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團聚
我有些泄氣的看著媽媽,不知道如何跟她交流。
從前我還能跟媽媽一起說說笑笑,意見不同了會爭辯,可那個時候一去不復返。現在只能看著媽媽渾渾噩噩的,笑著,哭著,難受著。我想問她也不說不出來,這樣單調的表述叫我倍感無力。
此時的她就好像一個不懂事的孩子,攥著我的手不放開,剛才還彎起來的眉眼已經失去了原先的色彩,頹廢著,給今日這樣的氣氛添了幾分不快。
沈北來安慰她,推著媽媽出去,回頭對我和桃子眨眼,我沒了心思去分辨他眼中的意思,依舊蹲坐在地上,神情恍惚。
桃子過來拉我,我們坐在飯桌前誰都不吭聲,悶悶的吃飯。她將好吃的菜送我這裡,等她吃完了,她起身出去,出門前對我說,「白姐,要不你給肖總打個電話吧,哪怕說說話也行,我先出去看看阿姨。」
我怔怔的點頭,卻沒動。
難過是必然,失戀會叫我褪一層皮,身心俱疲。
從前跟裴展鵬在一起的時候我沒體會過什麼叫失戀就出了事,所以對裴展鵬只有恨,如今跟肖沉壁之間分分合合的折騰了好幾次,真的叫人心口疼。
看著漸漸涼透的飯菜,我沒了胃口,卻硬要自己吃進去一些,等沈北進來,我也吃的差不多。不想給他添堵,拿了衣服出來。
他坐在飯桌前叫住了我,「白總。」
我笑笑,「叫我白姐,在這裡沒有什麼總不總的,你吃你的。」
「不是,白總,啊,白姐。你需要跟人說說話嗎?可以跟我說。」
沈北是個高高壯壯的男生,卻斯斯文文,不笑的時候眉頭總是皺在一起,看起來五官清秀卻少了幾分陽剛,但是他給人很溫暖的感受,氣質上與最開始我認識顧清差不多,不同的是他確實是溫暖的。
我沒有謝絕的他的邀請,重新坐了下來,端著剛才給媽媽倒好的酒先喝光,放下酒杯,隨口問,「你家裡人都不在了嗎?跟我家裡一樣?」
他搖頭,「不一樣,還有人的。我家裡是艾滋村,但是我沒有,我爸爸吸毒,染了病,傳染給我媽媽,我弟弟也是因為這個病死的,我逃了出來。其實村子裡面還有爺爺奶奶,但是那個村子是個有七個人是艾滋。所以……我不會回去的。從小在他們眼裡我只是一個可以賣錢的工具,我不是他們的親人。白姐,我跟你不一樣。」
我吃驚的看著他,艾滋村我聽說過,當年爸爸的生意才起來的時候還做過這方面的公益,給村子捐了很多錢,但是村子依舊那樣,錢層層扒皮,到了最後分發到村子里的錢怕是也寥寥無幾了。可那裡不光有艾滋,最主要還有貧窮,是思想上的貧窮,人都說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所以那裡捐再多的錢也不會發達,只能帶給世人更多困苦。
我如何都沒想過到眼前這個陽光帥氣的大男孩會是那裡出來的人。
我別過臉去掩蓋心中這份不適,道歉說,「對不起,我剛才那麼說。」
「沒事兒,我都習慣了,我也從來沒瞞過誰,過去是永遠抹除不掉的東西,但是人都有過去,不能因為過去的不好就全盤否定了以後,你說是不是?」
我微微蹙眉,有些不爽,他這話是在開導我?
我查過所有來我這裡面試的實習生,背景都簡單,除了他之外,不過我相信他應該不會騙我。
「白姐,你別那麼看我。我知道,你的事情我都知道,公司上下都傳遍了,都說你就是白夢鴿,是白家大小姐。不過你現在回來了,人家都豎起大拇指說你厲害,沒人說你從前做的不對。人都是這樣,都看現在和將來,只要現在做的好了,從前的污點都沒什麼的,真的。你看我現在不是挺好嗎,儘管說我有些時候覺得挺孤單,可我朋友多啊,嘿嘿……所以,白姐,肖總那邊,我也想勸你一句,忘不掉就不要忘了,回頭是岸啊。」
回頭是岸,也可以是懸崖。我經歷過人生大起大落,在我的人生經驗中,沒有回頭是岸這個說法,太多苦難擠壓的我渾身難受,我不想回頭了,太累。
沈北的確比同齡的人懂的多,我們說了很多,到了最後我已經酒醉了,他還在滔滔不絕,後來我是如何進了房間休息都不記得了。
迷迷糊糊的好像看到了媽媽坐在我床邊低頭摸著我的臉,幫我擦淚水。
這一覺睡到了隔天中午,桃子拉著沈北外出帶著杜飛買菜,我推著媽媽在看樓下廣場散步。
這裡的冬日就是這樣,陽光正濃,晌午的時候永遠比家裡暖和幾分。
媽媽拉著我的手,慈愛的看著我笑,「想他?」
真是……
我無奈,「媽媽,那個人不要提了好不好?就算我不想,這麼被你說也想了。」
我的話暴露了我的想法,我想他,很想。
幾次拿出來電話都在猶豫,可我到底還是沒將那個號碼從黑名單裡面調出來,索性就那麼待著吧!
