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偷紅竊玉
殭屍最難聞的階段是由屍變僵的過程,整個身體經由慢慢腐爛,內部積起屍液,再慢慢蒸發掉,內臟一點點因為陰氣聚集而變僵硬,會產生極其劇大的氣味,還有毒。
已經完成變化的殭屍卻沒有這樣的氣味,嗯,小多了,可以忍受。
我們幾個姿態怪異,都像被凍住一樣,一動不動。
也許過了一分鐘,也許只是半分鐘,我卻感覺比我經歷了七年的時間都慢長,眼珠子都憋突出來,眼淚開始順著臉向下淌,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抽……
馬上要崩潰之時,他終於轉身移動了腳步走開了,我張大嘴巴,不敢出大氣,只用袖子緊緊捂住嘴巴,慢慢呼出廢氣。
我們等他走遠了,才起身抄小路走樹林向山谷走去。
他們是用殭屍守護村莊的。
周天一揮著鐮刀開道,師父背起我,我們四人終於走到一處稍乾淨的山坡上。
四人一溜排開趴在山坡上。師父拿出銀針向地上刺去,「咦,地氣沒壞呀,按說養屍地地氣是極不好的,可這兒植物這麼多,會不會他們轉移了?」
邢木木搖搖頭,向前爬了幾步,指著山谷里,「看。」
山谷不大,像人工造的,從坡上向下是整齊的梯形,坡上有一個個蓋住蓋子的井洞,但蓋子有木頭的,有金屬的,有石頭的。
谷底也是一個個蓋著蓋子的深洞。我們耳朵貼地仔細聽,地下深處隱隱傳來低沉的吼聲。
「的確是這裡。可這兒最少有百具殭屍,哪個才是?我們時間不多,不能驚動了玉兒。」
「他的確是難得的治僵人材,現在可以說是殭屍家族最好的時代。」
「你看看這村子,又富裕又安定,養僵不但沒壞了地氣,還搞得有規有矩。比從前不知高出多少倍。以前,住的房子地下室就有喜神,這些規矩都被玉兒改了。」
「養僵地和農田分開。不知是怎麼控制屍氣不壞風水的。」師父問。
「他爸會高興的。」木木低聲自言自語。
我們身邊也有座孤井,不過裡面沒有聲息。已經廢棄了。
師父拿出羅盤和指南針帶領我們下到了谷底。
我們在密密麻麻的井中間穿行,師父給我講解,殭屍屬性屬金。
這裡有些地方有樹林,有些地方是沙地,有些地方像石灘。
「這裡是按五行方位排列養屍的。」師父拿著羅盤測過後說道。
金、木、水、火、土、不但相生相剋,也同時代表方位。
金代表西方,相剋之位是南火克金,相生之位是中土生金。
這些基本五行道理連我都熟知。
現在就要判斷,這具紅僵會被埋在哪裡。
「土生金,應該在中部吧,這個位置最助金修鍊。」
師父搖頭,「這也太簡單了。」
「那可是紅犼。白放在面前都不簡單,還說簡單呀。」天一不服氣。
「那紅僵是幾百年養下來熟僵,金氣極重,不存在助修一說,再說中間的土質地很厚。土雖生金,金氣太重,主生者會受制。」
她指著一片沙地,「你們看,那裡原本是土,但現在已經沙化,而且連一根草都不長,金氣極重時,不但克木,還會累及助生之土。很附合金重之僵的特徵。」
師父連連點頭。「這個比天一的靠譜多了。」
我左顧右盼,跟在幾個大人屁股後向一毛不長的沙地走去。
那裡只有很少的幾點井,斜坡上。
木木接著說,「殭屍跳躍能力極強,越強的僵越不能放在平地上,不好控制,很容易逃出來。可是放在斜坡上呢,向上蹦不好助力。」
「你們看。」她指著平地,明顯平地上的井多,斜坡上的少些。
這些僵按修鍊的程度不同,是不停變換方位的。
「這個玉兒,真是聰明孩子。」她贊。
師父連連點頭,「他爸可以放心了,這孩子進退有度,很有領袖風範。」
突然,師父轉過頭,問我,「小漁兒覺得木木姑姑說的有道理嗎?」
我用力點頭,然後又搖頭。
幾人大感意外。我比劃了幾下,師父幫我做翻譯。
「小漁兒說,師父說過,修鍊永遠沒有修成一說,高人之上還有高人。對師父說過。」他拍拍我的頭就要開蓋。
我拉住他,「如果是我,會像楊過在瀑布下和大雕修鍊一樣,去最困難的地方,那樣才會更厲害。」
我指住和金所屬的方向對沖的方位,「我是紅犼就到木氣和水氣最重的地方去。」
