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幻彩我願 ——邂逅美人
美人邁兮音塵闕,隔千里兮共明月。
場地中間擺好了兩張琴,王楚和嚴桐雨已坐下準備撫琴,旁邊一張案几上擺放好了筆、墨、紙、硯。
五位女門徒捧過來五個棕色的木盤,上面是五件色彩不同的衣服。
方卧劍邀請五位公子到王楚師兄的淡疏軒更衣。
根據抽籤結果,一號裴南鹽,選擇藍衣;二號伏天雲,選擇紫衣;三號易子規,選擇綠衣;四號施盤,選擇紅色;五號漆霧曳,唯有剩下的黃色了。
一邊有門徒拖著兩大盤香囊過來,香囊五個顏色:紅、藍、綠、黃、紫。從客人席位開始,伏浪川、漆清賀、施盤、裴道恆、易子規的則交給他的一個隨身助理,每人五個,每個色彩一個;這邊則是端世貞、薛夫人、荀蕪茵還有28個師兄弟,每人五個,每個色彩一個。
在場的人一臉霧水,不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
柳澤林走到蕪茵身邊,俯身低語,蕪茵點頭應允。
原來昨日常濟安排了今晚晚宴每個院出一個題目,考考前來提親的五位公子。樂院的王楚心想:樂苑能考什麼呢?難不成讓公子們談對《雲門》、《咸池》、《大韶》、《大夏》、《大濩》、《大武》的理解;再不就是清調、平調、側調;要不談談宮、商、角、徵、羽。別說幾位公子未必感興趣,就連王楚自己都覺得沒勁的很,於是跟嚴桐雨一商量,不如找柳澤林師兄商量,合在一起出個題目。
王楚還未出門,那邊柳澤林、方卧劍,還有丹青院的謝沉、米荷、喻客顏已經來了,原來幾個人想法一致。
在謝沉看來:「老師眼裡一向最關注的是冶鑄院,一心想要展示的也是這刀劍的製作之精巧。再者就是埏木院、佳金院,我們幾個院向來就是配菜,何必爭這風頭呢。不如合併在一起,讓大家樂一樂就是了。」
米荷也說:「老師嘴上丹青無價,其實老師心裡並沒有多看中我們做的這些筆、墨、紙、硯之類,老師向來覺得這都是閑人把玩之物。所以,不出題目,樂師兄那裡說不過去,說我們不配合,不支持他。出了太出彩的題目,難免還弄個跟人家爭風頭之說。倒不如,我們就合在一起弄個好玩的、博大家一樂的就行了。「
柳澤林點頭,「剛才我跟卧劍商量了,乃服院做的實在不是什麼上檔次的器物,不過是日常所需。我們也不能拿來一堆針線,讓公子們拿著繡花,做衣服。所以,我們討論:拿五套新製作的袍服樣品,讓幾位公子試穿,在場地走走。既然要考察公子們相貌、儀態、風度、氣韻,他們穿自己的衣服自然是挑選合適自己的,不容易看不出來本質。穿我們給他們隨意分配的衣服,反倒容易一目了然看出幾位公子的氣質。然後王師弟、嚴師弟可以撫琴,你們的制琴、撫琴的技藝可是天下第一,不妨藉此,讓我們欣賞一回。」
王楚,嚴桐雨十分贊同柳師兄的提議。一來,展示了樂院的樂器和技藝,二來也可以看看公子們是否懂樂理。走路如不按照音樂的節奏,勢必動作不協調,也不美,那又何談幽雅、高貴呢!
