是不應該。


  檢查來檢查去,主線,路由器和貓都沒有問題。看來我真是小看了這莊事情,它並沒有我想象的那麽簡單。


  我一籌莫展,無從下手。如果今天解決不了這個問題,真是丟人要丟大發了。在別人麵前倒無所謂,可是在這麽貌美如花的小甜心麵前,我可真不想丟這個人。


  無意間,我從電腦桌的下方看見了一根破裂的網線,便走了過去,低下身子,仔細瞧了瞧。不過,這根不是主線,但卻和主線一樣重要。它是連接在主機箱和路由器之間的一根線,如果它斷裂了,電腦一樣會斷網。


  “找到問題所在了?”她喜出望外的說,似乎確信無疑我一定是找到問題出現在哪裏了。


  “找到了。”


  “是什麽原因?”


  “這根網線斷了;是路由器和你主機箱的那根線,所以你的電腦才會連不上網的。”我突然變的和柯南一樣說話有了相當大的底氣。


  “這根線怎麽會斷的呢,”她嘟嘟囔囔的說,“沒人碰過那裏的呀!”


  “好像是被什麽東西給咬斷的。”我看著網線上的牙印說。


  “家裏都是水泥地,不會有老鼠的呀!況且老鼠也咬不動這麽粗的網線啊!”說完這句話,她轉動著眼珠,似乎想起了什麽。然後提著家夥(一個真空的黑色大錘子)就出了門去。我跟著她,看她這樣怒氣衝衝的提著錘子,究竟要去揍何方聖神。


  我跟著她進了另外一個房間;從房間的大概布置,以及裏麵所放置的東西,便可以確定這是一個家用貨物儲存室;裏麵靠窗戶的角落裏放著兩壇已經醃製很久了的酸菜,它們似乎都有了異味。緊靠在旁邊的是一堆擺放整齊的大白菜,大概有二十個之多。什麽南瓜,土豆,早已風幹的豆角裏麵擺放的到處都是。我想,這些農作物,都是出自她們家樓下的那塊菜園子。不然,明明知道自己家就那麽幾張嘴,還買這些足夠十來口人吃的東西,這樣的人我看世上是沒有幾個的!我想她們這一家子人應該很少與人來往,要麽就是鐵公雞一毛不拔。寧肯吃不完的東西壞了,也不願慷慨大放的贈與別人,好拉近鄰裏之間的關係。


  那個氣急敗壞的房東大小姐雙手叉腰,這時正在怒目望著一隻拴在貨架旁邊的哈士奇。那哈士奇聳拉著腦袋,不敢直視它主人的眼睛,隻是一個勁的渾身打哆嗦。看到這情形我才轉過彎來,原來咬斷網線的罪魁禍首就是這貨!不過它也算不打自招,明眼人一下就可以瞧出來,它那做賊心虛的樣,早就把它賣的一幹二淨了。


  我自認為那個溫柔賢淑的姑娘,這時竟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她一邊輪著錘子打那個哈士奇,一邊嘴裏還嚷著一些難以入耳的髒話。那狗狗蹦來蹦去,甚至都有點想從牆上挖個縫鑽進去的意思。可是無論它怎樣折騰也無濟於事,鐵鏈的束縛,讓它注定了要挨這一頓揍。


  可以直言不諱的講,那狗狗的叫聲是我這輩子聽過最淒慘的了。莫名的我倒有點同情它了———破壞是它的天性,我們不應該和它的天性較真。人也有天性。就如同大多數男人都喜歡漂亮的女人一樣,這也是天性。可是這種天性在別人不理解你的情況下,那你就是犯錯,就要接受斥責,或是更加嚴厲的懲罰————不僅僅隻是皮外傷,讓你受點內傷也不為過。


