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 肖家往事
人傀之術多是神修者強行驅離被煉製者的意識，因神修者自身修為高低不同，所煉製的人傀也有所差別，一般來講，如果不是被煉製者主動放棄抵禦，或者對方的實力遠強於自己，人傀並不會輕易的被煉製出來，而在煉製的過程中還有一條極為嚴格的要求，那就是人傀在這個過程中絕不能死，否則的話，一切也都會前功盡棄。但凡是正常人，誰也不會願意失去意識，被煉製成人傀，而人傀之術在神修者來說，卻是一種極為有價值的手段，早前曾有神修者之間獨有的人傀交易會，各種人傀在交易會上被賣來賣去，這也導致許多修者無辜「慘死」被練成了人傀，後來不知誰站出來對這人傀之術說不，登高一呼，應者雲集，很快，神修者被大範圍的捕殺，因為在那個時候，極少有神修者隨身不帶人傀的，這也是神修沒落的一個最主要的原因。時至如今，許多地方仍舊將人傀之術定為禁術，一旦出現，必遭剿殺。
這一切陳素並不知道，他也是在情急之下才喚出了楊勁，為求救援宋珈彤，不成想這麼做卻剛好被肖瓊抓到了把柄，藉以威脅宋家，雖然他拿不準這道人傀出自誰之手，但是從楊勁獃滯的表情以及稍顯混亂的氣息來看，是人傀無疑。不過肖瓊畢竟是閱歷豐富之人，不到最後他斷然不會公開點明人傀之事，雖然此事已經是人所共見，但他相信憑自己的威望想要守住這個秘密並不會太難，不過前提條件，是宋家肯乖乖就範。肖瓊本以為到了這個時候宋彥為了顧全大局會答應親事，誰知後者非但寧死不從，反而還引出了老太太宋仙瑜。
「哼！」宋仙瑜對肖瓊的條件不屑的一嗤，「你倒是打的如意算盤，若肯如此的話，我老太婆還用費這趟勁么？」話里的意思已經十分明顯，宋仙瑜既然來了，就必然不能讓宋珈彤嫁入肖家。
肖瓊並未言語，既然宋仙瑜出來了，那麼他們肖家的前輩應該也會有所感應，所以宋仙瑜雖然實力遠在他這城主之上，不過此時他倒也並沒有太多的擔心，卻是暗自一番盤算：大不了魚死網破，而他有北柱國府這座靠山，到最後吃虧的一定是宋家，宋家人雖然依仗他們那位達到了練斗境的先祖，不過此人早已經數十年沒有露面，這會兒是否活著都是一個未知之數，而且當年宋仙瑜被迫立城下之盟的時候，此人都未曾出手，老太婆這才被迫幽閉了三十年不曾踏出小院一步。心中有了分寸，肖瓊自然是不肯退避一步，即便宋仙瑜看起來氣勢頗強，肖瓊仍是傲然而立。
「仙瑜姑婆，我這麼做可都是為了你們宋家好，既然你們不肯領情，我也只能秉公辦事，一道人傀意味著什麼，想來眾位應該比我清楚。」肖瓊面帶冷笑，到了這個時候，他也不再顧忌，直接點破了人傀之事，「我想此事一旦傳出去，你們宋家搞不好就要四面受敵，有多少人會來這裡剿滅人傀，怕不是仙瑜姑婆一人能夠承擔的？」
「小球子，你在威脅老身？」宋仙瑜枯樹皮一般的臉龐幾乎看不出表情，不過從她周身微微顫動的元氣卻可以感應她已經有了怒意，「我宋仙瑜闖蕩天下的時候，你還是個光屁股的孩子，幾時輪到你來跟我這樣說話？」
肖瓊連連點頭，「仙瑜姑婆說得不錯，您老當年叱吒風雲的時候，我還是個毛頭小子，不過如今三十年後，您老第一次踏出禁院，我卻坐了三十年的城主寶座。如今的莫吉城，肖瓊自問沒有人敢在我面前說一個不字！」
宋仙瑜沉聲低笑，卻明顯因為肖瓊提到城主二字怒意轉盛，「小球子，誇這麼大的海口，你就不怕閃了舌頭？莫吉城藏龍卧虎，你只活了六十年就如此張狂，依老身看，你這壽宴不如改作祭宴。」說著話，老太婆隨手一揚，一道強悍無匹的元氣陡然向著肖瓊掃去。肖瓊哪裡是宋仙瑜的對手，有意迴避，卻無奈兩個兒子正在身後，他若是一閃，肖晟二人弄不好就會被碾成肉泥，只好硬著頭皮強催內元，喉嚨處沉沉的吼了一聲，畢生力量盡數發動，雙掌封門向著那道元力推了上去。
肖瓊雖然年屆六十，畢竟是丹元境大圓滿的修為，身為莫吉城主三十年，也不知經歷了多少生死之戰，卻從不曾遭遇今日這般兇險，宋仙瑜這看似隨手的一撩，卻凝聚了舍尊境大成的修為，肖瓊剛剛以雙掌將那道元力抵住，口中便噗的噴出了一口鮮血。
「爹爹！」肖晟二人一見大驚，他們從來不曾見過爹爹與人動手時受傷，情急之下便縱身向前。
