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無處可逃
聶向瑩清楚,這床被子今天無論如何是換不得的。
在來到這個世界后,她心裡頭第一次的生出一些恐懼來。
無論是初初醒來,發現自己被活埋在地下的時候,還是被栽贓陷害與人私奔,或是遭遇琉荷院的大火,以及被盛怒的皇上賜婚於太子,她都沒有像現在這樣害怕過。
因為那些事情,她都解決了過去,而齊玄煜卻無處可逃。
她知道如果被安氏發現齊玄煜的存在,那麼將來的一切打算可能都會化作泡影,隨著冤魂深埋在地下。
也許她就此客死異鄉,也許她穿越回到原本的世界。
然而,她並不願意試一試這樣的死去。
她現在能做的,唯有避開安氏的手,慌裡慌張的說道:「母親,聖旨還要過兩三日才來呢。」
此話一出,安氏如夢大醒,但是並沒有散去她心頭的怨氣,想了想,更是覺得這個丫頭有了太子妃身份撐腰,居然敢違抗她的意思了。
「還不快過來伺候大小姐?!」她沖後面的丫鬟喝道:「難不成還要我教你們?」
呂嬤嬤趕緊說道:「你們這些死丫頭,還不趕緊的?一個個這般的廢物,遲早將你們都賣到勾欄院里去。」
丫鬟們一聽,嚇得面如土色,爭先恐後的上前來,要攙扶起聶向瑩。
在原主的記憶中,可從來沒有丫鬟婆子這麼急切的忙著伺候聶大小姐的場面。
聶向瑩急了,叫道:「我裡頭沒穿衣服!」
她也顧不上回頭這些人如何想自己的,只要能不讓安氏她們掀開被子就成……反正,看安氏的態度,小丫鬟們也不敢隨隨便便亂說什麼吧?
但是,她彷彿聽見了一個低低的笑聲,斜眼惡狠狠的瞪了瞪身邊的被褥。
要不是這個愛好半夜翻閨閣院牆的登徒子,她何以這麼丟人?
屋子裡立時安靜下來,丫鬟們又不知如何是好了。
聶向瑩又道:「向瑩知道母親是一片好心,但是……可否請母親暫且去外頭喝一杯茶,向瑩換好了衣服再請您進來。」
「沒穿衣服?」安氏打量著聶向瑩,奈何被子彷彿是一隻蠶蛹,將她死死的裹著,當著這麼多人面,她又不好直接掀開了被子。
小丫頭面子薄,覺得是被欺負了,改明兒說給旁人聽去……
安氏沒辦法,只好在床沿坐下,強撐著擺出一副和善面孔,「那算了,你說的對,明日再換也不遲了。其實啊……你父親剛剛同我說,也對這些年疏忽你而感到內疚……可是你清楚,你父親是一朝宰相,是皇上最信任的臣子,那麼多的事情都指望著他,他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就怕有負了皇恩,怕辦事不力遭到皇上貶斥,讓我和你們姐妹們沒有好日子。」
聶向瑩默默的看著安氏,在她的口中,對她冷漠無情的家人們彷彿變得有大仁大義了。
多麼冠冕堂皇的說辭。
他們為了這個家費盡心力,所以她就要如同一條狗那樣,聽從他們的安排吧?
「我說的這些話,你都聽明白了嗎?」安氏問道,她見聶向瑩遲遲沒有反應,又有些不耐煩了。
「聽明白了。」聶向瑩小聲應道。
安氏審視著聶向瑩,總覺得哪裡不對,但是又說不上來。
她道:「千萬記著我白日里與你說過的話,千萬千萬不能毀了你父親幾十年來的苦心經營。你是個聽話的小姑娘,一定都能記住的是不是?」
聶向瑩點點頭:「是。」
安氏抿了抿嘴,聶文歌怎麼就看上這麼個丫頭了?
直覺總是在告訴她,這個死丫頭絕對是排不上用場的。
可是,事到如今,誰又能扭轉乾坤?
安氏實在再懶得做戲下去,「好了,時候不早了,我明日再來看你。得給你好好拾掇,以彌補父親母親多年來對你的虧欠。」
「謝母親。」聶向瑩道,稍稍流露出感激涕零的樣子。
要是安氏見不到她的感激,恐怕是不會安心的。
果然,安氏臉色稍好,帶著一眾人出去了。
呂嬤嬤向來狐假虎威,呼喝著門口的晴蕎和方嬤嬤,「下回再讓我看見你們偷懶,不好好伺候著大小姐,小心我扒了你們皮!」
晴蕎和方嬤嬤唯唯諾諾的答應下來。
一群人走了,小院子終於又恢復了寧靜。
「等一下!」聶向瑩感覺身邊的人要起來了,而另一邊晴蕎和方嬤嬤要進來,不管不顧的直接往旁邊的被褥上一趴,然後一臉平靜的對進屋來的兩個人說道:「晴蕎,回去睡吧。」
晴蕎嘆道:「小姐,我知道您體恤下人,對我們好,但是奴婢可再也不敢回屋睡去了。要是讓呂嬤嬤發現,告訴了夫人,她們可真會扒了我們的皮。」
「沒關係的,下回早些開門就是了。」聶向瑩道。
「不行不行,在小姐跟前值守,本來就是奴婢的本分。」晴蕎卻無論如何也不敢,呂嬤嬤走時那雙陰狠的眼睛,著實嚇人。
小姐雖然要成為太子妃了,但是現在仍在聶府的屋檐下,還是小心為妙。
「……」聶向瑩垂下眼帘看了看,大不了等晴蕎睡熟了,再讓齊玄煜走便是了,「那好,你留下來。方嬤嬤,你回去睡吧。」
「是,小姐。」方嬤嬤向晴蕎點了點頭,出去了。
「小姐,我服侍您躺下吧。」晴蕎關了屋門,走到床榻前。
聶向瑩覺得身子下面硌得慌,不適的扭了扭,卻不知道觸動了齊玄煜那根弦,那手像鷹爪似的扣住她的手臂,讓她動彈不得。
「沒事,」她忍著痛,強裝出淡定來,「我這麼大的人了,自己還不會躺床上呀?你歇著吧。」
晴蕎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小姐靠著的被褥,沒有想太多,滅了屋內大半的火燭,只在床邊留了兩盞,然後躡手躡腳的在靠近門口的地方,鋪了一張地鋪,躺下了。
屋內光線昏暗,聶向瑩費了好大力氣也沒看清楚,不能確定晴蕎睡著了沒有。
她正尋思著,身子下頭有東西動了動,於是下意識的低頭看去。
正巧,被子被掀開了一道縫隙,裡頭的人小聲抱怨道:「你要悶死我?」
聶向瑩看著面前的那張臉,愣了愣。
她和他之間,只有一指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