  那位千金打著打著似乎已經沒有力氣再輪錘子了,於是便喘著粗氣坐在了堆放在旁邊的棉花包上,用手擦著因為出力而從額頭上流出來的汗珠。


  “網線壞了,買一根就好了,你也沒有必要這樣折騰自己。”我勸對她說。


  “這家夥,做這樣的事情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她繼續喘著粗氣說,“上次它把鑽進我的衣櫃,我十件心愛的衣服被它撕成了稀巴爛。還有什麽鞋子、襪子———還有一些不好意思和你說的東西更是不計其數。你知道它們都值多少錢嗎?總共加起來值多少錢嗎?就你現在的工資,不請假,不休息,不遲到一年未必也買得起那些衣服。我這次如果不讓它長點記性,那以後它豈不是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了。”


  看來她這樣大動幹戈,不僅僅隻是因為新仇,裏麵還包含舊恨。


  “現在好點了吧?”看她氣喘稍有平靜時,我對她說。


  “沒有,我打算再揍它一頓,好讓它對今天這件事情,記得更加深刻一些。”


  我默不作聲,心想:“打狗有什麽用,如果你真的是氣憤不過,還不如倫起錘子來打我呢,反正那玩意也揍不疼人。等你雙手以及渾身疲憊不堪,再無力向我動手的時候,我還可以厚著臉皮過去,哄哄你,讓你消消氣。這樣一來,總要比她一個人在那兒生悶氣的強!”


  不過,我這樣的想法也純屬多餘,她連多看我一眼的心思都沒有。而我就在這一刻鍾的時間裏,差不多看了她有十幾眼。即使有那麽一樣兩次,她的眼睛碰到了我的眼睛,她也是裝作沒看見一樣,麵無表情,眼珠輕蔑的向我一漂就過去了。


  最後,她攢足力氣又倫起大錘,朝著哈士奇的腦門上狠狠的敲了三四下,這才算是解了氣。放過了那隻躲在角落裏縮成一團的哈士奇。


  我看著那隻可憐的狗狗的模樣,真是叫人心疼。它都哭了,像個孩子一樣,抽抽搭搭的掉著眼淚。我像個六七旬的老人一樣,完全看不了這麽折磨人心的事情,於是便走到它跟前,用手摸它的頭,給它點安慰。邊摸邊心想“這麽帥氣的狗狗,這又是何必呢!既然接受不了它的習性,那當初就不應該買它。現在弄的狗狗傷心落淚,她也在那悶悶不樂,這真是兩敗俱傷的殘局。”想了這麽多,作為一個局外人,我也隻能看看,發表過多的言論也是自討沒趣,招人不待見。


  “既然電腦的問題已經找到了,我也該走了。現在已經十點半了,明天還要上班,就不打擾你們了。”我看著手機上的表對她說。


  “電腦不是還沒修好嗎?怎麽這就走了?”她一臉茫然的說。


  “那個問題很好解決的,隻需換一根鏈接主機箱與路由器之間的線就可以了。”


  “怎樣鏈接呢?”


  “把兩頭的插頭插好就可以了。”


  “怎麽插呢?”


  我頓時覺得她有點像許多人家裏圈養的某種家禽一樣,讓人為它的腦子而擔憂。


  “拿手插上去啊!我的姐。”我突然覺得周圍的空氣都快要凝固了。


  “我沒有插過。會不會被電打到?我從小到大最怕的就是那東西了。”她說著就打起了冷顫,以此證明那玩意打到她的時候,她就會像現在這樣,做出那副渾身抽了筋似的動作。


  無奈之下,我隻能好人做到底,答應幫她把線插好。這也就是幾十秒的事。而她卻可怕的認為這是一輩子的事,保不準就會躺在病床上,或者某個人的懷裏,淚流滿麵的對某人說:“我不想死!”


  我們走進她的房間,找來找去,也沒有找見一根有用的網線。即使有找到的,也都派不上用場。不是沒有插頭,就是網線由於存放時間過長,而變的腐化了。


  “我想隻能等到明天去修電腦的地方買一根了。今天看來,你的電腦是用不了的了。”我隻能這麽說,就算她的臉耷拉到了地上,我也隻能這樣講。


  “可我今天一定要用電腦的。”說完這句話,她便跺著腳走出了門去。


  我隱約的聽見,她好像進了她父母的臥室,在和他們說些什麽。


  不一會兒,我先聽見她爸帶著咳嗽聲出了門,然後她才走進來。


  “今天晚上電腦一定會弄好的。不過你還得稍微的等一會兒,我爸去找網線去了,馬上就回來。”她突然用笑嘻嘻的臉蛋對我說,我一時竟還有點接受不了。


  “有網線了?”


