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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冥沙

  隨著那片光幕的降臨,漫雨谷內的一切瞬間又恢復成原來的樣子,停留於半空中的碎片沿著靜止前的軌跡繼續翻飛亂舞,樹枝依然劇烈的搖晃,滂沱大雨依舊傾盆而下。 

  夜雲自小從未遇到過如此荒淡離奇之事,今日所遇顛覆了她以往的思維理念。先是一個莫名其妙的人出現在這禁地,空間靜止、絢麗的藍光、那個叫冥沙的怪人,凜凜如天神般的模糊人,這一切的一切,竟只是發生在霎時之間。 

  當夜雲還沉浸在剛才發生記憶里時,她抱著樹根的手一松,整個人瞬間被狂風吹得拔地而起,旋轉著向空中飛去,滿天雜物狠狠擊中她周身各個部位,手、腳、甚至臉上都不曾倖免,痛得她直叫嚷,剛想張開嘴痛呼,劇烈的風便灌了進來,叫嚷聲頓時變成了嗚咽聲,然而她的嗚咽聲在這狂風亂雨中顯得微若罔聞,夜雲的身軀此刻竟如茫茫大海中的一葉孤舟,隨浪浮沉,隨時都可能隕落。 

  凡人畢竟七尺軀,且不說夜雲還只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凡間女子。 

  夜雲隨風而上,早已辯不清方向,身旁不時電閃雷鳴,似天崩地裂般震耳欲聾。狂風劇烈撕扯著她的身體,只須再過片刻,她的整個身體便要四分五裂。 

  周身各處早已痛得失去了知覺,然而一粒如拳頭般大小的堅硬物體擊中了她的眼睛時,仍舊令她疼得抱頭縮成一團。她不知道此刻自己被風吹到了何處,何時才會落到地面?更不知道從高空中落下之後是否還有命在。 

  正當她胡思亂想時,一股暖流忽然傳入身體各處,夜雲疼得麻木的身軀頓時竟如沐浴在晨光下一般,恬靜愜意。就連剛才被擊中的眼睛也感覺不到疼痛了。 

  她微微睜開眼,只見自己被一團柔和的藍光裹住全身。滿天翻飛的碎片一接觸到那團藍光便被反彈開去。 

  「是那個人,一定是那個人」,夜雲看到那藍光,頓時想到剛才威凜如天神的那個人。 

  她下意識的往下看去。頓時一股眩暈的感覺襲來。映入眼帘的是尤如一幅清秀絕倫的山水畫。如泥丸般的山嶽、彎彎曲曲的河流,畫面一角上還有一些都快看不清卻很眼熟的房屋。正下方,是一個漆黑如墨的圈,更多地方被漫天飛舞的碎片和白茫茫的雲遮住了,看不清晰。 

  「哇。好美!」夜雲下意識的出聲道。 

  然而,似是什麼刺痛了眼睛,她咪著眼睛向前望去,只見前方一輪血紅圓的太陽射出柔和的光照在夜雲的身上。 

  「那不是夕陽嗎?」 

  夜雲此刻才想起自己是被旋風帶上天空的,而那團藍光定然與剛才在漫雨谷內的人有關,她四處張望,卻哪裡有那個神秘人的半點影子? 

  「是你救的我嗎?」她縱聲大呼。 

  「是」 

  辯不清性別的磁性聲音在耳邊淡漠響起。 

  夜雲悚然一驚。回頭望去,不是那個神秘人又是誰? 

