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感傷
(' 三合門正廳,柳辰等人抬著柳松白進入堂口,便見一中年人背對著大門負手而立。
柳辰把頭一低,小聲的喊了一句,「父親。」
這中年人便是三合門現任門主,柳中英。柳中英回頭看了一眼柳辰,又看了看受傷的柳松白,眉頭微微一皺,「怎麼,一個不知來歷的小子,就讓你們這麼狼狽?」
柳辰哼了一聲,「就是前日擊敗赤累的那個小子,凌海族的新任長老,叫什麼陳素的。」
「哦?看來他倒是有些本事。凌海族這次還真是揀到寶了。」
「父親休長他人志氣,這個仇,我一定要報。」柳辰恨恨的說道,對於陳素,這第一次見面就已經讓他恨之入骨。
柳中英輕哼了一聲,「這幾天,直到留沙混戰之期,我都不許你再踏出這個門口半步,不要給我找麻煩,我可沒時間給你善後。而且我們聯合洛溪族與北蠻宗的事,到現在也還都沒個結果,我不想再有別的事。」
「是,父親。」柳辰訕訕的點點頭,「北蠻宗的事,父親倒不妨交給我,我與他們的一位長老相熟,或許能藉此尋些機會。」
「也好,是該讓你鍛煉一下了。」
「那,父親?」柳辰目光盯著門口的跨梁。
「哼!你要是敢給我惹麻煩,我就打斷你的腿!」
「孩兒不敢。」柳辰嬉笑著跑開了。
雖然擊敗了三合門的長老柳松白,但是陳素的心情,卻無論如何都好不起來。一路無話,直到回到居所,木賢都是靜靜的在陳素後邊跟著,既無喜悅也無憂愁。
進了小院,已經走到房門口,陳素才停下腳步,背對著木賢說道:「前輩,今天謝謝你了。」
木賢點點頭,「公子客氣了,若是公子沒什麼事的話,早些休息吧。」
陳素推門進了房間,坐在床上,一閉上眼睛,便是烏冰玉對著他大吼的情景,他想不通為什麼,為什麼烏冰玉要有如此大的反應,他到底是做錯了什麼?讓得這個看起來如水般溫柔的女孩兒,會對他有如此大的怨氣。
靜默著坐了許久,陳素又不知不覺的進入了修鍊狀態,生死訣的博奧,讓他如在大海中一般,不經意間便會迷失方向。他似乎看見了父親焦急的等自己回去的場景,又似乎看見了敏兒被人抓走時的恐懼,柔姨那無能為力的迷茫,師傅結成青果時的淡然。這一切最後都被一張帶著笑容的臉龐吞噬,那是沈玉,他正拿著一把匕首向自己走來,陳素想掙扎,卻怎麼樣都動不了,眼看沈玉已經來到自己的床前,那匕首正閃著熠熠的寒光,沈玉的笑容慢慢綻放,他那拿著匕首的右手,也在一寸寸的接近陳素的心臟。匕首刺進肌膚之內,並沒有痛,卻是一種刺骨的冰冷,那寒意,讓陳素直咧嘴。鮮血順著匕首甑昧鞽隼矗染紅了匕首,也染紅了沈玉握著匕首的手。沈玉鬆開匕首,把那手指送到嘴前,伸出舌來舔了一下,而後對著陳素笑了笑,更以極快的動作,一下便把那匕首從陳素的心口拔了出來,血從那傷口不停的向外噴著,漸漸的,一股虛弱的感覺襲上陳素的腦海,他好累,好想就那樣放下一切,昏天黑地的睡上一場。
「滾!滾開!這裡不歡迎你!」美妙的聲音,卻是那麼不順耳的話語。
陳素抬起頭,費力的睜開眼皮,一張美麗的俏臉近在咫尺,幾乎就要貼在他的額頭上了,大眼睛撲閃撲閃的,甚至連睫毛都在跳動著。
「聽見沒,我讓你滾開?」俏麗的人兒以命令的語氣呵斥道,似乎她面對的就是一個死纏爛打的乞丐一般。
陳素自嘲的笑了笑,想說點什麼,又不知從何說起,「我就那麼讓你討厭?」
一雙蛾眉輕輕的皺了皺,「不要說得好像我們認識似的。」
陳素終於是忍不住大吼了一聲,「在你心裡,我到底算什麼?」
「呵,呵呵呵。」一串銀鈴般的笑聲,「我的心裡,根本就沒有你好么?」
陳素一怔,「根本就沒有,還問人家算什麼,答案是根本就沒有!」
「料峭秋寒吹酒醒,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也無風雨也無晴。哈哈哈……」陳素一陣狂笑,再看向那張俏臉時的眼神,似乎明澈了許多,「原來我本不該在那裡,所以我不在那裡,或許等我在那裡的時候,我也就無所謂在不在那裡。」
檀口輕合,吹出了淡淡的三個字,「神經病。」
陳素一笑,站起身,慢慢的遠離那誘人的笑靨,而後頭也不回的走向身後那無盡的灰濛濛的空間之內,而那倩麗的人影,竟慢慢的扭曲不見,只留下一縷漂泊的霧氣。
陳素這一次修鍊,便是三天有餘,直到三天後他睜開雙目,東方既白,一縷秋風襲進,帶來淡淡涼意,伸了一個懶腰,陳素站起身,推開房門,卻發現木賢正手持掃把,悠閑的打掃著院中的落葉。