  “有,我家有很多,但具體放在哪裏了我就不清楚了。不過這些我爸都知道,我想他應該都把它們放在你對麵的哪個房間了。”


  “那個樓層就我一個人住?其他三個房間都是空的?”我有點不相信的問。


  “也不全是,那裏麵都堆滿了東西。像什麽殘舊的家具啊!已經老的不行了的冰箱啊,洗衣機、電視、電冰箱,還有些數不清的廢銅爛鐵。總之,沒用的東西可多了去了。除了兩間放雜物的房間外,你對門的一個房間,便是我爸的書房。他總喜歡待在那裏,看看書,或者喝喝酒之類的。”


  “你爸也喝酒?”我有點驚訝的說。


  “可不,他一星期總有那麽一兩次會喝的爛醉如泥。”


  說完此話,她說她要去廚房倒杯水喝,問我要不要來一杯。我說不要。


  “你爸大概啥時候能回來?”我又看了一下表,現在都快十一點了。我這麽著急,其實並不是想早點回去睡覺,而是想早點回去之後,先喝上一個小時的酒,然後再舒舒服服的睡去。我有這個習慣,沒有酒我是很難睡著的。但我從來都不會一個人喝醉,我懂得什麽叫適可而止!可我的那位房東,卻似乎沒有我這樣的意識。如果有幸和他碰上幾杯酒,倒是也可以聊聊怎樣才可以盡快的發家致富,擺脫狹小的眼界,通往更遼闊的草原與平川,收貨更多的財富與智慧。


  她慢吞吞的喝著杯子裏的水,直到杯子變得空無一物,她才回答我說:“我想最起碼也得二十分鍾吧!裏麵雜七雜八的東西太多,他不翻上一陣子,估計是找不到的。”


  “明天你不用上學的嗎?”


  “我的哥!現在是寒假。”她瞪了我一眼說。


  她總算不再叫我叔叔了。其實我今年隻有二十五歲,比她頂多大個五六歲。隻是因為在外漂泊多年,經曆了一些風雨,顯得有點老相而已。


  “聽說現在學生的作業很多,”我朝她房間又環顧了一周,竟沒發現一本書,或者是一個本子,“你們現在都不用寫作業的嗎?”


  “大學寫什麽作業?”她又用剛才的眼神看著我說,“就算有作業要寫,也都是在記些沒用的東西,將來根本就派不上什麽用場。大學畢業後,有幾個是靠自己的實力才找到不錯的工作的?還不都是靠自家的關係,或是親戚朋友的關係才能如願而去的。”


  她說著說著,似乎剛才的水還沒有喝夠,於是又走進廚房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大口之後又接著說:“說白了現在的我們,家庭好點的呢,就是混個體麵,將來畢業後靠家裏人找出路;家庭不好,且又不用心對待這四年光景的,隻能是混吃等死。還有大多數的人,異想天開的認為,這世界將來一定會給他給點什麽奇跡,讓自己成為自己想成為的那種人。可惜的是,他隻是想得到漂亮的女人,卻不曾想漂亮的女人憑什麽要青睞一個胸無大誌,不求上進的人的。所以我說,我所謂的作業,作與不作,將來都會走同樣的路。那路平坦無阻,沒有荊棘,沒有泥濘。這是我爸給我的路———他很小的時候就對我說過,就算他再沒有本事,也不會讓我過吃苦受累的生活。這是他說的,我也相信他,這些年來,他一直都沒有讓我們失望過。隻是.……”


  “隻是什麽?”看她此時的表情以及嘴裏的吱吱嗚嗚,我想她可能是不想說‘隻是’之後的話了。


  “如果你覺得不方便,或是不情願講,我也無所謂的。反正你講的事跟我也沒什麽關係,聽不聽,都是一樣的。”我為了我之前的那句話,而解釋說。


  “請你不要介意,”她說,“我和你不是很熟,也可以說是初次見麵,我不想讓你知道我家裏的事情。而且即使你知道了對我們這個家也沒有什麽幫助———這是鐵定的事實。我隻是說著說著,心就不由嘴了,自然而然就想說點自己很想說,卻又不知道該不該說的事情。”


