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五章 屍解仙（下）
體力，幾乎耗盡。
真氣，同樣近乎枯竭。
傷口雖不致命，但卻數量眾多。
不出意外，傷口中不斷流出的血液，會將葉孤城原本就所剩無幾的體力徹底耗空……
無論怎麼看，葉孤城都分明已是強弩之末。
然而，四十招，五十招，六十招！
七十招！
八十招！
九十招！
一百招！
……
君寶估計的五十招早已到了，但葉孤城的身形卻仍未倒下。
魏子云的額間隱隱見汗。
就算一直抱著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心態，要拖住葉孤城這樣可怕的對手，需要付出的心力也絕不會少。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魏子云總感覺，隨著時間的流逝，葉孤城不但沒有按照他的期望那般，慢慢地虛弱下去，反而變得越發可怕起來。
這僵持的背後，彷彿有某種令他心悸的恐怖，處在孕育之中。
西門吹雪的手掌，不知不覺間，忍不住按在了劍柄上。
他知道，葉孤城已然與他一樣，於生死邊緣間，觸碰到了更高的劍道境界。
只不過，在單婉晶疾風驟雨一般的攻勢下，西門吹雪完全沒有喘息之機，只是隱約間接觸到了這一境，唯能施展出同歸於盡的一劍。
相比之下，葉孤城便幸運了許多。
魏子云與大內高手們帶給他的壓力，既能讓他清晰地感受到死亡的氣息，卻又不至於令他直接崩潰。
當然，此刻葉孤城的意識當中，一切深思熟慮、一切瞻前顧後、一切世俗牽絆，早已拋卻乾淨，心中所剩，唯有如何斬出超越完美的一劍。
「我明白了！」
忽然間，葉孤城冷若冰霜的面上，陡然現出了一絲笑容。
魏子云心中「咯噔」一聲，那股令他心悸的感覺值此到達了最大。
但不等魏子云反應過來，葉孤城便漫聲吟道：
「月圓之夜，紫禁之巔，一劍西來，天外飛仙！」
剎那間，葉孤城的身上彷彿出現了第二輪明月。
時間好像就此停住，清冷的劍光如月光，如流水，悄然卻又無可阻擋地從人群中流淌而過。
「白雲城主，果然——」
剩下的話，魏子云卻是說不出了，因為他的喉間，已經現出一道細密的血線。
噗通！噗通！……
從魏子云開始，倒地聲此起彼伏。
這一刻，以葉孤城為中心的三丈空間，只剩下他唯一一個站立者。
饒是悍不畏死的禁衛軍，見到如此可怕的一幕，亦是免不了噤若寒蟬。
「咳咳……出來吧，還是說，連我這個將死之人亦要顧忌嗎……咳咳……」
就算葉孤城成功邁入了新的劍道之境，讓他不至於同西門吹雪一般，只能斬出同歸於盡的一劍。
但以葉孤城方才的身體情況，斬出這一劍徹底超越「完美」的「天外飛仙」后，也跟油盡燈枯沒有任何區別。
不過，也正是因此，葉孤城才能清晰地感覺到，果然有一股奇妙的力量，正在修補他殘破的軀體。
不錯，他之所以能在強弩之末，還能堅持到突破的一刻，固然是因為他的意志堅韌如鐵，同樣也是因為這股不知從何而來的神奇力量。
「並非顧忌，而是為了斬斷你心中的任何僥倖。」
毫無起伏的聲線中，一道放射著細微光芒的人影，自葉孤城的頭頂緩緩浮現。
自剛才開始，便是他一直在暗中以道術恢複葉孤城的體力，因而，即便是君寶也沒能發現任何異狀。
而蘇航的現身，不出所料地再次在一眾禁軍中引發了巨大的騷動。
腳踏蓮台，懸於半空，身上還散發著月華一般的光芒。
別說是這個時代，便是在蘇航那個時代，這個賣相也足以唬住一大群人了。
「這是什麼——」
縱然是見多識廣的陸小鳳等人，同樣忍不住驚呼出聲，面面相覷。
相比之下，葉孤城雖也免不了露出了錯愕的神情，卻總算是沒有問出你「是人是鬼」這句話，而是反問道：
「你現在就不擔心了嗎？」
蘇航沒有回答，而是將目光集中在了葉孤城的身上。
即便是以葉孤城的心境，在這一刻也不由汗毛倒豎。
不僅是因為蘇航的一雙瞳孔之中，完全沒有絲毫屬於人類的感情，更是因為在這一刻，他的血肉，他的真氣，他的隱秘，一切的一切，都無一例外地暴露在了這一雙可怕的瞳孔之下。
事實也正是如此，這一刻，葉孤城身上的一切秘密，都已經被蘇航徹底洞悉，包括他剛剛領悟的「劍心通明」之境。
「小航！」
君寶自屋頂一躍而下，他隱約察覺到，蘇航此刻的情況似乎有些不對。
蘇航轉過身，雙目與君寶直接對上。
這個眼神！
君寶一驚，蘇航這似曾相識的眼神，當即讓他想起了曾經的經歷。
而且相比於曾經的曇花一現，此刻蘇航目光中洞徹一切的力量，不知強大了多少倍，令他亦是生出和葉孤城幾乎同樣的感受。
「小航，你這是？」
事到如今，君寶自然早就猜到，當初的獨孤求敗云云，恐怕不過是蘇航胡謅出來的人物，但那種奇怪而可怕的狀態，卻仍舊是一個未解之謎。
「屍解仙。」
蘇航仍舊面無表情，不過姑且算是回答了君寶的疑問。
「屍解仙？」
以君寶的見識，自然不可能沒有聽說過屍解仙，但他有些無法肯定，蘇航說的屍解仙是否就是他了解的那個。
「普通鬼魂在死後第三天才能恢復意識，因而三魂七魄總有殘缺，但我的三魂七魄卻是完整的，不僅可以獨立存在，永存於世間，更是能夠繼續修行，隨時可以奪舍重生。」
君寶點點頭，就蘇航說得這些，與他所知的屍解仙並無什麼不同。
只是，他更奇怪的是蘇航此刻的狀態。
對於君寶的疑問，此刻的蘇航似乎是有問必答：
「拋卻肉身後，陰神的七情六慾也會隨之被斬斷大半，而且更加容易受到所修行的能量影響。
常年接觸怨念或是污濁的陰氣，陰神很容易就會變得偏激陰暗；
反之，亦然。
而月華星輝雖然沒有任何偏向，卻會淡漠人的情感。」
原來如此，就在君寶有些恍然的時候，卻聽蘇航繼續道：
「當然，只有心志不堅之輩，才會這麼輕易地被影響，我的情況並沒有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