「滾！」肖瓊一聲怒斥，嘴裡的血沫噴到雙臂上，一股煞氣驀地升起，肖晟兄弟身形一頓，不敢再上前，曲摯、凌陌四人眼見城主受傷，自知是近衛失責，便舍了結界不顧，四人同時掠向肖瓊。
老太太宋仙瑜眼角微挑，神觀八方，她若是有意取肖瓊的性命，恐怕後者此時已經活不成，突然間，她一聲蔑笑，揮右掌再度向著肖瓊拍下，一道丈許闊大的手印瞬間在肖瓊頭頂上方不遠處凝成，這一掌若是拍下，肖瓊多半會化作肉泥，而以曲摯等人的實力，根本就救不了肖瓊。
正在肖瓊以為必死之時，虛空中爆出一聲厲喝，「呃啊！」緊接著眾人便見到如剛剛宋仙瑜出現時一般，空間一陣扭曲，不過這一次從那裡掠出的卻是一位鬚髮盡白的老頭，老頭身材頎長，面色威嚴，自有一股不怒而威之態，「好你個宋仙瑜，竟然對我瓊兒下這等毒手。」說著，老頭伸手一抓，同樣是一隻丈許闊大的手爪向著那掌印迎去，而後他又揮掌劈碎了肖瓊身前的那道元力。
「二叔！」一見這老頭，肖瓊激動得難以言表，老頭也伸手在他肩頭拍了拍。剎那間掌爪相交，在半空中爆出一聲轟響，隨即元力四逸，迫得眾人連連後退。待塵埃落定，宋仙瑜才盯著出現的老頭沉聲說道：「肖秉乾，你比老身預想的可晚到了許多，你再遲些就想讓你給小球子收屍的……」
「住口！」老頭子一聲怒喝，沉重的威壓四散開來，迫的在場眾人甚至有些透不過氣來，難道這才是舍尊境強者真正的威嚴么？不少人的心中激動伴著敬畏，他們甚至有些期待這兩位舍尊境高手全無顧忌的打上一場，那將是何等難得的精彩，此時肖秉乾滿臉冰寒，「宋仙瑜，你與瓊兒的母親當年也是情同姐妹，怎麼竟下如此狠手？」老頭子目光觸及肖瓊之時，一抹愛憐之意閃過，不過很快便被怒意取代，「難道你宋家就沒有後人？」說罷，他右腳在青石地面上狠狠一踏，堅硬的青石頓時爆出一條寸許寬的裂縫，向著宋彥電射而去，好似蜿蜒的毒蛇。
「哼！」宋仙瑜一聲冷哼，左手二指輕點，一波柔和的精神力順勢而出，那裂縫竟戛然而止，「肖秉乾，三十年了，你怎麼連一點長進都沒有？」
肖秉乾嚴肅的臉龐微微抽動，「我有沒有長進又如何，三十年來，你還不是同樣不敢跨出禁院一步？只要能看住你，便也夠了。」
「你以為是你將我禁在了小院之中？當年若不是素妍以死相逼，你們以為能讓我隱身三十年不出？」宋仙瑜面帶一絲哀色，「情同姐妹？她最終還不是為了兒子的前途連命都舍了出去？」
「我娘？」聽聞素妍二字，肖瓊雙眸猛的一凝，嘴角又滲出了一絲血跡，「二叔，我娘她到底是怎麼死的？」
肖秉乾目光閃爍了一下，「這件事我並不清楚，不過瓊兒你不要聽宋仙瑜瞎說，你娘她是思念你爹過度，所以才憂思成疾。」
「可笑！」宋仙瑜怒喝一聲，「肖秉乾，原來這麼多年你們就是用這等謊話瞞著小球子？你們肖家來自北荒之緣，為了在莫吉城立足，你父兄當年死於北伐獸荒之戰，肖秉極臨終託付，一定要讓肖瓊出人頭地，這才使得素妍把主意打到了我們宋家頭上，說什麼情同姐妹，還不是她為兒子謀的晉身之路？故此當年她憑著我的信任偷取了我們宋家的『無妄石』獻於北柱國府，小球子才得以做了莫吉城主，這段往事，你肖秉乾敢說不知？素妍是怎麼死的？她就是因為無顏面對於我，自戕於小院之外，臨死前還求我無論如何不要對小球子出手。」
宋仙瑜悲憤的道出往事，猶是肖秉乾不苟言笑，此時也是老臉漲紅，無言以對，肖瓊更是聽得如痴如夢，原來母親之死竟還有這許多隱秘，不過如此說來，應該就是這宋仙瑜逼死了自己的母親，想到這，肖瓊也顧不得有傷在身，大喝一聲，「宋仙瑜，原來是你逼死了我娘？」
宋仙瑜一聲冷笑，「可悲可嘆的小球子，逼死你娘的是你爹，還有你這賴以傲人的城主之位，你娘因為無顏面對於我，在她到達我的小院之前，已經自爆經脈，僅存一息。」
「二叔，真的是這樣么？」肖瓊的心緒徹底凌亂了，雙眸看著肖秉乾，微微的泛出血紅。
「瓊兒，不要聽她詭辯，她這是在為自己踏出禁院找借口而已。」肖秉乾說罷，周身的空間片片崩碎，他不能讓宋仙瑜再說下去，否則兄嫂為之付出生命的努力便要毀於一旦，「宋仙瑜，你口口聲聲將自己說得如此大義，為何當年還要立禁院之盟？這可是人所共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