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沙漠腹地的文明
比起當年他初次走訪「mo-ruq-fa」、遠程奔襲「mu-tua-yin」等「出遠門」來說,這一次哈度才算真正的「背井離鄉」。即使心智堅定如他,也花了好幾個升落的時間才稍稍緩過來一點。這段時間裡,安得庫科德並沒有出聲去安慰哈度——他知道這種心情需要人自己進行排解,旁人的安撫只會適得其反。當初安得庫科德的父親,思迪穆德去世的時候,做兒子的肯定是心裡苦、嘴上不說,然,終要放手的,還是最終能夠走出來。
心情漸漸恢復的哈度開始詢問馬隊往南方探索的故事,他對艾格氏族能夠順利的走一個來回感到驚奇和羨慕,同時也非常好奇對方的經歷。安得庫科德沒有隱瞞南行一途的見聞,但是對每一處實際地點還是有些避重就輕的敘述,特別是說到他父親思迪穆德的事情的時候,他總會語焉不詳的想要跳過。哈度對這種反應很是理解:他自己現在不就是這樣一種狀態么。。?他生命中占絕對地位的就是自己的族人,此番遠行,與族人的距離不下10萬步,心中同樣是難受的。
沿著彎彎曲曲的河床一路前行,河流的徑流量逐漸減小,而在有些地方只能看到乾枯的河床,再過了一段又能看到涓涓溪流。對這種現象,安得庫科德認為是有地下暗河,當然也有可能是這附近有地下的水源。在跋涉了約30個升落後,河床逐漸由北向轉至北偏東,然後開始匯入另一條更加寬闊的河流。近安得庫科德介紹,在游牧民族的語言中,這條河流被稱為「nio-lo」,意思是「清泉的源頭」。這條河的上游是亂石嶙峋的河道,到了中游則稱為滋養兩岸的「清泉」,形成了大片肥沃的土地。
這片沃土就是游牧民族的家園——其實說起來,也就只有艾格氏族這一支算得上是游牧,畢竟這片河谷上已經出現了廣泛的臨河農田,這裡的人們不需要再去附近尋找草原,也能獲得足夠的食物儲備。
當然,這裡的耕種方式還是非常原始的——主要以人力耕種為主,使用的是打制的石犁和石鋤,還沒有馴養勞力牲畜代為翻耕。總體來說耕種效率是比較低下的,但架不住他們的耕種面積和派駐人手之多,在營養充分的土地上種植作物,還是能有很多的收成的。
馬隊開始進入「nil-lo」的河谷時,有崗哨騎著駱駝過來接引,聽聞是附近草原的「大首領」來訪,對方立即去族內通報高層。對於面見這片土地的高層,哈度是有些心理準備的:首先,簡化符字的事情儘可能的不要透露——這還是安得庫科德提議的,說是防止其族內高層覬覦「shinne-nu」的規模和先進性;同等級的技術可以進行交流,而高於對方的技術知識則絕對不能夠外流——這幫人可不像艾格氏族那麼好說話;再者,現在「shinne-nu」還比較弱小,即使經過20多個兩季的發展,人口也才達到了6萬多一點,比之「nil-lo」的人口那可是小太多了——僅僅從支流這邊一撇的可以看到農田後放滿布丘陵的帳篷和棚屋,至少也有10萬之眾了。還有,在不清楚對方底細和靠山的前提下,哈度不準備貿然發動掠奪能力:他已經感覺到,獲得能力的人,可不止他一個。
在繼續前行到對方營地外的崗哨時,一大隊人馬向艾格氏族的馬隊趕了過來,為首的一個頭目模樣的對著安得庫科德大呼小叫。哈度對「nil-lo」語言的翻譯能力這時候就派上了用場:看來艾格氏族出走的這麼長時間裡,「nil-lo」部族內部出現了很大的變化,原本對艾格家族較為友善的「農桑人士」經過兩代人的更迭已經所剩無幾了,現在當權的是生性嗜血、愛好殺戮的「舉戰派人士」。從對方的話語中可以聽出來,他們最近剛剛和「原住地」打了一仗,但是結果不咋地,心情正是鬱悶,而這時候「叛逃」的艾格氏族自己回來「接受審判」了,這讓這幫好戰狂高興連綿。