春節的前一天,桃子去了杜飛家裡,臨走之前她抱著我不放手,緊張的小小的身子都在發抖。杜飛堅定了要帶桃子回家,就算杜飛家裡不同意,可杜飛也說不會分手。
桃子當時聽了抱著我哭了半宿,她說實在太高興了,誰會想到被自己親生父母賣出去做那個的女人也有今天這樣的幸福。
我反覆囑咐她不要亂說話,她乖巧的應了,紅著臉牽著杜飛的手走。
家裡剩下我和媽媽以及在廚房忙碌的沈北。
我打算吃了今天的飯菜就帶著沈北和我媽媽出去吃,沈北堅持在家裡做。
除夕夜當天,沈北包了水煮餃,我和媽媽端著轎子坐在電視機前看電視,他又在廚房做了湯圓,我們吃的肚子圓滾滾,正看著電視裡面的小品,房門被敲響了。
沈北去開門,老久沒動靜。
我鞋子都沒穿就跑出去看,映入眼帘的是滿地的年貨,跟著是司機那張被風吹的有些紅的臉。小區裡面禁止開車,從小區門口到這裡需要走很長一段路,所以他抱著這些東西被冷風凍的紅了臉很正常。
沈北看著我,那意思在詢問我要不要將東西搬進來。
可哪裡容的我拒絕,司機已經進來了,自己找了地方放好,轉身出來拿拖把拖地,儼然一副我必須收下的意思。
我上前去阻攔,他就沖我笑,「白小姐,我提早一天來給你拜年。明天我回德國了,怕來不及。」
回德國?是了,他是肖家人,肖家人那幾年做事總出事,手下人很多老一輩的手下人全都遷移到德國了,所以戶籍是德國戶籍。
我點點頭,想說些什麼又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張了張嘴,到底是沒開口。
他笑呵呵的,「那我先走了。」
他從始至終都沒提肖沉壁,神奇般的叫我覺得處處都寫了肖沉壁的名字,我的心啊,細碎細碎的難受,卻又不知道怎麼回事,嘴巴裡面滿是甜膩,或許是湯圓的原因?
送走了司機,房門碰一聲關緊,屋內恢復安靜。
沈北跑進去繼續吃湯圓,我卻楞在原地,看著那一堆東西,惆悵起來。
大年初三,沈北約了市裡的同學外出遊玩,說要帶上我和我媽媽,我卻拒絕了,等著桃子回來。
桃子起初說晚上回來,後來又打電話說跟杜飛旅遊去,臨時決定的,家裡剩下我跟媽媽。
我給媽媽讀書聽,她聽著聽著熟睡,我這會兒才有時間外出走一走。
從前我喜歡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在郊區的一個旅遊景點坐著,思緒放空,喝一杯清茶,與高娜娜聊天大吐苦水。
現在一切都變了。
從前喜歡與友人相遇,現在喜歡一個人到處走走停停,看看人來人往,就算天寒地凍,我還是不想回去。
高娜娜那邊一直沒消息,我擔憂不已,這一天卻收到了她的信息,是一條很平常的祝福簡訊,我琢磨了半天才回她,「想你了,我的好閨蜜。」
她激動的將電話打過來,看號碼,她還在俄羅斯。
「白夢鴿,你想我什麼了?」聽的出來,她在哽咽。
「想我們的從前了,想我們之間的那些開懷大笑了,你好嗎?回來吧!我保護你。」
她在電話那頭放聲大哭,我也含淚。我們的電話持續了兩個小時,卻只在電話裡面聽著對方的哭聲,勝過千言萬語。平息過後,她對我說,「我回去,我叫你保護我,我賴著你不走了。」
我抹掉臉上的淚說,「好,我到時候去接你。」
我時常幻想,人啊,不管走到天涯海角,在家裡有個人不問緣由的等待著你歸來,傷的遍體鱗傷的時候最需要溫暖的依靠。
高娜娜就是我的從前,我的過去。她在我失蹤的那段時間是如何艱難的前行,抵抗家裡和男友的操控非要嫁給白峰的?每每想起我就心裡難過,就沖這份心,我這輩子都不會放棄她。
她當天決定買了兩天後的飛機票,我翹首以盼的等待著她回來。
早已經在心中描繪好了我們相遇的那個溫暖的擁抱。閨蜜,一輩子的好姐妹終於團聚,我欣喜不已。
可是,世事難料。
她的飛機晚點了,我等了一班又一班。
等到的卻是她的死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