「前輩辛苦。」
木賢回頭看家陳素,「公子早,這兩天休息的如何?」
「還好。」陳素點點頭。
「嗯,看來公子是又過了一關。」木賢微笑著,看向陳素的目光,即慈祥又帶著些許怪異。「不過公子,有件事,我倒是想聽聽你的意見。」
「前輩請講。」
「公子覺得,這留沙混戰,倒是怎麼個情況?」
「哦,前輩怎麼會問這個?」陳素沒想到木賢竟問到了這個問題,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作答。
「我這幾天也四處打聽了一些消息。」木賢放下掃把,在一處石凳上坐了下來,「留沙城除了兩大勢力以外,能夠參與角逐的,還有四方。其中最強的,是有三名煞魂境大成坐鎮的黃晨宗。那三合門只有一位長老達到了大成境界,而凌海族只有滕越是大成境界,滕宣以及四長老滕原,還都是小成實力。另外還有一個較為神秘的勢力,雖然不弱,但是具體不詳。」
「前輩,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公子,我們當然不能在這裡長久的居留下去,不過我只是覺得奇怪,青岩王朝已經統治這裡這麼多年,大部分事情也都有了規矩,它為什麼還要搞出這樣的名堂?所謂的整合,其實是在內耗。而留沙城是青岩抵禦黑沙王勢力的第一道屏障,它這樣做,意義何在?」
陳素搖搖頭,表示聽不懂,「前輩,那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木賢哼了一聲,「如果青岩王不傻的話,這裡就一定有什麼陰謀,不過若想知道究竟,我們還必須在混戰中脫穎而出才行。」
「這個,我倒沒有異議。」
「公子,我所說的脫穎而出,可不是指代替凌海族。」
「嗯?前輩,那你的意思?」
「凌海族的幾位長老,絕不像他們表面上那麼憨厚,數日前你與柳松白一戰,那滕越就在現場。雖然凌海族本就與三合門不慕,但是實力相若,你替鐵漠族出頭,卻背負著凌海族長老的名頭,作為大長老,他有理由出面調停。可是他選擇了袖手旁觀,你若真是不敵那柳松白,你覺得凌海族會為你出頭么?」
陳素考慮了一下,搖搖頭,「這個我倒是沒有想過。」
「公子,他們是在利用我們而已。」
陳素一笑,「我是無所謂,反正我也要在這裡找些東西。」
「嗯。說不定那青岩王朝,也是為了找些東西。如今混戰之期臨近,我們還是謹慎一些的好。」木賢說著,站起身,「要對付留沙城現在的實力,老奴一人足矣,只是不知道青岩王要在這背後耍什麼把戲。」
陳素滿不在乎的拿過掃把,學著木賢的樣子掃了起來,「管他呢,難道他還想把滿城的人都殺了不成?」
「那倒不至於。哦,對了,公子,前天烏戈來找過你,說是要感謝你再一次幫了鐵漠族。我看你當時在修鍊之中,便自做主張回了他。」
「嗯」陳素點點頭,「前輩,那我去看看烏戈大哥找我可是有事。」
「好,只不過還有一件事,據說鐵漠族的族長,有意在混戰之期來臨之前,與凌海族結下姻親。」木賢一邊輕描淡寫的說著,一邊觀察著陳素。
「哦?結親?」
「嗯,鐵漠族有意將族長之女嫁與凌海族族長的親傳弟子。」
陳素聽了,身形微微一滯,不過很快又恢復了平靜,「是烏冰玉要嫁與滕展么?倒也是段好姻緣。」
木賢點點頭,小聲說道:「確實是一樁不錯的姻緣,只是那烏劍峰有眼無珠。」
「呵呵」陳素一笑,「他人結婚,我們祝福便是了。」
「公子就不想說些什麼?」
「我能說什麼?」陳素目光凝視著木賢,木賢毫不顧忌的與他對視,片刻之後,陳素避開了。
「剛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我還有些替公子擔心,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
「前輩放心,我已有了分寸。」說罷,陳素邁步出了院門。
木賢看著少年單薄的背影,似乎也想起了自己的曾經,那些始終不肯說出口的話語,最後總是刺的自己遍體鱗傷。
誰會難過,也只有傷過了,才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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