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涇渭
魏毓承認，談健的警告對她起作用了。她開始靜下心來想，打自己重生以來，這日子過得實在不算太平。劉玄同的追求，夏盈盈的仇視，以及趙坤的為難，都給她原本奢望的平靜生活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或許是重活一世，有了自己夢想中的容貌，有了優秀男同學的追求和矚目，讓魏毓在虛榮的目光里，迷失了自我。她前世那麼迫切渴求地想做一名優秀的演員，想證明自己，卻因為外表的問題被拒之門外。這一世，最客觀的問題解決了，她反而在一些虛無縹緲的虛榮里忘記了初心。
魏毓捫心自問，三集《校園迎新祭》的拍攝下來，她對自己的表現真的滿意嗎？
她前世引以為傲的台詞功底，絲毫沒有在表演中展現出來。現在的她，還是一個不能靈活掌控自己語言口音的小品演員。
魏冬說得對，保持合適的距離，才是目前最正確的選擇。
想通了這一茬，魏毓把除學習外的所有時間，都投入到了對演技的鑽磨里。她把《校園迎新祭》里自己的部分CUT下來，幾乎是一幀一幀地看過去，寫歸納筆記，寫反思筆記，與小夥伴們交流。
魏毓發現，她之前拍攝的最大問題，就是她之前沒找人對台詞。她就自個兒在腦海里一遍遍默戲。這種辦法對於她這種沒有表演經驗的菜鳥來說，簡直沒有半分用處。
上一世，竇瑤拍戲，她給她對台詞，她一個人演劇里所有角色，台詞表達遊刃有餘。申屠葉朗拍戲，還是她給他對台詞。他拿影帝的那部戲的台詞，她陪他對了三遍。後來導演不滿意女主角的台詞，想找人配音，申屠葉朗還推薦過她，不過最後因為檔期衝突作罷了。
這一世，該她演戲了，給她對台詞的卻是於騫和魏冬。
於騫拿著劇本，愁眉苦臉，他就不相信了，他魏毓要找人對個台詞會找不到人？就那個劉玄同，只要她一叫，肯定顛顛地就來了。但魏毓偏偏找上了他。
「小澡啊……這個……這個我不行啊。」
不知道於騫是不是真的按她說的方法，咬著鉛筆跟讀《法治在線》，魏毓發現，他的口吃問題有了改善。
「你啰嗦什麼，不就對個台詞嗎？我們兩一個大舌頭，一個口吃，互相糾正，共同進步。」
《校園迎新祭》第四集的劇本，魏毓已經拿到手了。這一集的矛盾集中在安璃扮演的小豆子身上。她有大段大段的辯白詞，把於騫折騰得夠嗆。
魏毓就每天在學校，利用課餘時間和於騫對台詞，她演白小禾，於騫演其他所有人。晚上從秦麗華先生家回家，她就和魏冬對台詞。魏冬演白小禾，她演其他所有人。想從中找一個舒服的平衡點。
6月22日，星期四，是劉玄同的生日，她邀請魏毓去給她慶祝生日，魏毓拒絕。
這幾天，魏毓對於劉玄同和齊澄，包括他們身邊的朋友，都採取了冷處理的交往方式。這讓劉玄同很急躁和無奈，想借著自己的生日緩和一下這段關係。
魏毓拒絕，順手發過去一個紅包，這是她本周發的第四個紅包。算上白靜，王娉雯和楊舒婷，劉玄同是這周第四個過生日的人，一下子，就把她的零用錢給揮霍一空。
劉玄同生日那天，魏毓提前給魏冬打了招呼，一下課就朝秦先生家奔去。她想，只要齊澄不多事，劉玄同決計找不到她在哪。
那天的天氣不大好，晚飯剛過，就下起了大暴雨，颳起了寒風。魏毓環抱雙臂站在屋檐下，讓冷冰冰的雨水撲在她臉上。
秦臻來請她進門。魏毓猶豫，她不知道這是不是秦先生的意思。
秦臻點了點她的眉心，說她：「鬼靈精，奶奶讓我請你呢，你在這被雨淋，心疼地還不是她老人家。」
魏毓隨著他進門，剛在秦先生面前坐下，一碗熱騰騰地薑湯就端來了。
秦先生看她被凍得瑟瑟發抖，說不心疼那是假的。如花似玉的一個女孩子，正是貪玩好動的年紀，卻天天下了課就要到她跟前守著。秦先生不知改誇讚她的執著，還是腹誹她的死腦筋和缺心眼。
「孩子，你這是何必呢？這到處都是演藝指導老師，你又何必在我這受苦。」
一杯薑湯下肚，身子開始回暖。魏毓當然知道現在的演藝指導老師，藝考指導老師多如繁星。但她要學的又不是表演技巧，她上輩子在秦先生面前呆了四年，在專業的戲劇學院也系統學習了四年，對於那些模板化的表演內容，她早已爛熟於心。她要跟秦先生學的，是經驗。這是多少閉門造車的老師都不能交給她的，寶貴的經驗。
