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三百九十七章 悲與壯
「砰！」
一隻瑩白手臂、繚繞仙輝，從那片漆黑的世界中探出，平靜地越過混沌深淵，映照在第九凶地上方，向著剛才那尊發出威脅的魔物轟去。
這像是女尊隨手一擊。
沒有任何花哨。
看不到仙光、虛影、道則波動，相比起之前戰場的可怕場面，這般舉動，簡直如拈花一般。
可當其拍向那尊魔物，縱使它戰戈橫空，打出九片冥土世界，也是轟然破碎，接著，女尊的手掌還未接觸到它，它便已如遭雷擊。
「咔嚓！」那尊魔物，直接被轟得倒飛而出，身軀在虛空中破碎，艱難重組，卻彷彿被一種不祥籠罩了般，這個過程無比緩慢。
「這……」
一時間。
諸天寂靜。
之前，一尊尊魔物從神秘天地中走出，俯瞰一切，鎮壓老嫗，將其視作砧板上的魚肉，接連拍翻。
可此刻，女尊出手，局勢……
瞬間逆轉！
「風瑤，你不在此界，置身荒古葬地，出手便會……」第九凶地深處，一尊尊魔物驚怒，又有魔物在怒吼。
它們，似乎隱隱知道一些女尊的情況。
「聒噪。」
然而這次。
又是一道相同的話語說出。
只是不再出自女尊，而是最先出現的斬生仙尊，他屹立在一片灰色大霧之後，冷聲一哼，打出一個符文，掠過門戶，灑落向斬生刀。
「錚錚！」
這一刻。
本就已極盡復甦的斬生刀嗡鳴，刀身之上，一道道寒光閃爍，混沌霧氣交織，接著，輕輕一震，向那尊開口魔物轟去。
不僅是他。
那些門戶、深淵、光影之後，十多位青雲天尊，同時出手……
沒有人能看清，他們到底是如何出手的，所有人只能看到，斬生刀橫空、紫凰古鏡交織仙光、橫仙尺衝天而起、連天爐籠罩整個第九凶地……
一尊黃金大鐘，從那片滄海世界中響起，音波滌盪天地間；
一隻玲瓏玉手，手持巨大磨盤，橫壓而下，隱隱間有一個身著金縷玉衣的身影在浮現；
一道魂幡，向十多尊魔神纏繞而去……
這一個剎那。陳凡、星海中的無數修士看去，只能看見，一道道充斥仙光的攻伐，將三十多尊魔神、十尊魔物籠罩，在此之下，無論它們如何怒吼、如何反擊，全都被轟得身
軀破碎、魔霧潰散，猶如被海嘯席捲的木舟。
好幾尊魔神級存在，更是瞬間被徹底湮滅！
「這……」
星海間，無數修士渾身發寒。
青雲仙尊降臨！
之前強勢到極致的魔物，此刻卻是節節敗退！
「吼！」忽然，第九凶地的天上地下，那些魔物走出的神秘虛空中，又有怒吼聲響起。隱隱間，又有數道龐大身軀，降臨在戰場之中。
顯然，魔物陣營一方，也有新的力量加入！
「嘭嘭！」可十多位仙尊的這一擊攻伐，持續許久，即使有新的魔物加入，也是瞬間被轟飛。
「你等跨越界海而戰，必被反噬！」支離破碎的戰場中，有新出現的魔神怒吼。它渾身裹著屍布，不停滴落暗紅血液，每一滴血液，都彷彿能腐蝕一個世界。
「聒噪。」
然而，讓這尊魔物瞬間暴怒的是。
回答它的，是同一個詞語。
「轟！」光幕之後，一位青雲仙尊，身著黑袍、鬚髮斑白，屹立在一座巨城之前，此時冷聲一哼，手捏符印，打出一柄利劍，越過光幕，同時轟向所有魔物。
「轟轟！」這一次，其他青雲仙尊沒有再單獨出手，皆是打出一道道仙光長瀑，湧入那柄利劍中。
利劍斑駁，生著銅銹，此刻，卻是化為億萬柄仙劍，將所有魔物，籠罩在下！
合力一擊！「咔嚓！」讓所有人都頭皮發麻的一幕發生了，在那劍陣之下，無論是魔神級存在，還是那些神秘魔物，皆被利劍洞穿，渾身出現巨大傷口，許多魔神級存在，更
是湮滅於虛空中。
當一切安靜下來。
第九凶地深處，之前那些遮天蔽日的魔物，竟只剩下十三尊魔神級存在，六尊神秘魔物！
顯而易見，在那劍陣之下，它們竟是陣亡過半！
一時間，第九凶地最深處，竟顯得有些空曠而安靜！
「嘩啦啦！」
可這只是暫時的。
這一刻。
第九凶地的天上地下，黑霧滔天，交織如網，從那些神秘虛空中，一道道魔物的身影走出，很快，便再度擠壓住那片天地。
只是此時，那些魔物的臉龐之上，沒有了冷漠之色，注視著蒼穹上那一道道光幕，滿臉都是忌憚！
「砰砰！」
也就在此時。
陳凡瞳孔一縮。
