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五 危情
禮天殿高聳巍峨正好俯視四方，烏戈領陳素登上大殿，卻見前方几十丈遠處設有兩排十幾個座位，高大的座椅都是由鐵木雕成，陳素看了不禁略驚，此處的陳設倒是與當年伏龍殿有些相似之處，目光再遠，殿末略顯孤獨的放著一張木榻，榻上坐了一位蒼顏鶴髮的老者，此人正是木賢。直到陳素與烏戈近前，木賢仍舊是雙目緊閉，渾然不覺，陳素看見木賢，突然心中一酸，眼角又忍不住湧出淚光。
「兩年多不見，前輩好像已經老了許多……」陳素似自言自語，想起木賢往日的好處，更覺如今眼前的老者顯得凄涼，正此時，烏戈輕輕嘆了一聲，「兄弟，你這一走兩年多，我跟師父都很惦念你，而且這兩年來發生了許許多多的事情，簡直是一言難盡。」
陳素輕輕的嗯了一聲，「哦，對了，封前輩他們，現在人在哪裡？」陳素突然想起了封絕與封潔潔父女，烏戈面色沉重，「原本他們父女還有靈虛門的那些人也都在此處住下了，不過這些日子發生了一些事情，師父怕牽連他們，所以在十天之前先派人將他們送走了。」
「大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陳素知道事情必然不簡單，不然的話木賢不會如此，甚至連封絕父女的後路都算計到了，烏戈卻是沉嘆一聲，「我也不太清楚，只不過師父說當年宗門覆滅就是因為六角魔蛇闖山所致，如今六角魔蛇的封印已然鬆動，按師父的話說，它隨時可能破封而出，另外妖蛇一族也好像得到了什麼消息，近來不斷有妖族在外騷擾，我們也是不勝其苦……」
「是烏戈么？」烏戈正說半道，木賢以虛弱的聲音開了腔，一雙眼睛也緩緩睜開，不過比之當年卻渾濁了許多，烏戈聽見師父說話，剛忙兩步來到面前，噗通一聲跪在榻前，興奮的拉起木賢枯瘦的手掌，「師父，你快看是誰來了？」
看著木賢如今的模樣陳素再抑制不住眼中的淚水，跟在烏戈身後，兩步跨了過去，也跪在榻前，「前輩……」陳素的聲音漸漸哽咽，已經不能開口，木賢在聽見陳素的聲音之後，坐在榻上彷彿打了一個激靈，雙眸急忙尋找，這才看見跪在烏戈身旁的陳素，雙手顫巍巍的，斷斷續續的說道：「是公子……公子回來了？」
「是啊，師傅，我兄弟他，回來了。」烏戈緊緊握住木賢的雙手，木賢卻掙扎著要從榻上起身，「公子回來了，老奴還未見禮，罪過……罪過。」
「前輩……」陳素站起來扶住木賢，不讓他起身，「前輩，在我陳素心中早已敬前輩如父，豈能再受前輩之禮，前輩的恩德我更是一生感念。」木賢這才慈祥的一笑，拉住陳素的手，讓他在身邊坐下，「有公子這句話，我木賢此生也無遺憾了……」
「師父……」烏戈微笑著抬起大手在自己的眼角一抹，「兄弟他回來了，是好事，連我都沒想到今生我們還能相聚……」木賢也是笑著點了點頭，陳素這才止住悲聲，「前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從我當初被子逍遙送走以後，都發生了什麼事？」
「哎……」木賢長嘆一聲，「當年逍遙帝乃是地尊座前四聖之一，就連我師父都不是對手，不過他也確實言而有信，為了保護我們幾人不被殘害，他不惜大耗精元破開空間將我們送走，所以我們才能逃得一命，不過從那座遺迹出來之後，我們卻再也沒有聽到他的消息，也尋不到你，我只好將他們幾人帶回了這裡。」
「多虧師父收留，又傳我本事，烏戈才有今日。」烏戈恭恭敬敬的對木賢行了一禮，「另外，黑沙遺迹一事發生之後，師父怕牽連到靈虛門，又讓我跟封前輩把靈虛門內的人也都盡數接到了這裡。那一年多的日子還是過得不錯的，只是我們始終不知道你的下落。」
「後來，我發現伏龍殿的封印日益鬆動，恐怕堅持不了多久，迫不得已我只好去尋找木言，原來木言還以為我們已經死在黑沙遺迹，等我跟他把情況講明，他這才明白關係重大，又聯絡了坤宗當年倖存的一些後人，回來跟我們共同守護宗門……」
