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悲涼的笑話
(' 荒草紛紛的山腰處,偌大的古寺在冰冷的山風中顯得愈發清冷而詭異;
「啪嗒……」
腳下的碎石發出刺耳的聲音,披頭散髮的冷逸這才停住了踉蹌的腳步;
他回頭看了眼直通雲霧的天階,卻根本記不得自己是怎麼走下這千級台階、走進這殿宇層疊、卻空無一人的古寺……
仰望著浮屠像高大卻孤寂的背影,冷逸雙腿一軟、重重跌落在地;
在登上山巔之時,他是萬眾矚目的當世奇才,一心要肩負起西川萬民幾代人的希望;
而當走下山巔時,他卻成了人人深惡痛絕的廢物……
短短半日,天壤之別!
無品級、無屬性;
卻偏偏有著上上等的潛力!
如此邪門的血脈幾乎和那虛無縹緲的「天品血脈」一樣只存在於想象之中……
在瀾川大陸,修鍊的本源在於血脈潛力;
在冷逸所了解的修鍊界,血脈潛力分為「天、地、凡」三品;
除了那虛無縹緲的天品血脈和傳說中的地品血脈外,凡品血脈分為九至一等,寓意「人分九等」,在西川修鍊界,凡品三等以上的血脈便被稱為「高等血脈」;
一般而言,初等血脈終其一生的修為不過最基礎的「十級淬體境」;中等血脈最多不過達到其後「十級煅骨境」的頂點;
而只有高等血脈才能一舉突破到煅骨境之後的「聚氣境」,成為整個西川神明般的存在;
總體而言,血脈品級越高、血脈潛力也就越大,修鍊速度也就越快,日後的成就也就越大;
品級、潛力,這二者本就是一體相生的!
然而……
「廢物……」
冷逸獃獃地縮成一團,清秀的臉龐不自覺地抽搐著、痙攣著,這隻存在於想象中的邪門血脈――
竟然活生生地出現在他的身上!
這意味著他努力一生也修不出什麼結果,縱然有著上上等的血脈潛力,卻和凡夫俗子毫無區別;
如果他本來就是個凡夫也就罷了……
但是――
過目不忘、一聞千悟、耳靈目銳、天生神力……那些用來形容歷史上驚采絕艷之輩幼年時的贊語、統統可以用來形容冷逸這十二載春秋;
什麼樣的血脈決定了什麼樣的外在表現,這本來就是最簡單的因果關聯!
然而……
「廢物……天資絕倫……」
「我……」
冷逸僵硬地昂起脖頸、一雙渾濁的淚眼仰望著灰黃蒼天,嘶啞的嗓音發出厲鬼般的凄笑――
「我就是個笑話!!――哈哈哈哈!」
冷逸凄笑著癱坐在地上,任憑冰寒的淚水緩緩流下,他甚至可以想象,那無盡的譏諷、無盡的嘲笑、流言蜚語、切齒鄙夷……
將在這曾經對他寄予厚望的西川、像陰魂不散般糾纏他的一生!
何其慘淡、何其悲涼!
凄厲的笑聲回蕩在空蕩而陰暗的古寺,引起了一陣恐怖的迴音;然而卻無人注意到,那古老的浮屠像低垂的雙目中,竟然緩緩流過一道微不可察的光芒……
「哎喲喂!冷天才在那藏著呢,真讓大爺好找啊!」
「啊哈哈哈!真的好冷,藏得真嚴實!」
「幾位爺!幾位爺!您息怒……息怒啊!」
就在此時,一陣尖酸的嘲諷和惶恐的哀求驚醒了少年;
冷逸本能地扭過頭,卻看見幾名壯碩的錦衣豪奴囂張而來,而父親和三位長老正在拚命陪著笑,遠處還有大批閑人有說有笑地走下天階;
看著那一張張蠻橫的嘴臉和父親的惶恐,冷逸的心再度揪了起來……
「你就是冷逸?」
一名豪奴嘴叼枯草來到近前,一臉鄙夷地明知故問;
「是;」
冷逸眉頭一皺、簡短地應道;
「哎喲,冷奇才,咋介說話呢?懂啥子是規矩不?」
「快瞧,冷奇才架子好大哦!嘖嘖……」
似乎是覺察到冷逸心中的苦楚,眾豪奴肆無忌憚地擠眉弄眼、極盡譏諷之能事;
「你們想幹什麼;」
冷逸爬起身、死死盯著眾豪奴,語氣冰冷地說道;
「幹啥子?哎喲哎喲!冷奇才好大的口氣啊!」
「就是就是!嚇得我腿都軟了……」
看著面色陰冷的冷逸,眾豪奴變得異常興奮,各種尖酸刻薄接連不斷;
「你們找死不是!」
冷逸咬著牙關低聲吼道,小小的拳頭緩緩攥緊,一道冰寒的目光劃過清秀的雙眸;
「冷逸閉嘴!」
突然間一聲熟悉的厲喝,讓冷逸不禁渾身一震,卻看見了父親那慘白而惶恐的臉色;
「幾位爺您孩子還小……」
看著父親對那豪奴又是鞠躬又是賠罪,冷逸很快便明白了什麼,緊咬著牙關壓下了心頭的怒火……
「閃開!」
那豪奴粗暴地推開冷正元上前一步、抬起食指死死指著冷逸的臉呲著牙吼道:「你個廢物,有種再說一遍!」
「這位爺您消消火!這兔崽子嘴賤欠抽……」
冷正元一見不好趕忙橫身攔住那豪奴拚命討饒,接著扭過頭對著冷逸一聲痛斥:「不長眼的東西!快跪下來給幾位爺賠罪!」
「我……」冷逸猛然攥緊了拳頭,卻又不得不閉上了嘴;
「你個廢物耳朵聾了?……冷正元你一邊呆著去!」
一聲惡罵,只見那豪奴對著冷正元的胸口抬手一推,冷正元卻絲毫不敢動用修為阻擋、只能踉蹌地倒退兩步;
「你敢動我爹!」
冷逸一聲怒吼,森然的殺機奪目而出!