  只見那人依舊一身墨色的寬大衣袍,面部前一層薄霧迷離不散。就飄浮於夜雲身旁,「給你兩個選擇。做我二十年的侍從,或者,從這裡掉下去」。 

  「這、這是哪裡?」夜雲聽在耳里只覺得莫名其妙,不知道神秘人在說些什麼,「什麼侍從?什麼選擇?是你救了我么?」。 

  「看到那個漆黑的圈了么?」,神秘人也不理夜雲的嘀咕,指著地面上那個黑圈。 

  夜雲低頭往下看去,那裡確實有個漆黑如墨的圈。 

  只聽那個神秘人繼續道,「那便是漫雨谷」。 

  「漫雨谷!」夜雲張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望著。「那我不是在很高的天上?」 

  「不錯」,神秘人輕聲答道。 

  「啊!難怪那麼眼熟,那麼西邊那些房屋便是七夕鎮了」,夜雲恍然大悟,但一想到剛才那個神秘人的話,便再也忍不住全身發抖,「你剛才說什麼?兩個選擇?」 

  「對,你可做好選擇了么?」 

  夜雲頓時只覺得頭暈目眩,若從這掉下去,哪還有命在?但一想起要做那個人二十年的侍從,她又極其不願。至此,她竟想到自小便屢試不爽的一招——耍賴。 

  「哎呀!你一個無所不能的神人,就知道為難一個小姑娘,你瞧,我什麼都沒有,人又長得沒剛才那位姐姐美麗,更不會洗衣疊被、掃地做飯,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經常還要父母照看生活起居,即便給你當侍從也只會給你增添麻煩,而且,我不良嗜好還挺多,到時累及您可怎麼好?」 

  夜雲原本還要繼續喋喋不休的述說自己的諸多不是,這一刻她恨不能把自己所具有的、所沒有的癖性全都一股腦的兜出來。 

  但接著她便再也說不下去了,說話聲頓時變成了肝膽欲裂的驚呼聲,因為她的身體瞬間向著大地猛然墜落而去。 

  「不要啊!好了好了,我便應你便是,快停下,我答應做你侍從了,救救我」。在生死存亡剎那,她失去了所有理性,拚命呼喊道。 

  「很好」。磁性般的聲音又在夜雲耳畔響起。 

  夜雲下落的身軀隨著神秘人的話語聲瞬間止住,然而,剛從鬼門關邁回來的她此刻竟像個孩童般放聲大哭起來,絲毫不理會有個陌生人仍在身旁。 

  「那麼,簽下這契約」,神秘人的聲音冰冷而空洞。 

  幽光閃爍間,一張漆黑古樸的捲紙自神秘人手心張開,其上幾行字幅晦澀潦草,字幅下方是一幅張牙舞爪的惡魔圖案。 

  夜雲望著古樸的捲紙,心底深處不由升起一股難以言語的悲涼,「二十年么?」她喃喃道。 

  二十年是多久?是轉瞬間如夢初醒,還是在痛苦中度日如年?那是是她出生至今還要漫長的輪迴啊!年邁的父母二十年後會怎麼樣?是否還會存在世間? 

  而她,夢想著摘下紫凝花成為紫烏國最美麗的人。但歲月無情,二十年後的她應該早已面目全非、皺紋滿面了吧? 

  神秘人卻絲毫不理會一顆如此脆弱嬌小的心靈此刻是如何的悲愴憫懷。 

  或者生存於眾生之上的神秘人根本就不屑於夜雲內心深處作何感想。他只是淡淡的說道,「望著下方這幅圖案」。 

  夜雲雙眸茫然,滾燙的液體朦朧了她的視線,令她看不清捲紙上的圖案。 

  但神秘人的聲音將她拉回了現實。「當夜魔的頭顱轉向。契約即成」。 

  夜雲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當再次睜開雙眼時,眼裡的淚痕早已消失不見。她專註望向捲紙上那幅張牙舞爪的夜魔圖像。 

  夜雲的眼神剛一接觸到那幅圖案時,捲紙上的夜魔瞳孔竟在漸漸收縮,伴隨著兩點微弱的光芒,夜魔似乎活過來一般。在捲紙上狂亂飛舞,它似是恐懼到了極致,凄慘的嚎叫聲不絕於耳,六隻觸手上下舞動,憑空拉扯,但最終卻抓不到任何東西,當夜魔在捲紙上轉了一圈。回到頁底時,停在了那裡一動不動,漸漸變成了之前的形狀,不過位置卻發生了改變。之前是頭顱朝上,此刻卻是朝下。 

  「契約完成」,神秘人隨手一揮收起契約,「從此刻開始,我的意向便是你的使命,為此,我賜予你二十年的青春和超越凡人的力量」。 

  神秘人左手伸出,五指成爪,抵住夜雲的額頭,一道藍光自掌心注入夜雲體內。 

  夜雲一陣顫抖,只感覺一股暖流傳入體內神經百穴,道不出的舒適暢快。 

  「隨我去吧」。神秘人收手,漠然道。 

  「往何處去?」夜雲任其擺布,茫然中,全然不知該何去何從。至此,她牽挂著的,唯有家人了吧? 