「您知道，我是子庭姐的乾妹妹，她待我知無不言，對於您，我是再崇敬不過的。」
提起顧子庭，秦先生沉默了，她想到了自個兒的小徒弟，也想到了第一次見眼前這個姑娘時的情形。或許真的有緣分這一說，上天憐她晚年喪徒，所以給她又送來一個。
不過，她終究還是年紀大了。
「我認識幾個表演學院的教授，我可以給你介紹，收徒可能比較難，平時指導指導倒還行。」
這個條件很誘人了，表演學院的教授，還沒退休的話，手裡會有很多的影視資源，稍稍從指頭縫裡漏出一點，就夠一些小年輕嘴饞了。比她這個已經謝幕的老太婆不知要好多少。
魏毓起身鞠躬，道：「秦先生，我明白你的用意，沒關係，我會等的。」
秦先生詫異了，她以為魏毓會滿心歡喜地答應的，就連一直旁聽的秦臻，也不禁朝著魏毓多看了幾眼。
魏毓恭敬地站在一邊，低頭垂目，一副乖巧懂事的樣子。
秦臻給秦先生使眼色，秦先生笑了笑，連說了三句「也罷」。
魏毓明白，這是她不再抗拒自己想拜師的舉動。至於能不能守得雲開見月明，還得看自己。
外面還在下大雨，甚至有越下越大的趨勢。魏毓借了張桌子寫作業。
點了檀香的房間，秦先生戴著老花鏡在翻看雜誌，秦臻在準備課件，魏毓腦著頭皮在解決一道數學題，整個氛圍和諧又靜謐，靜謐得，彷彿只聞窗外雨聲。
秦先生突然笑了，說：「我以前就羨慕那些家裡頭有孫女的，原來家裡有個小女孩兒是這樣的氛圍。」
魏毓打趣：「那您快讓秦老師給您找一個孫媳婦，爭取三年抱兩。」
秦先生的目光在她和秦臻之間來回打轉，然後仰頭嘆息：「也是我小孫子沒福氣啊，要是聽我的話，早點把小庭娶回家，我這重孫女早就抱上了。」
魏毓手裡的鋼筆一下子掉到地上，濺出三滴墨。她借著彎腰撿筆，遮住了自己一臉「WTF」的表情。
這是何等詭異的一對拉郎配啊。
「您凈瞎說，小庭有男朋友，您又不是不知道。難道您讓我去挖牆腳當第三者啊？」秦臻尷尬道。
他這奶奶好亂點鴛鴦譜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打從前就喜歡把自個兒和顧子庭湊一對，現下這人都死了，她還存著這念頭。
「你別提她那個男朋友，我一看就知道不合適。那男孩子長得太過漂亮了，和我們家小庭不配。」
魏毓暗自點頭，當然不配。這世上唯一覺得顧子庭和申屠葉朗配的，恐怕只有申屠葉朗他親媽了。不過他媽是一地道外國人，根本分不清東方女性的美與丑。
配不配的，在顧子庭追求申屠葉朗的過程中，就聽周遭朋友說過無數遍了。再怎麼在意，幾年的蹉跎后，也麻木了。估計也是因為這個問題，她和申屠葉朗在一起的三年時間裡，正經談戀愛，搞得像特務接頭似得。不能公開，不能炫耀，不能秀恩愛。不僅要瞞著所有媒體狗仔，還要瞞著申屠葉朗的朋友，和娛樂圈不明真相的八卦群眾。
直到顧子庭死，知道她和申屠葉朗曾經有過情侶關係的，也就那麼幾人。
所謂凡走過必留下痕迹。連魏毓都忍不住替申屠葉朗操心，他現在演藝事業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若是哪天爆出來自個兒曾經有個不怎麼拿得出手的女朋友，必會是一段難以啟齒的黑歷史。
所以他畢業演出的女主角找了竇瑤，畢業舞會的女伴找了竇瑤，慶功會陪他切蛋糕的，還是竇瑤，那是一個能給他臉上添光加彩的女伴。而不是顧子庭那樣一個需要拚命遮蓋掩藏的女朋友。
雨停了，魏毓該回去了，秦臻送她到門口，跟她說：「我奶奶動搖了，你繼續加油！」
這是魏毓這一段時間以來聽到的，最暢快人心的話。
到了10點，沒見到魏冬的身影。魏毓焦急，魏冬在接她這一事上，從來沒有遲到過。對於自己這個便宜弟弟，魏毓真是又心疼又嫌棄。
打開之前一直關閉的手機，一條來自魏冬的信息跳了出來：
姐，我被劉玄同綁架了，你快來XX路XX會所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