「舉戰派」的人馬把哈度他們團團圍住,呵斥著要求他們束手就擒。而對方的喊叫聲讓哈度不禁皺起了眉頭:沒有文字的部落就是這樣,時間一長,他們自己的語言傳承都會出問題,這不,大聲喊叫的這幾位連「艾格」和「氏族」這兩個詞都發不準音了。
而且從對方身上帶著的石制武器來看,哈度並不擔心和對方纏鬥——別看對方人多,有好些人還抬著石鋤和石犁,一看就是沒有戰鬥能力,除了會揮砍就沒有其他動作的耕種者。這樣的戰力讓哈度也不禁搖頭,而他的這一舉動被對方看在眼裡,理解為「抗爭到底」的涵義,結果對方二話不說就猛攻上來。
一場血腥的戰鬥拉開了序幕。
對哈度而言,他是希望能夠平和地與對方進行交流,因為不管從戰鬥經驗還是戰鬥能力上來考慮,對方連一擊之力都沒有。哈度觀察到,對方身上帶著的與圖騰有關的飾物,除了鳥羽外就只有野狼的獠牙和毛皮,卻沒有看到其他任何凶獸的身體部分,由此可見對方的生活環境是相對安全的;同時,對方的主要食物來源是稻米,這就表示對方毫無外出狩獵之虞,而如此環境下必將導致對方的近戰能力低下;聽對方說,他們剛剛與另一群人結束戰爭,那麼這個時候,「nil-lo」的主要戰鬥力還在恢復當中,戰鬥水平較正常情況下是大打折扣的。
對方的戰力如此糟糕,更不要說他們對上的還是「shinne-nu」中最厲害的獵手——以及那一身超過常人數倍的體質和體能。
唉,「nil-lo」的這些所謂戰士的近戰能力不是一般的糟糕。他們兩手高高地舉起手中的石刀,卻把胸腹位的大片弱點完全地暴露了出來,哈度一腳踢過去,就把對方踹飛回自己族人的緊密人群中,衝撞力卻還沒卸完,因此撞到了一大片人。使用石槍的戰士也很滑稽:他們不是用石槍來捅人,而是揮成一個大圈,用慣性和衝擊力來進行傷害,但這也使得他們很難控制自己的手臂——哈度靈活地躲過對方的揮舞,一伸手就擒住對方的手腕,稍一用力就把對方手中的石槍奪了下來。
看到哈度把自己戰士拿著的武器都給搶走了,「舉戰派」的頭目們非常羞惱,連忙叫囂著讓周身其他的戰士衝上去攻擊。但是哈度身邊的近戰空間就只有那麼大,如果說對方是拿著長武器圍成一圈來攻擊哈度,那麼站的人還能比較多;而像對方現在這樣長短武器並用的情況,不但不能夠對哈度造成有效的傷害,反而還會對身邊的「自己人」帶來誤傷。他們這些沒有戰鬥嘗試的「戰士」,在揮動石刀的時候根本就不懂得用力收回手中的武器,被哈度躲過去以後就順勢插在了自己同伴身上。。!而同伴吃痛著就鬆開了手裡的武器,被哈度一把抓過來,拿刀柄往對方脖子上就是一敲,直接就把對方打得氣都喘不上來,直直得往隊伍後面退去。人群中空位一出,哈度就切身進入到空位中,他身後的敵兵被他們自己人擋住跟不上來,空位旁的敵兵又被自己人卡住轉不動身子,而前方來敵又被那名后推的敵兵擋住,就這樣亂成一鍋粥,反而哈度卻像沒事人一樣左衝右突的。也就是這樣一窩混亂的景象也沒持續太久,就在哈度一陣「限制級」拼殺下把敵兵都打暈了——大多數都暈頭轉向地趴在地上不敢動彈。
哈度轉頭看向安得庫科德那邊:好傢夥,看了這位夥計是在南邊鍛鍊出來了,跟這幫戰五渣一陣纏鬥,用得全都是和凶獸搏鬥的力氣,直把對方打得哭天喊地的。艾格氏族的那些親兵們也不是善茬,一個個近戰攻防能力都不弱,沒幾下子就把一眾「舉戰派」打得落花流水了。