謝沉補充到:「蕪茵不知道晚宴的目的,我們不妨到時候讓她在每位公子登場的時候,變幻一種顏色。然後讓公子在桌上寫下剛才看到的色彩,一來也是現場助興,二來也可以順便看看公子們的字寫的如何!」
於是這題目就命名為:幻彩我願。又因為曲子是王楚師兄譜寫的名為《邂逅美人》,所以最後題目就取名為:幻彩我願——邂逅美人。
此刻,五位公子已經換好衣服,站在了場地邊上,那衣服的顏色剛好就是紅、藍、綠、黃、紫五個顏色。
謝沉上來講述規則:「一會兒五位公子換好衣服,每個人在場地中間走一圈,當然我們給每位公子搭配四個門徒,方便指引公子們行走的路線,走好一圈然後到這邊的桌上寫下你看到的瞬間出現的顏色,一個字就可。拿到香囊的諸位貴客、端老師、師娘、蕪茵,還有師兄、師弟,支持哪一位公子,您就選擇與那位公子衣服顏色一致的香囊,拋擲到場地中間,以所得數目為最後分數。每位公子依舊是六十滴水的時間。」
常濟雖然早已知道他們的題目,心裡還是不禁暗笑,「此等表演,真是無聊的很,也虧他們想得出這樣的題目來。既看不出器物之高雅,更判斷不出公子們的修為與能力,不過是玩樂罷了。」
眾人準備停當,四個粉紅著裝,手提紅色燈籠的女門徒分別站在裴南鹽的兩側。
湯夜笛喊:「開始。」
王楚與嚴桐雨開始撫琴,琴音婉轉,節奏輕快,內容描述的是一位妙齡女子,春日外出賞花,偶遇一男子。二人一見鍾情,許下一世承諾。此刻,十五月圓,燈下,有情人對月飲酒賞花,好不快哉!
王楚寫的這首曲子,跟他的親身經歷有關,然而結局卻非曲子那邊歡樂。他彈奏的格外投入。
裴南鹽已經在四位打扮的花團錦簇的女門徒的簇擁下走過來,一襲暮色夜空藍的衣服上散落著綠色的佛手紋樣,斜襟,深空藍腰帶上幾點硃紅色的小花,黑色的靴子。手中硃紅色的扇子,上面是淺藍色的佛手圖案。
裴南鹽面色微紅,畢竟這樣走到場地中間,還被幾位女子圍著,自然有些稍顯羞澀。但他深諳音律,每一步都情不自禁的就按照節奏來走,加上他本身身材筆直,氣質雅緻,這藍衣只是襯托的他更挺拔、清爽,在俊美中又多了一份洒脫。
一眾門徒,看到這個節目,都不禁暗笑,實在沒想到師兄們竟然會出這樣的題目。
裴南鹽在四個女門徒的帶領下,走到清輕苑弟子這邊,站定,女門徒則擺出幾個舞蹈動作。
蕪茵按照柳師兄的意思,輕指場地,色彩突的幻化為粉色,還冒著漂浮泡泡。
四個女門徒帶著裴南鹽轉身向賓客席走一回,然後帶著裴南鹽到案幾邊。他拿起毛筆,寫下一個字:粉,旁邊的女門徒拿起寫好字的紙張,四周旋轉一圈。
常釋喊:「結束。」
手裡有香囊的賓客,端世貞、薛夫人、眾師兄弟開始向場地投擲藍色香囊,一時間一片歡樂之聲。
卻無人注意到漆清賀臉上掠過一絲悲愴。
很快伏天雲、易子規、施盤,都跟剛才一樣在場內走完,畢竟都是世家子弟,從小琴棋書畫都學過,所以也算是各自走出了各家的風格和氣度。眾人在音樂聲中投擲香囊,一時間快樂無邊。
唯有漆霧曳出了問題,因為沒有人知道這位清雅、氣度淡然、外貌堪稱完美的漆公子的背後,有著不為人知的痛。
三年前,他與裴南鹽被千年章魚襲擊,失血過多,雖然身體康復,可他的世界卻只剩下了黑、白、灰。
他的世界里,不再有色彩。
他只能憑藉往昔的記憶,推測花是紅的,葉子是綠色的,天空是藍色的。
倘若一個人從頭至尾,就不能判斷顏色,那也就不會有這種無法感知色彩的痛。可曾經的色彩斑斕,如今只剩下黑、白、灰,那種痛就好比永遠在夜色中行走,在夜色中觸摸那無邊的虛無。
別說蕪茵變幻了鵝黃色,就是再幻化出萬種顏色,於漆霧曳而言,也是統統辨識不到的。
漆霧曳此刻手中握著筆,卻不知道該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