  “沒關係。這個我理解。我也有很多話想說,或者找某個人講。可某人,現在很有可能都是孩子她媽的人了。所以那些話隻能像是被埋進了墳墓一般,永無出口之時了。去年的時候,我那些埋藏在墳墓地下的話,突然又想對另外一個某人講,可這個某人,我自認為她絕對不會把自己一身潔白靚麗的羽毛,以及天生麗質的不平凡托付給我。不是所有的白天鵝都喜歡戴金鏈子的癩蛤蟆的,而且我還是一隻沒有戴金鏈子的癩蛤蟆。”


  她噗嗤而笑,“哪有人這樣比喻自己的。你還真是世間少有的奇葩。”


  我覺得,在她眼裏我豈不奇葩都是無所謂的。隻要能看見她笑,我也會變得非常的自在,本來周邊快要的凝固的空氣,也因為她的笑聲而變得流暢了起來。


  我從凳子上站起來,瞅了瞅她所有心愛的玩偶———它們可真幸福,可能個個都曾與她的懷抱有過接觸。而這樣幸福的事情對我來說,是望塵莫及的。


  我在想,我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這樣的心裏活動。想來想去,絕大一部分原因可能就是我現在正處於一個精力旺盛,荷爾蒙及其膨脹的時期。所以,我對每個異性都充滿了興趣。不單單隻是漂亮的女孩,就連那長相並不惹人注目的普通女孩,在我喝了點酒之後,隻是一個簡單的微笑,或是一個很平常的回眸,我都會覺得她們在此時竟是如此的楚楚動人。而這一刻的一切都和相貌無關,身材無關————總之,就算她是如花,我也能在她身上找出優點來,找出使我動心的原由來。


  “你一個人在那裏,傻樂嗬些什麽?”她也莫名的笑著問我。


  “我想起以前的一些荒唐的想法,還有現在的一些荒唐的想法!”


  “既然知道那是荒唐的想法,那為什麽還要去想呢?”


  “但我又覺的想法雖然荒唐,但卻很真實。”


  “是嗎?”她半信半疑的問。


  “我想應該是。”我回答,“這裏可以吸煙嗎?”


  “原則上是不可以的,但出於你在幫我的忙,所以,你可以去窗台那邊,把窗戶開個小縫,這樣煙味就不會嗆到我了。我始終都聞不慣那味道,不管再怎樣常見,也無法習慣。”


  聽完她的話,我便走進窗戶,將其開了一個小縫,(剛好可以賽出去一根煙的細縫)。我點著煙,猛吸了兩口,感覺非常的過癮,莫名的覺的心裏踏實了許多。可能是吸煙這個習慣在長時間沒有滿足的情況下而滿足了,所帶來的那種踏實感吧!

  煙抽到一半,房東便走了進來。我將煙用手指掐滅,扔進電腦桌下的垃圾桶。


  他手裏拿著幾根網線對我門說:“就找到了這些,等會看能不能用。不能用的話,明天就叫營業廳的人來弄。”


  說完此話,他便背著手,轉身準備出門,在出門之前又轉過身對她女兒說,“晚上不要玩的太晚,多看點書,別老迷戀那些沒用的東西。”然後又對我說:“你明天不用上班?”


