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十六
(' 精啼靜默的看著吳道心與陳素所結的根繭,當此之時,這一片天地都陷入無邊的寂靜。
陳素盤坐於根繭之內,四周圍沒有一點光亮,只有那一條枯根緊貼在他的胸膛,儘管那般撕心裂肺的疼痛從來沒有減弱過一分,但他仍是執拗的要緊牙關,再沒有哼過一聲,整個意識徘徊在昏迷與清醒之間,時而疼的暈了過去,時而痛的醒了過來,完全是一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狀態,只不過他始終在堅持著信念,不肯放棄對青果的供養。
眨眼之間,又是六天時間,在這六天里,精啼如石像一般佇立在那裡,注視著吳道心與陳素的根繭,二者同樣都是沒有一絲的變化。只不過在百步之外的百葉靈桃之上,那原本巴掌大小的嫩綠新芽,已經變得通體血紅,就像一朵盛開的血牡丹,而在那花心位置,三枚龍眼兒大小的青果攢生在一處,閃爍著生命的光華。
時間越久,在精啼的心中,開始逐漸的改變著對陳素的看法,一個毫無修為的少年,竟然在根繭之內,以心血供養青果長達六日之久,他是要將這條命丟在這裡么?可就算是早有不要命的覺悟,能夠供養青果六日,也絕不是常人所能為,何況吳道心此時所結的青果,是攢生的三顆,又與以往大不相同。想到這裡,精啼閉目凝神,感受著周圍的一切,片刻之後,他猛的睜開雙眼,那對眼瞳之內,滿含著難以置信,再看向陳素的根繭之時,似乎能感覺到有一種莫名的力量在那數不清的根須中流淌。
「居然連百葉靈桃都在吸食他的生機,如此說來,六天之內,這孩子所付出的遠不是我能想象。」精啼一邊自言自語著,心中又開始動搖起來,百葉靈桃之內有著生死天閣自洪如祖師之下的歷代祖師精元,可謂至關重要,可是這些年隨著時間的流逝,靈桃逐漸的失去生機,千年來無論何種辦法,都不能彌補,如今這靈桃居然肯以陳素的生機自我滋養,對天閣來說,這無疑是一件幸事,可是如果放任靈桃如此下去,陳素最終一定會死於生機耗盡,那麼自己對吳玄心所許下的承諾,也將化為空言。守護天閣仙根是職責所在,保護陳素周全是對吳玄心的諾言。精啼一時間也難免左右搖擺,拿不定主義。
天閣秘境之內,本就無分日夜,精啼呆立之間,又是一天流走。陳素所結的根繭,表面上仍是沒有任何的變化,但是精啼能夠感覺到,那股在根須之內流淌的生機,已經變得十分虛弱。到了這個時候,精啼終於是不忍心再旁觀下去,照這樣,只怕不出半日,陳素將難逃一死,想不到陳素這個孩子,到了這一刻,都不肯主動切斷對青果的供養,難怪吳玄心會對他刮目相看。
想到這裡,精啼將聲音以元氣催動,厲喝一聲,「陳元素聽著,青果已成,你可以停止供養!」
精啼喊完,等待了片刻,不成想陳素所結的根繭,竟沒有一點變化。精啼眉頭一皺,也感覺到不妥,又大喊了一聲,仍是沒有結果。
「難不成已然失去了意識?」精啼心中想到,這麼長的時間,對一個普通人來說,或許早已死過幾次,如果不是那根須上若有如無的生氣,或許他真難以斷定陳素的生死。可是如此一來,陳素如果不能主動切斷對百葉靈桃的供養,那又將是一個大麻煩。
精啼眉頭皺了幾皺,袖中的手掌握緊又鬆開,鬆開又握緊,心中叨念著,「吳玄心啊吳玄心,你這是把怎樣的一個大麻煩丟給了我?我守護百葉靈桃數千年,生死不避,如今卻被你逼得要對它動手。」
「哎,也罷,也就是你吳玄心!」精啼又是無奈的一嘆,「仙根啊,你若能聽見我言,便請放過根繭內供養之人,他已是天閣弟子,早晚要來此朝宗煉體,何況他此時全無修為,更兼意識無存,你這般吸食了他的生機,不免有趁火打劫之嫌。」
任憑精啼如何說,那百葉靈桃只是葉隨風舞,而包裹著陳素的根須,仍舊流轉著薄弱的生機。
精啼說過一遍之後,雙眼微微一眯,「仙根啊,我守護你不下數千年,便無功勞也有些苦勞,如今這一點小小的要求,你都不應我?何況這陳元素是吳玄心的弟子,若沒有玄心,當年你的古葉靈心只怕也早已凋萎,如今他將弟子託付於我,你卻要在這裡吸盡他弟子的生機,你這讓我如何面對玄心的託付?」
可是無論精啼說什麼,似乎天地間都是只有他一人在自言自語,沒有任何人回應他。
精啼終於是忍不住,袖中雙拳握起,「既然如此,你不念守護之情,我可要用強了。」而後精啼邁開腳步,走向陳素結繭之地。但精啼剛剛邁出一步,那根繭便似乎有所感應,微微顫動,緊接著更傳來沙沙聲響,精啼定睛看去,那根繭竟緩慢的向著古木移去。
直到此時,精啼心中燃起怒火,他也曾有以陳素滋養仙根的想法,可那畢竟只是一時之想,無論怎麼說,陳素都屬無辜,而且他並沒有煉體朝宗的意願,那麼這仙根就不該吸盡他的生機,況且吳玄心百般交代,精啼自然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這樣的事情發生。