嗒、嗒……木賢正緩緩的說著，木言已經走上了大殿，遠遠的看見了陳素，臉上也出現了一抹欣慰的笑容，「天主果是信人，也不枉十一叔對你期待一回……」岩老的聲音一如既往，雖然深沉，穿透力卻是極強，就算是人在十里之外也能聽得清清楚楚。陳素一回頭，岩老已經上殿，幾個呼吸之間，便到木賢等人近前，對著榻上的木賢一拱手，「十一叔辛苦，今日感覺如何？」
木賢笑著點點頭，「我自無礙，只不過……哎……」
「如今陳公子已經歸來，十一叔還有什麼好擔心的？」說著話岩老的目光落在陳素身上，卻不由得陡然大驚，「陳公子，若是老朽沒有看錯的話，公子的修為如今應該大大精進，恐怕已經不在我之下了。」岩老如此一說，連木賢與烏戈也都大驚，雙目盯著陳素，岩老既然與木賢、烏戈是近人，剛剛進來時的第一句話也表明木賢曾同他講過自己，更不必隱瞞，他心中亦清楚記得當年木賢所求，如今豈有畏縮之理？謙卑的一低頭，同時卻不再壓制氣息，運起生死訣，神元陡然放開，一股堪比舍尊境小成的威壓迫得烏戈退了半步，木言卻趕忙護住了榻上的木賢，木賢卻仍是承受不住，喘了兩口粗氣，陳素這才趕忙收斂內元，知道衝撞了木賢，面露急色，「晚輩糊塗，請前輩恕罪……」
木賢擺擺手，「不礙事、不礙事……」
「前輩難道是病了么？怎麼就如此虛弱？」陳素記得當初的木賢可不是這個樣子，而且內元一直在恢復，可是現在看來，木賢虛弱已極，從他的身上基本感覺不到絲毫的元力波動。
「師父他……」烏戈擔心的看了看木賢，正好木賢的目光望過來，朝他搖搖頭，烏戈便又閉了嘴，不再出聲，陳素一見愈發心急，「前輩，為什麼不讓大哥說，難道還有什麼事是要瞞我的么？」
木賢又搖了搖頭，「公子你不要誤會，對了，公子回來還沒有見到潔潔父女吧，烏戈，你送公子去看看他們，潔潔這些日子心中挂念你，可不好受呢。」烏戈不敢抗命，只是看了看師父，又看了看陳素，剛要開口卻被木言攔下，「十一叔，你為什麼不肯告訴陳公子，你這樣做雖然是為了保護他，可他有一天明白過來，必然會責怪於你！」
陳素自然聽出了端倪，而且他也早就想到此事關乎六角魔蛇，「前輩，當初你我在伏龍殿初見之時的那些話，你還記得么？雖然我如今修為也還不高，可是身為男子，豈有退縮之理？」
「公子……」木賢欲言又止，「公子，你身負的責任遠不是替坤宗解厄而已，我是怕那些秘密傳揚出去，對你不利，一旦有什麼閃失，可能就會使生靈塗炭，天地不安……」
「前輩，該來的總歸會來，若是我陳素真的那麼不幸，我也沒有怨言，不過六角魔蛇一事，我必要擔當！」陳素說的十分堅決，木言雙眸微縮，隨即點了點頭，「陳公子所言讓老朽十分佩服，既然十一叔不肯說，就讓侄兒代您開口。」
「不可……」木賢一挺身子，卻也沒能起來，木言又是擔心又是埋怨，「十一叔，你這又何苦？」說著他看向陳素，「陳公子，你可知道？十一叔為了加固伏龍殿的封印，已經將自己的一身修為耗盡……」
「木言……」木賢嘆息一聲，卻還是沒能阻止木言把話說完，陳素聽了卻是大吃一驚，「前輩，怎會如此？」木言已經把情況挑明，木賢知道銀芒不住，這才緩緩開口，「封印鬆動，伏龍殿即將無法壓制六角魔蛇，而這些年來六角魔蛇的修為也是大有長進，到底達到了什麼程度，我也不敢斷言，只不過他若是破封而出，我師父還有那些師兄弟們即便不死也會成為他的傀偶，我豈能眼睜睜的看著這種事情發生？」
「難道就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么？」陳素體會到木賢語氣中那種深深的悲涼與無奈，更清楚木賢所做的也不過是垂死掙扎，只能延緩一時，烏戈見師父開口，也跟著說道：「不僅如此，妖蛇族進來也在宗外滲透，他們只是還不清楚伏龍殿所在，不然的話怕是早已大舉進攻，以我們這些人的能耐，必然是抵擋不住。」
「不錯。」岩老接過烏戈的話，「這些天木翊等人已經探明，妖蛇族出動了兩名舍尊境大圓滿的好手，據說暗中可能還隱藏了一位更加厲害的對手，想當初那六角魔蛇也不過才是煉斗境而已，如今若是這些人都來，我們怕是真的守不住伏龍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