因為那些青雲仙尊所置身的世界里，似乎都發生了暴亂，混沌霧靄滔天，不再平靜。
「就算你等不將我古魔族放在眼中，可界海，豈是那般好逾越的！」這一幕，讓一些魔物冷聲開口，隱隱間，像是鬆了口氣。「那又如何？」這一次，女尊所置身的漆黑世界里，神魔虛影涌動，暴戾氣機衝天，似有無數恐怖存在，被鎮壓無窮歲月之後，再度向那座染血山崖而去，要發動
攻伐。
然而，山崖之間，只是傳來一道冷漠聲音，那口銅棺，再度被掀開一角，似有難以想象的大戰，要在那片天地開啟。
「轟轟！」可銅棺之中，滅世威壓席捲間，竟絲毫未理會四周天地的動亂，恐怖的氣息，再度鎖定第九凶地。
其餘青雲仙尊亦然如此！
他們所真正屹立的天地，都開始混亂起來，然而，一股股滅世威壓，全都鎖定第九凶地。
眼看，仙光涌動、仙兵轟鳴，又一輪攻伐將要開啟！
「嗡嗡！」
但就在此時。
異變陡生！
一縷縷晶瑩仙光，忽然從第九凶地最深處衝天而起，化作一片片光潮，向十多位青雲仙尊所轟出的門戶、深淵、光影處而去，瀰漫著虛空法則的氣息。
「轟隆！」
下一刻。
這些青雲仙尊的虛空通道，竟全是被光潮阻攔，而他們的氣息，也是瞬間，從第九凶地之上消散。
像是，虛空通道被封印了一般！
「夢漪仙尊！」
陳凡驚呼出聲。
他清楚的看到。
做出此般行為的，並未是那所謂的「古魔族」一方，而是老嫗——夢漪仙尊！
此時，她置身凈土上，傷勢似已緩和了許多，身形雖然依舊佝僂，可渾身上下，一股恐怖威壓，再度涌動。
陳凡愕然。
夢漪仙尊，似乎封印了那些虛空通道，阻攔著風瑤仙尊等人出手！
「仙尊，您……已作出決定？」
深淵之後，風瑤仙尊所置身的天地，傳來清冷的聲音，陳凡第一次從她的聲音里，聽出了一種猶豫的語氣。
「……」而其他青雲仙尊，皆未開口，可是目光，都落在了夢漪仙尊之上，在等待她的答覆。
「唿唿。」哪怕是古魔族一方的那些魔物，似乎都沒想到這個結果，目光變幻地看向夢漪仙尊。
在所有人的注視中，夢漪仙尊艱難地挺起身軀，聲音嘶啞地開口：「闊別三千萬載，未曾想，有朝一日，還能與我青雲諸位道友，再會星海、共立戰場！」
她滿是皺紋的臉上，肌肉抖動，雖然看起來猙獰無比，卻讓人意識到，那是一抹淡淡的笑容。
「多謝諸位道友相助！」
她輕輕彎腰，作揖。
但隨即，她的目光一凝，聲音沉重地開口：「可諸位道友，跨界而戰第九凶地，將會付出太大代價。」
「無妨！」
一處星空古路上，一位青雲仙尊靜坐，此刻開口。「我置身第九凶地，已三千萬載，」夢漪仙尊卻是搖了搖頭，繼續說道，看向蒼茫天地：「日夜遭受此地道則侵蝕，雖又反噬此地道則，但終究，道傷太重，已是
無力回天……」
「這……」
遠處天地間，陳凡心中一震。
夢漪仙尊的結局，似乎早就被她自己知曉。
「既如此，諸位道友，無需再付出……不必要的代價！」夢漪仙尊的聲音，再次響起，似有一絲遺憾、卻又帶著一絲堅定。
砰砰！
下一刻。
她左手輕點蛇頭拐杖，頓時，仙光滔天，化作更加璀璨的長瀑，落在十五位青雲仙尊的虛空通道上，像是將它們徹底封鎖。
「……」
十五處仙尊所置身的天地中，無人回答，有一些天地中，恐怖威壓涌動，猶如要衝破夢漪仙尊打出的封印，但最終，皆是平息下來。
他們，都已明白夢漪仙尊的意思。
她已抱定身死道消的決心，要最終一搏，在此之下，不願看到其他仙尊付出慘痛代價！
這是一個理智的決定。
但多少帶著一抹悲壯之感！
「夢漪仙尊……」遠處天地間，陳凡長嘆。
他想起另一位存在——裂空仙尊！
青雲大戰時，裂空仙尊亦是如此，拒絕了女尊和焚古仙尊的幫助，手托仙塔，獨自征伐，凄然落幕。
這是屬於青雲仙尊的悲與壯！
寧願獨自落幕，也不想讓同路征伐的道友，為自己付出太多代價！
「三千萬載前，可視你族如螻蟻，今日，縱使道則殘缺、化道在即，老嫗我，依舊能如此！」而不待陳凡多想，虛空之中，老嫗的聲音，震動整個第九凶地。
她抬頭、邁步。
手持蛇杖。
渾身滴落鮮血。向那些像是斬殺不盡的魔物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