  「去一個比這裡更高的地方」。 

  後來,她才發現,聖師口中所說的那個「更高的地方」便是聳入雲天的隕星峰。 

  …… 

  夜雲的視線從預言師寬大的身影上收回,黯然道,「冥沙便是前任侍者么?」 

  「不錯,可惜她寧為一個凡人妄圖逆天改命,其下場你也親眼目睹了,你亦想步她後塵么?」 

  聞言,夜雲輕聲道,「那聖師幾日前為何令我將冷逸帶回此處,這難道不算擾亂他的運行軌跡嗎?」 

  預言師身軀一怔,忽然間陷入了沉默,似是在思慮什麼。 

  良久,預言師嘆息道:「我自認早已脫離神芒眾生之外,掌控蒼生運數於一手,滄桑歲月,於我皆盡浮雲,然而此次,你竟沒能帶回冷逸,至此我才發現,原來這個世間竟還有我未能探知的軌跡,即使是最接近於我的人,亦逃出了我所預知的範疇」。 

  夜雲沉默了,然而,她瞳孔里似有什麼堅定的東西,是鍥而不捨、捨生忘死的執著。如同二十年前在漫雨谷時冥沙的雙眸。 

  「因果互映,宿命,終將是難以逾越的鴻溝」,預言師望向天外的星空,那裡,不時有星辰閃滅,然而只是片刻間,閃滅的辰便會被某顆暗淡的星辰佔據其位。「或許,便是連我亦未能逃出那個軌跡」。預言師茫然道。 

  夜雲自入隕星峰二十年來,從未聽聞預言師說過如此多的話,隕星峰一直是她精神力量的源泉和支柱,預言師在她心裡便是神,是不可抗拒的存在。 

  如今,預言師竟也茫然了么? 

  「神芒已有多久未曾動搖了,或許,需要一次徹底的洗禮」。預言師喃喃說道。 

  熙熙攘攘的人群,雜亂不堪的市井,吆喝聲、叫囂聲不絕於耳,而作為方圓百里內最大的城池——無憂城,更是如此。 

  嚴謹的秩序在近一個月來緊張到了極致,過關人員的行禮物品件件必須徹查,本城原住居民禁止外出,一個時辰總會有一隊鐵蹄在每條大街小巷縱橫而過。而城外,皇城軍隊風塵滾滾奔赴此處,揚起的渾厚灰塵遮天蔽日。 

  至此,城內居民騷亂程度已達頂點,儘管城主府早已下令城內禁止私論天荒城一事,但各種渠道無孔不入。總有絲絲縷縷傳入城內。一個月前天荒城從神芒匿跡的消息如旋風般橫掃而來,此刻城主府的禁令成了城內居民逃離的一道天墊。 

  如今蠻人軍隊便住紮在無憂城北面十裡外的葬麟山脈,與南面冥族軍隊遙遙相對,而無憂城則被夾於兩軍中間。 

  無憂城北面十里。簡陋卻寬大的木房漫山遍野矗立著。邊緣地帶是一座座高聳的遼望塔,一眼望不到邊。中心處是一個低洼的山谷。數之不盡的簡陋木屋中,一個極其寬大奢華的木屋橫陳其中,非常顯眼奪目。 

  寬大木屋內,各種珍稀飾品琳琅滿目。地面全是柔軟的皮毛鋪著,中間一座羊頭人身的雕象栩栩如生,兩隻鋒利的前爪,彎曲強健的後肢,身後一對骨翼展翅欲飛。雕象后,是一個寬闊的議事廳。議事廳內光線暗淡,一顆巨大的照明珠在屋頂不時的閃爍著。明明滅滅,發出一陣陣亮光,映射出的卻只有兩個靜默的身影。 