  “要上班的。”我明白了他的意思,緊接著又說:“網線插好了之後,我就會上去的。”


  他點了頭,拉開門走了出去。


  時近十一點,我才回到了自己的房子。裏麵溫暖如常,隻是裏麵的場景還有點狼藉,不過還看得過去,並沒有達到我需要清掃的它們的條件。


  我換上拖鞋,寥寥草草的用蓬頭衝了幾下腳,刷了牙,照了照鏡子,看看我現在還有沒有黑眼圈。如果沒有的話,今天晚上晚點睡,也不會太影響我第二天的容貌。


  我給自己的酒杯倒滿酒,打開電腦,準備尋找一部有趣的電影來當我這瓶酒的下酒菜。可是找來找去也沒有找到適合自己胃口的電影。即使心中有理想的電影想要看,但是因為權限問題,最終導致無法如願以償。APP的多種化,真的會讓許多意義深刻的電影因為下載各種APP而失去播放量————有誰會在自己的電腦上或者手機上下載七八個影音APP?反正我不會這樣做,太麻煩。


  我無聊翻看著手機上的一款APP。上麵有各種五花八門的視頻短片。搞笑類的占絕大部分,剩下的便是一些無聊的人拍出來的一些別人覺得辣眼睛,自己卻覺的非常有趣的視頻;也有少量的文學片,或是電影介紹類的。


  通過無聊的滑屏,便得知一部名叫《綠洲》的韓國電影。通過簡介,也稍有觸動。於是便打開電腦,找到了這部電影。湊巧,我的這款APP正好可以播放。而且我還是會員,可以享受無廣告,藍光等高優質體驗。


  電影中女主是一個患有先天性腦癱的女孩。她長相可人,曲線優美,可在這種疾病的困擾下,她的這種美是無法體現出來的。唯一能體現出來的就是,她心裏是一位美麗,且渴望得到浪漫愛情的公主。而這種疾病,讓她的公主夢永埋在心裏。


  直到有一天,一個社會風氣並不良好的青年,闖進了她的世界,給了她這樣的夢。而這樣美好的,令人豔羨,甚至為之擦拭麵龐的愛情,招致來的隻有怒目相望的冷色。


  最後,那個男主掃除了那個女主多年一來的恐懼與陰影,但自己卻進了監獄。沒有解釋,沒有怨言———可能他覺得解釋多餘,也可能是他懶得解釋,懶得理那些不懂他內心世界的人。


  一瓶白酒下去,我已變的迷迷糊糊有點神誌不清不清了,可是我還沒有喝夠,想要再喝上幾杯,於是便翻箱倒櫃的找出了兩瓶前兩天朋友來時帶的啤酒。


  我不喜歡喝啤酒,因為度數低,感覺也來的慢。最討厭的是,你總會因為那玩意而不停的上廁所。不過,待我到興頭上的時候,我還是可以接受它的,因為有酒喝總比沒有酒喝的強。因此,我就開開啤酒,猛猛的喝了大半瓶。酒剛下肚,我差點就噴到電腦屏幕上。


  我用手使勁的捂在嘴上,生怕自己吐到臥室,臭氣熏天的難受一晚上。所以,急忙就跑到衛生間,鬼哭狼嚎般的歇斯底裏了一番。


  淩晨三點左右,我眼裏因為嘔吐而湧出的淚花才剛剛幹涸,我擦了嘴,洗了一把臉,用毛巾擦拭著臉頰,灰暗的燈光照在我的側臉上。我轉過頭,望著燈光莫名的又在想:“如果我年級再大點,可能今天吐出來的不是吃進去的東西,而是我體內的腸子肚子,你也不會看到這麽完整的站在這裏。”因為我有很多次已明確的感覺到,我的身體各個部位都因為酒精而在顫抖。我的身體得到了滿足,而我的精神還沒有————我喜歡喝那玩意,我估計戒掉那玩意比我要戒掉飯還要難。


  我迷迷糊糊的躺到床上,朝窗外望去,外邊凜冽的寒風夾雜著雪花正在呼嘯。我感覺有點冷,便伸開雙臂翻身想要去抱什麽。結果才發現在我旁邊空無一物———就算有什麽可抱,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時候的我,不僅會討女孩子歡心而且還非常的會打扮自己。而現在我甚至都覺得頭發和胡須在我身上都是多餘的,因為它們和田裏的雜草一樣令我感到厭惡,所以隻能任其發展,偶爾的清理一下。所以,我也不在乎別人會怎麽看我,認為我帥氣還是不帥氣我根本也不在乎,你在乎不在乎我是帥氣的還是不帥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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