「nil-lo」現任的酋長看到自己帶來的下馬威居然反被「叛賊」們給教訓了,當下氣得是哇哇大叫,但是形勢比人強——他們已經敗了,那麼現在就應該放下武器、聽候艾格氏族的發落。明顯對方沒有想到他們會敗得這麼快,那酋長一副蠻橫的樣子不肯放下手中的石槍,結果哈度衝上去就是兩大耳光,打得那酋長捂著臉懵逼的杵在原地。
這時候,酋長帶了的萬餘人幾乎都被艾格氏族的族人打敗,還有敵兵心理崩潰得四散逃跑,就是告訴了他們遭遇戰已然結束也叫不回來。
安得庫科德走到哈度身邊,輕聲告訴他,等處理完了族內的事情,有么么他看得上的東西,儘管拿。。!這就能看出艾格氏族是多會做人:哈度隨他們前來是想要進行友好訪問的,而不是過來幫忙做打手的——不過既然已經做了打手,那總要拿上點東西抵償「雇傭費用」。
對此,哈度表示等得起。
處理「舉戰派」的方式很簡單,就如哈度一統草原那樣:只需要幹掉說話的大頭就行了,下面的嘍啰自然就會樹倒猢猻散。處理的時候,哈度還隨安得庫科德去走訪了一下在與「原住地」戰爭中受傷的戰士,並表示他有「極強的治傷能力」,但安得庫科德表示「戰士的傷痕會讓他們更好地知道如何在以後的戰鬥中保護自己」,婉拒了哈度的「治傷請求」。
安得庫科德介紹說,「nil-lo」所在的地理位置較為特別,附近山脈較少、天空空曠,同時河流的徑流量很大,兩季的河流變化情況呈現出一定的規律性。這就使得「nil-lo」對天文、水文和氣象方面的研究比較深入,他們馬隊出行的時候也需要帶著這些「專業人士」,才能保證在野外減少環境對他們的限制。安得庫科德說,他看哈度也是個「閑不住的人」,既然選擇了出來遠足,那就要在回到自己部落前儘可能多得獲得各種各樣的知識儲備,才能夠不虛此行的給族人們帶來更多有用的東西,他的這種看法讓哈度也對他更加高看了幾眼。至於「雇傭費用」,艾格氏族的支付方式也很特別:將幾名對剛剛梟首的酋長依舊忠心耿耿的「專業人士」推到哈度面前,然後宣布他們被「永久驅逐出『nil-lo』,不再屬於『nil-lo』的任何一個氏族」,然後就不動聲色地留下這些可憐人與哈度待在一塊。
哈度這時候再怎樣也能夠看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應該是安得庫科德的父親,思迪穆德擁有掠奪能力,在當初和哈度接觸的時候,就掠奪了哈度產生「掠奪『nil-lo』想法」,而當初艾格氏族出發南進的時候尚且還屬於「nil-lo」,這就難怪那時哈度怎麼也沒有動過掠奪艾格氏族的念頭了——或者說根本動不了這樣的念想。這種對掠奪能力的「高級運用方式」也讓哈度有些嘆為觀止,不過說起來他還從來沒有跟任何人探討過這種能力的使用呢。可惜的就是,思迪穆德已經逝去了,而他的子嗣好像並沒有表現出擁有這種能力的樣子——也有可能是對方刻意隱藏了自己獲得的能力。
而哈度年輕時觀察到思迪穆德手記筆錄的那些「神秘文件」,應該就是其留給艾格氏族後世對於應對「財富掠奪」能力的手札。哈度自己知道,掠奪能力對於這個時代的人類種群來說,既是難得的,又是恐怖的。既然獲得「財富掠奪」能力的不止他一人,那如何防備其他的能力獲得者就成了一個首要問題。而思迪穆德顯然是之前就遇到過能力獲得者,因此就有了這樣先知性的、給後人留路的做法,這份先知先覺實在是讓哈度有些汗顏——自己那時候還以為獲得了這個特殊能力以後就無敵於天下了呢。。!