  「這些卑賤的殷鹿國人竟然也妄想用那些脆弱的人類軀體試圖反抗,真是自尋死路。」豪華的座椅上。一個嬌小的身影出聲道。 

  「定是冥族那些怨魂想利用無憂城從中牽制」。座椅前,一個黑色衣袍立於其下,整個身軀隱入黑暗之中,就連頭部也藏在漆黑在帽子里,只有幾束白色髮絲從中垂落而出,一雙瞳孔微微散發著幽光。用略顯恭敬、卻嘶啞的聲音答道。 

  「那些冥妖卻也天真,以為轉移到弱小的殷鹿國境地便能憑藉這些穿戴幾塊破銅爛鐵的嬌嫩士兵阻擋我神族的腳步,忒也可笑」。嬌小的身影起身,漫步走向前方那座雕象。 

  「大祭祀您忘了么?天荒一役,我神族損兵折將,傷亡高達兩成,而冥妖那邊傷亡數量卻只區區一千冥靈」。 黑袍緊跟其後,小心提醒道。 

  嬌小身影停下腳步,卻並未回頭,「天荒一役中我軍陣亡的那些不過是些魚餌罷了,無傷大體」。 

  黑袍微微向前邁了一步,道,「據吠鳴回報,冥妖中似乎來了一位難纏的對手?」 

  「哦?吠鳴回來了么?怎麼不直接來見我?」大祭祀詫異道。 

  「他也不確定是不是楚幽,只回來說一聲便匆匆忙忙走了」。 

  說至冥族幻者楚幽,黑袍不禁黯然,憶想此人自橫空現世,便成為蠻族眾將士的夢魘,此人技藝遠超其他冥族幻者之上,曾一怒之下獨自潛入蠻族本營成功刺殺七位祭祀,而後安然逃脫。 

  「冥妖與我族世代仇殺由來已久,夜魔,你恐懼了么?」,大祭祀回頭盯著身後隱匿於黑暗中的黑袍。 

  「並非是我懼怕楚幽,有大祭祀在此,我又何須怕他」,大祭祀的注視令他本已垂下的頭顱垂得更低。「只是此人畢竟非一般幻者可比,不僅技藝了得,而且對於行軍布陣也是出類拔粹。此人不除,終將是我神族的心腹大患,且此次他的出現於我族而言始終是大患」。 

  大祭祀不再言語,繼續向前行去,至雕象旁才道,「此獠竟讓爾等如此驚懼,不可謂不悲,我堂堂神族又豈會懼怕於他,且看我如何滅他魂魄」。語畢,大祭祀忽而冷笑起來,「此次族長命我親臨,便是要會一會這楚幽」。 

  夜魔行至雕象旁,卻不敢直視那座雕象,它代表著整個獸族的最高權利與意向。蠻族的守護神,即便只是雕象,散發出的威壓亦非同小可。 

  「在天荒一役中,曾出現過神秘強者」。似是憶起了什麼,夜魔用嘶啞的聲音說道。 

  「哦?」大祭祀瞳孔一陣收縮,眼神如睥睨眾生般望向夜魔,「為何不早與我說?」 

  夜魔聞言,猛然後退一步,「大祭祀恕罪,那些神秘強者雖然在天荒一戰中現身,但對天荒城的存亡似乎並無興趣」。 

  「何以見得?」 

  「他們只在城中帶走兩個人,便匆匆離去」。 

  大祭祀向雕象緩緩伸出右手,在快要接觸到雕象的剎那,右手卻停滯在了半空,「出現幾個?他們為何要救走那兩個人?」 

  「屬下不知,但據吠嗚所報,冥妖那裡出現了兩個。具都看不清面目,然而冥妖軍中卻無人可與之抗衡,眼睜睜看著他們救走一女子。而我神族軍中亦出現一位人類女子,此女身手甚是了得。在我軍屠刀下救出一名人類男子后。生生殺出一條血路揚長而去」。夜魔那時便在不遠處,見一名女子突現。他遂遣幾個高手攔截,結果卻被瞬間逼退回來。 

  大祭祀收回手,深思片刻,道「如此人物。不似普通勢力」。 

  「大祭祀您是說……?」。夜魔似乎想起了什麼,但卻不肯定。 

  「不錯,劍皇門,或者黃泉閣」。大祭祀冷笑,伸出手,輕輕撫摸著獸族的守護神鵰象,動作輕柔至極。「亦或,隕星峰」。 

  無憂城內,各色服飾層出不窮,行人具都行色匆匆。往來奔走。滅頂之際,無憂城最奢華的留香酒樓,較之往日自是免不了門庭冷清、酒客稀薄。自天荒城被屠的流言傳入此城后,一直賓客滿座的留香酒樓便失去了往日的喧鬧。 