精啼又向前一步,根繭也向前挪動了一步之地。精啼見了,抬手向著那根繭一握,根繭四周頓時便有一座元氣囚籠形成,將整個根繭罩在其中。
百葉靈桃也似乎覺察到了精啼的動作,雖然那元氣囚籠之內的根繭一時間再無法挪動,不過在之前陳素結繭之地,數百條根須在眨眼之間瘋狂生長,糾結在一處。
精啼看著這般景象,心頭緩緩升起不悅,「仙根啊,你不免太過貪婪了吧?那繭內供養之人,還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孩子。」
精啼的話音剛剛落下,那些糾纏的根須已經結成了一個人形,雖然面部並不清晰,但是一綠一紅的兩隻雙眼,看起來十分詭異。人影結成,嘴巴微微的動了兩下,似乎要與精啼說些什麼,卻沒有傳出任何聲音,但是那種堅定的站在精啼與根繭之間的行為,更加激起了精啼的怒火。
「守護了你數千年,想不到你還有這般本事,看來我這個守護者,或許本來便是多餘的,既然如此,就讓我看看你的能耐。」精啼說完,右手上青光閃爍,而後蔓延覆蓋到整條手臂,一步跨出,向著根須人爆轟而去。
根須人見到精啼攻來,左眼翠綠光芒一閃,面前一道翠綠的光盾瞬間結成,光盾形成之時,那根須人嘴巴又是動了動,卻只是發出了一個「我」字,聲音還沒有落地,精啼的拳影已經落在了光盾之上,青綠兩色光芒互相侵蝕,竟也將精啼阻攔了片刻,只不過這樣一來,精啼的怒意更盛,催動元氣,青光暴漲,甚至連那拳頭,都變成了青玉一般。
青光被精啼的元力催動,原本還能與之相持的翠綠光盾瞬間敗陣。精啼突破防禦,一拳直落在根須人的胸膛之上,青光自根須人體內爆射而出,隨即嘭的一聲,那根須人爆裂成無數段大小不一的枯根,散落一地。
精啼輕笑出聲,「就這點能耐,還不乖乖的交出陳素?」說罷又向前走。
隨著精啼逼近,百葉靈桃的樹冠瘋狂的搖動起來。
精啼見了這一幕,眉頭一皺,「難道你要將數千年結成的靈桃與枝葉甩掉不成?」精啼的這句話說出口,那樹冠搖晃的更加猛烈。
精啼怒盛一笑,「你敢用此事威脅我?連你都不肯珍惜的東西,我還管他做什麼?守你千年,想不到你是這般無情無義,濫殺無辜的東西。」
精啼說罷,長袍一甩,跪在地上,仰天祝禱:「洪如祖師及歷代祖師明鑒,精啼受祖師恩養,曉以大義,授以能為,從未敢忘,雖然天資愚鈍,但守護仙根也日夜勤勉,想不到如今仙根要殘害宗門弟子,精啼便不能冷眼旁觀,若有累及歷代祖師之處,待事情了結,精啼願一死謝罪。」精啼說完,望天拜了三拜,而後站起身,此時整個人都閃爍著淡淡的青光,雙臂一甩,衣袍獵獵作響。
精啼邁動腳步,此時的目標卻已不再是陳素的根繭,而是那古木仙根,身影幾個閃爍之間,精啼距離古木已然不足三十步。
距離愈近,精啼眼中的怒意愈盛。
古木的樹冠瘋狂的搖晃,樹尖上的幾枚靈桃,此時已經搖搖欲墜。
精啼身形向前,心裡卻在不住的問自己,為了一個來歷都不甚明了的孩子,做出傷及古木仙根的事,而且後果更有可能是動搖宗門根基,這是不是太過愚蠢?可是無論心中怎樣想,精啼此時的腳步,卻絲毫不停。
眼見精啼距離古木已經不足二十步,到了吳道心結繭之地,精啼偏頭看了一眼吳道心所結的根繭,「玄心啊,或許你我今後,真的要永世隔絕了。」
看著吳道心的根繭,精啼的眼中流露出無限的慈愛。
正在精啼看著吳道心的根繭露出無限留戀之時,古木仙根之上一道光芒射出,在樹前凝成一道光影。那是一道青年的光影,青年身材頎長,風流倜儻,模樣說不出的英俊,道不盡的琳琅,舉手投足,優雅無匹,眉宇間意氣風發,更兼一派英雄氣概。
精啼原本看著根繭的雙眼,轉過來見到那光影,頓時間驚呼出聲,「玄心?可是你么?」
那光影似乎根本沒有看到精啼,眼神四處掃了掃,最後落在面前的虛空處,不知為何,竟展顏一笑,此時只怕潘安宋玉,也要避讓。
「玄心。」精啼又是一聲大喊,身影閃爍,伸手向著光影抓去。
精啼的身影再度出現的時候,已經在光影之前,可是精啼剛剛顯出身形,卻見那道光影右掌推出,正拍在精啼腹部,一聲悶響,精啼整個身軀倒飛而出,緊接著那道光影一陣扭曲,消失不見,瞬息間又出現在精啼騰空的身體一側,被銀光包裹的一腿掃出,落在精啼的身軀之上。
眨眼之間,精啼騰空,硬受了那光影五道強擊,更被攻出了距離仙根百步之外,落地之時,劃出了一道數十步的深坑。
這幾天眼睛稍微好了點該努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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