大家都瞪著眼看著我,看得我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我是亂說的。」我比了幾下。
「不不不,你能想到這點,簡直.……簡直了。」周天一一把抱起我,「那才是我們最想不到的地方。」
師父長出一口氣很是得意,「看到了嗎,這才是本道帶出的弟子。比你這個不學無術之輩不知強到哪去。」
「我們剛才下來的地方,水氣木氣極重,水助木生,木強金折。且東西對沖,只有帶煞的金才受得了對沖之位,沖比克更強。把屬西方的殭屍放在東邊木水最大的地方錘鍊它,玉山真是有心。」
「咱們小漁才更棒!」周天一抱著我向來時路走去。
我們趴著的那個坡地,土厚而濕,有個廢井,蓋著石蓋,裡面毫無生息。
「它在休眠,不知休眠多久了。」
只有上了級別的僵才會進入休眠狀態,休眠也是成為更強的僵的必經之路。」
「打開井蓋,不但會驚醒它,而且會激怒它。」師父幾人將背包放下,開始在廢井處布局。
「還有兩個時辰,進入丑時,咱們快點。丑時僵力大增,會更難。」
師父在井沿兒附近釘了幾顆又粗又長的釘子,「看見沒,這棺材釘又派上用場了吧。紅繩雖然壓煞,有了釘過殭屍的釘子,效力會強很多。」
一邊嘮叨,一邊將成圈的紅線繞在釘子上,圈住僵坑。
木木和天一在坑外圈布了個八卦陣,陣眼處壓上紫色符咒。
八個方位也都用石頭壓上黃符。
又用利刃在幾個特別方位做了標識。「小漁兒,這幾個地方,是藏氣的好方位。一會兒你站在這裡不要亂動。」
我知道他們在判斷每個時辰的吉凶,標出的方位都是按時辰算出的吉位。
凶位很少,但打鬥時,凶門反而有助於殺伐。
除了我站在子時吉位,他們三人,各守住,死、傷、驚,三門。
天一離開站位走上前去,用力移開了水泥井蓋,馬上退回站位。
每人手中都拿著自己用起來最順手的兵器。連我都拿了柄很短的「玉頭。」劍頭包玉的一種短劍。
玉本就是避邪之物,我蹲在「生門」。
井中靜悄悄的,一點動靜也沒有……
時間一分一分流逝,天一忍不住站了起來,走到井邊向裡面看去,井很深,他打開手電筒向里照去……
只聽到了一陣輕微的震動,從地下很深的地方傳過來,天一還在發愣,那震動的聲音越來越大而且在向上升……
「過來!」師父暴喝一聲。天一跳身來幾步跑到他爹那兒,被師父一推,沒防備,滾到我腳邊,同時,木木也跑到我身邊。
師父念頌道,「乾坤無極,借我神力,結!」他在我身體一米的範圍結了個結界。
震動越來越響,一股腦從井口噴發出來——是一股濃密的血霧,那股血霧像在辨識方向一樣在井口漫延片刻,認準我們的方位沖了過來。
紅霧被師父的結界擋在外面,沖不進來,哪裡是什麼霧,是種血紅色的小蟲,頭部尖尖的,透明的翅膀,因為太小太密才會看起來像霧。
「天一,汽油。」
天一指了指自己的站位,好死不死,他站在死門方位。
「只能用火對付它們,我曾被它咬過,幾隻而已,整個腿都麻了,它還會傳播瘟疫。」
我身邊有個大包,裡面放著幾件師父的衣服。
周天一把所有的衣服都套上,一點皮膚不露,連臉上也套了我的粉色連衣裙,腰帶被他系在脖子上,以防蟲子飛入。
眼睛上戴上摩托防風鏡。
「衝出去,拿了汽油就回來,還有樹枝,這蟲見火就死。」
天一穿戴好,看準蟲霧最薄的地方一頭扎出去,那陣紅霧隨他向死門追去。
他抓住自己的包,身上沾上了蟲子,他顧不得許多,拿了樹枝纏上件衣服,沾了汽油點著,蟲群受熱都飛散開了。
他剛想轉身跑回來,突然地下顫動起來,和先前的感覺震動不同,這次像地震一樣,地表在晃動。
接著一閃紅色閃電從井口噴發出來,高大的身影「咚」一聲落在井邊。
一個全身赤裸的男性殭屍站在我們面前——大名鼎鼎的紅犼離我們只有兩三米遠。
他皮膚像紅土一樣,男性特徵已經沒有了,全身肌肉紋理看得異常清楚,像活的解剖圖。
一雙耳朵沒了,只有耳洞,臉上呈現出乾屍的特徵。
眼眶裡跟本就是黑洞連眼珠都省了。
他靜止一會兒,突然跳起來,方向是朝著天一。
幾人見血霧散開,都搶到先前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