哈度心中頗有些搖頭,對如何抵抗獲得了相同能力的其他人,他心中已然有了一些計較。而現在他需要解決的,是眼前這些被安得庫科德推出來的「頑固分子」。所謂天文,哈度大抵明白,應該是和星辰有些關係——「ka-sin-ki」的傳承中有說,通過觀察星芒的位置變化來計算大跨度的時間推移;水文,則肯定是和河流的脾性有關,哈度有看到「nil-lo」在河邊有幾條浮在水面上的小舟,有可能就是與行舟、渡河方式有關;而氣象,可能是哈度現在最為需要的知識:他需要驗證,那跟著他到處跑的奇葩天氣能否被預測,以及預測以後能否提前做出反應。
看著眼前這幾個被宣判驅逐的人在自己面前瑟瑟發抖,哈度早已沒有任何的憐憫之心——他心中只有自己的部落,那會管其他部族的廢人。掠奪之事手到擒來,掠奪過後也不管這幾個人獃滯的模樣,哈度自顧自的出了他所在的帳篷。這處帳篷就建造在河邊,用棕櫚木製成的避水柵欄擋住河岸上的粘土,避免帳篷受潮。
獲得了水文探測的知識以後,哈度再用他那雙銳利的雙眼望向河底時,就能夠分出來哪裡會較為湍急、哪裡的水流會更加平緩、哪裡是礁石而另外一些地方則是水面反射的倒映。
而天氣預測的經驗則讓他對空氣中的氣流、氣溫、氣壓變化變得更加的敏感,甚至能夠通過短時間內的濕度差別和風向預測出附近的環境特點。他站在河邊,都可以清晰地感覺到河對岸與他這一邊在未來天氣上的微小差異。至於天文觀測這種「高大上」的技術,也就只有在夜晚才能夠進行測試了——日落在即,他不用等太長時間就能夠知道這些知識的實際作用。
看到哈度應該已經完成了他自己的事情,安得庫科德走了過來,告訴他一個令他有些不滿的事情:當初思迪穆德是在沙漠中來回兜圈子、族人死傷近半后,受到了哈度的款待,心中一直記得有朝一日要找機會回報,這才有了那幾個被選擇性放逐的族人;而現在,報恩已經完成,哈度也獲得了「shinne-nu」部落中未曾獲得的技術知識,他是時候離開「nil-lo」,至於去哪裡,這就不是艾格氏族可以替他選擇的了。
對安得庫科德這樣一個決定,哈度不僅感到不滿,還多少有些憤怒。但這才是一個部族首領明智的選擇:哈度待在「nil-lo」所帶來的壞處必然是多與好處的。況且現在哈度沒有辦法去掠奪對方的其他族人,安得庫科德與其親兵的戰鬥能力又不在哈度之下,那麼這時候自己再不走,就只能夠被對方請走了。
哈度明白時下的狀況,也就沒有把心中的怒火表現在臉上,而是要了足夠的乾糧,要求對方將自己送往回「shinne-nu」的方向。
就在臨行前,哈度額外地對安得庫科德提出了一番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