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撿人

  陽春三月，本該萬物復甦，可是邢有糧站在院壩里望著這曾經美如畫卷的清楓谷卻再也見不到一點綠意，到處都是一片灰敗之色。他嘆了一口氣，還是端著盆子準備去洗衣服。以前他只要走下門前的這個小坡就能直接在河邊洗衣服了，可是如今的花溪水淺，輕輕一盪，掀起來的就是一片泥沙，只好端著木盆去了下游水深的地方。村民們現在大多都是在這裡洗衣服的，所以河水比較渾濁，不過只要能洗就好了。


  還沒到洗衣服的地方呢，遠遠的就看到河邊圍了一群人，連著手邊的衣服都放在河邊上沒有理會。邢有糧心裡有些奇怪，想走上前去看看，還沒看到呢就聽見旁邊的嬸子們嘆氣討論，

  「真是可憐啊，看著樣子就是餓暈了。」


  「是啊，我也想幫他，可是家裡自己的小孩兒都養不活了，哪裡還有餘糧。」


  「作孽啊。」


  邢有糧擠進去一看，要不是他耷拉著的長長的劉海，他還有有點認不出他，他的衣服依然是破破爛爛，可是他的臉除了有一層皮就和骷髏差不多，可是四肢卻很肥大。邢有糧蹲下身來喚了喚他的名字，卻怎麼都得不到反應，緊張的摸了摸他的鼻息，心裡鬆了一口氣，想來應該是暈死過去了。


  不知道他在這裡躺了多久，邢有糧有些擔心再這麼無人問津下去會出事，趕緊放下了手裡的盆，想要把小五給被回去。


  旁邊的嬸子們心裡也是擔心這可憐的放羊娃會餓死，看到有人理會他，便幫著他將小五給抬回了茅草屋。


  付曉健回來就看著家裡躺著個半死的人，嚇了一跳，趕忙跑到院子里問自己的侄子，

  「怎麼撿了死人回來？」


  「他沒死，只是餓得狠了，等下給他喝點清粥就好了。」邢有糧晾曬著手裡的衣服，對於舅舅的不贊同，他早就已經想到了。


  「舅舅，小五哥是個可憐的人，還幫過我們，他要是醒過來了，你可別在他面前說難聽的話。」


  聽到自己侄子這樣說，付曉健就知道自己這個侄子已經有了主見了，只得嘆了一大口氣，

  「唉，你們幾兄妹就和我那死了姐姐一樣，心太軟又死心眼，你說你為什麼別人都知道不撿回家，你就偏要撿回家呢，這下可是不容易甩脫了。」


  邢有糧放好了手裡的木盆，坐在了付曉健的身邊，幽幽的說道，

  「要是娘在，她也一定會這麼做得，不管她此刻的狀況是什麼樣的，要是娘她在天上看到了也會覺得高興的。」


  邢有糧這番話讓付曉健想起了自己的姐姐付曉榮，她總是愛笑，不管日子多難，不過婆家對她多不好，從來沒有埋怨過，每次回娘家都是開心的，他都不知道到底有啥可開心的，可是又覺得只要她開心，怎麼樣都是好的。


  「撿回來就撿回來了吧，大不了我再多上幾次山。」


  在外面談話之際，邢悠悠走到了楊小五的身邊，看著面前這個瘦弱枯骨的男孩子，心裡也覺得可憐，既然大哥把他帶回了家就一定要讓他好好的。


  邢悠悠將從秘境里引了些水進了他的口腔之中，等了一陣卻一點反應也沒有。突然想起秘境邊境那冒出來的泉水她還從來沒用，想著那泉水旁邊茂盛的水草，是不是效果會比池塘里的水更好一些呢。


  邢悠悠決定在楊小五身上試試，引了少少的一些水讓他咽了下去，然後一眨不眨的等著，半晌過後，只見他咳了咳，然後說起了話來，


  「媽媽，我們走，，，，不要，，，，不要，，」


  邢悠悠將耳朵附在他的嘴邊上才聽清了這些許，不知道是做了什麼夢，估計不是什麼好夢吧，不然怎麼連著頭上都有了汗珠了呢。


  邢悠悠用袖子擦了擦他頭上浮起的虛汗，又握了握他時而微微抖動的手，哪知那手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一下就將她握緊了，怎麼都掙脫不開。


  「媽媽，我們快。」


  邢悠悠笑了笑，想來一定是夢裡的情節正在高潮吧，也不在試著掙脫了。看著他長長的門帘子，心裡突然有了些好奇，她從來都么見過這小五的樣貌，每次見他都是長長的劉海，不知道到底長得什麼樣子。


  她伸出手來撩開了他額頭上已經結成塊的門帘子，


  這張臉——可真是俊俏，是一張很陽剛的臉，不像哥哥們那樣稚氣，他的臉已經像男子般有稜有角，一雙劍眉下的睫毛雖然沒有很卷翹，卻意外的長。只是他的眉頭深鎖，顯然還陷在夢境之中。他高挺的鼻樑下面是一張不斷張合的嘴在囈語著，那嘴唇也好看，厚薄適中，只是純色烏青，想來一定是餓的。


  邢悠悠看著這張臉，覺著五官是長得不錯，可是這臉太瘦了，也太髒了，皮膚黝黑且起了皮屑，鼻樑兩端的皮膚還有破損，想來一定是冬天放羊凍傷了。


  當小五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到面前一雙烏黑清涼的眼睛看著他，她還對著他笑，雖然不知道在何處，可那笑讓他很安心。


  邢悠悠笑著，因為他發現，他最好看的不是他刀削般輪廓，不是筆挺的鼻樑，而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和常人不一樣，眼白是藍色的，眼珠是琥珀色的，像是琉璃般透明，微微閃動著，在他發覺她注意到他的眼睛時又趕忙用頭髮給遮了起來。


  「你，你，，，你，，，」


  邢悠悠看著他慌張的舉動，知道他心裡有可能的窘境，只是拉著他的手告訴他，


  「小五哥哥，你別怕，這裡很安全。」


  小五看著她甜甜的笑著，心裡莫名的安心讓他什麼也不想說，也不用說，只見這個小丫頭轉身蹣跚著去了屋子外面，將整個空間都留給了他。


  他情不自禁的看了看周圍的環境，這是一件茅草屋，雖然屋子裡沒什麼值錢得東西，卻收拾得非常乾淨整潔，窗戶外面望出去看到的是一片山，窗台上還用竹筒種著一株花，結出了花苞，可以看出是紫色的，很小。


  而他正睡在一張木床上，蓋著的被子到處是補丁，可是有著一股陽光的味道。小五發著愣，回想著自己上一次睡在床上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了，那個時候，那個時候，，，小五搖了搖頭，甩去一些他並不想回想起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