「怎的?你不服啊?有種來咬我啊!」
「小逸住手!住手――!!」
「我曹你奶奶!!」
面色慘白的冷正元嚇得魂飛魄散、大喊著就要躍起攔下兒子;
然而,他還是晚了一步,在他萬分恐懼的目光中,冷逸猛地壓低身形、一躍而起,小小的身影猶如雄鷹展翅、對著那蠻橫的嘴臉凌空踢出一腿――
「嘭!」
一聲悶響,那豪奴根本來不及躲閃便挨了重重一腳、壯碩的身體凌空翻滾、幾顆骯髒的黃牙在空中帶起一縷刺眼血絲……
「哥幾個廢了他!」
那豪奴捂著臉頰大吼一聲、從靴子里抽出一根拇指寬的鐵尺便沖了上去,一眾豪奴紛紛抽出隨身的傢伙嚎叫著撲向冷逸;
一群刁奴!
冷逸冷哼一聲,身形一抖不進反退、小小的身體如狸貓般滑出、迅速拉開了場子;
「嗖!」
一根鐵尺帶著破空聲狠狠抽向冷逸的臉頰;卻只見冷逸毫不避諱、迅速扎馬沉腰後仰、在鐵尺掃來的一剎那一個漂亮的金剛鐵板橋躲開這陰毒的一擊!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鐵尺帶著幾縷髮絲剛剛掠過之時,冷逸雙手猛然撐地、迅速收腿、而後照著那豪奴的下巴一腳蹬出――
「咔嚓!」一聲脆響,那豪奴滿嘴是血一聲慘叫、重重地疼暈在地;
「去死!」就在此時,一道馬鞭帶著鞭影偷襲而來,剛剛收腿的冷逸腰身側向翻出,就在鞭子砸落之時,冷逸卻欺身近前、一記鐵膝狠狠撞在那豪奴的心窩!
「嘭!」又是一聲悶響,冷逸那小小的右肘重重砸在一豪奴的脖頸……
「噗通!」一聲悶響、塵土飛揚,在圍觀者震驚的眼神中、冷逸那小小的胳膊掄著一個近兩百斤的豪奴重重砸在地上……
好犀利的身手!
小小年紀竟然能將凡人的武功練到如此地步!
短短一刻,幾名身材壯碩的持械豪奴便倒在了手無寸鐵的少年腳下,圍觀眾人無不深吸一口冷氣,偌大的山腰再次死一般寂靜;
如此身手、如此年紀……
這冷逸――
真的是廢物么?
「豎子!好大的威風!」
突然間,一聲厲喝如驚雷般響徹千尺層雲,圍觀眾人無不膽戰心驚,只見山巔的雲霧間一名錦衣老者巍然而立,銀須白髮迎風狂舞、一股驚人的氣勢撲面而來!
遙遙而立,便已氣勢逼人;
整個西川,還有誰能如此強勢!
「程……程大人?!」
冷逸猛然一個激靈,那弱者對於強者本能的畏懼讓他險些癱軟在地;
「冷逸!快給程大人跪下!」
就在此時,一旁的冷正元面色煞白地大聲喊著兒子,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憑什麼!他們辱人在先……」冷逸想也沒想大聲回道;
「你……」冷正元大驚失色、就要開口責罵――
「好一個豎子!老夫不過是叫人喚你過來,你竟然將其打成這般模樣,小小年紀竟然如此囂張跋扈――」
程歸雲遙立山巔、冷酷無情的聲音如滾滾悶雷般回蕩在群山之間,那刻骨三分的氣勢讓圍觀者無不萬分膽寒!
「程大人明鑒!他們……」冷逸緊攥著拳頭、顫抖著雙腿忍受著那發自骨髓的恐懼、大聲分辨道;
「還敢狡辯!」
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厲喝,冷逸的雙耳被震得一片轟鳴;
「我沒有狡辯……」
倔強的少年不顧雙耳的劇痛、依舊執著地分辯道;
「好大的膽子!竟敢和老夫頂嘴!」程歸雲猙獰著雙目,凌厲的目光如利劍般直刺而來――
「豎子!跪下!」
一聲厲喝,猶若雷霆萬丈,一股山嶽般的威壓對著少年洶湧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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