  然而,並非所有人都急於逃生,此刻竟有一位面罩黑紗之人突兀的出現在了酒樓前,抬頭往招牌上望了一眼,不緊不慢往裡走來。 

  酒樓侍從本已緊張至極,此刻見到一位裝扮怪異的人走來,不由嚇得面容煞白,但職責所在,酒樓侍從不得不攝手攝腳走了過去,強顏笑道:「閣下住店還是飲酒?可否需要雅間?」 

  「雅間,兩盞竹葉酒」。 

  「好的,您樓上請,竹葉酒很快送到」。說完,侍從匆忙鑽入門后。 

  面罩黑紗之人自顧向二樓行去,走廊典雅別緻,幽香瀰漫,一路鑲嵌著各類圖案花紋,照明燈閃爍不斷,黑紗之下隱約可見雙眸在燈光下黝黑異常,但卻目無斜視。似乎城外的兵荒馬亂與街巷中的人群紛擾與他無絲毫干係,他只是靜靜走完那一段長廊,而後進入靠湖的一間雅房。 

  侍者很快送來了竹葉酒,然而,已然過去一個時辰,他竟倚靠著窗欞安靜的望著湖面,木桌上的酒水點滴未動。 

  隱約可聞街頭巷尾傳來陣陣極端的喝罵聲。一陣鐵騎揚塵而來,刺耳的聲音呼號著,「城主府有命,擅自離城者,殺;造謠生事者,殺;殷鹿皇城援軍已到,無憂之壓已解」。 

  「哼」,黑紗之下,唇角動了動,「皇城援軍么?」 

  然而,深遂的眼眸突然望向樓頂,似能穿透屋頂一般,「觀察了這麼久,不下來飲杯酒水么?」 

  只見琉璃瓦頂一陣顫動,一道青色身影出現在了房屋內,「劍皇門下果非泛泛,可惜自甘墮入凡塵,寧屈世俗之勢,可真是讓人扼腕嘆息啊」。 

  青衣人自顧坐於木桌前,拿起酒壺往瓷杯里斟著酒。 

  「哦?黃泉閣雞鳴狗盜之能天下皆知,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水面上偶爾盪起的漣漪一圈圈向四周散開,湖面上吹來的風拂起黑紗一角,然而他卻視若無睹,繼續望著湖面。 

  青衣人斟酒的動作瞬間停滯,望向靠於窗欞上的人。「劍皇門下個個眼高於頂、目中無人的傳言也絕非浪得虛名」,青衣人僵硬著的手提著酒壺繼續斟酒。 

  「天地自有浩氣長存,爾等也敢妄論尊卑,我劍皇門又豈能與黃泉妖魔同流合污」,面罩黑紗之人冷笑道。 

  「所謂天地浩氣,不過虛有之物,何謂正?何謂邪?何謂忠奸?我黃泉閣行事本無則,逍遙於這神芒大地,至今也未曾遭何天理報應?且不論正邪,即便我黃泉閣有失人道,先輩尚且不曾爭出結果,便憑你我二人,又怎生分得高下?」青衣人端起一杯竹葉酒,自顧輕啜。 

  「魔道妖人竟也敢妄論天道,豈非可笑至極?」 

  「天道么?天道何曾存在?身體髮膚,均受之父母,然,亂世戰火紛紛,眾生皆螻蟻,生命如草芥,人之生命輕如豬狗,遍地儘是蕭殺不斷。如同天荒城與這無憂城,劍皇一門自恃秉承天道,卻為何擋不住這紛亂局面?令眾多無辜生命憑白消逝?這便是天道么?」青衣人飲盡杯中竹葉酒,似未盡興,提起酒壺繼續斟酒。 

  黑紗下望著湖面的眼神一滯,似是觸及某條高危防線,瞳孔劇烈收縮著,「世間誅多無辜生命擇難,皆因神芒有爾等傷天害理之輩,如若不然,世間必將繁興昌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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