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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新婚酒

  哥哥大婚的時候,果真如我所想一般,熱鬧非凡,在廳中他們跪拜時嫂嫂逶迤拖地的紅色衣擺上綉著的鴛鴦圖案十分好看。

  正是熱鬧時候,見額娘四處轉悠似乎在尋找什麼,我過去問她,她問我可有見過京墨。我也好些時候沒有見到京墨哥哥,便說沒有。看到著急的樣子,便問發生了何事,才知是宴席上的酒不夠了,其他小廝在忙事情抽不開身,尋不到京墨。

  我正想出去散散心,也免了宴席不能上桌又沒什麼其他事情的乏味。便說我帶著知善去,額娘見京墨不在,又急著招待他人,便遞了袋銀兩給我,交代我快去快回。

  我同知善乘著馬車很快到了酒館前,卻見有人在門前搬運著酒,難不成是哪家也在辦喜事?

  我快步走到櫃檯前,詢問還有沒有酒。櫃檯的小廝去後面看了看,回來回我:「只有兩壇青稞了,你要不要?」我忙回:「要的,幫我運到…」

  話未說完,便被一聲男聲打斷:「留一壇給我!」見一衣著富貴,比我大許多的男子走過來,他手裡拿著一封了口的白玉瓷瓶。小廝見了他恭敬道:「爺,兩壇酒被這位姑娘定了。」

  眼前的白衣男子掃了我一眼:「小娃娃定什麼酒,給我吧。」我見這人蠻橫,看小廝的態度似乎與這人相熟,我怕這酒拿不回去了,便打算細細說理:「今夜我哥哥大婚,還請這位爺能高抬貴手,讓一讓我。」

  他喚小廝去忙其他的事,而後打量我一番:「看你打扮,應是八旗的孩子,你是哪個軍旗的?滿還是蒙漢?」我還未回答,他便繼續道:「今夜成婚,家裡還有個妹妹的,就是光祿寺卿喜塔臘家的,是嗎?」我不願與他糾纏,只點點頭說是。

  不想他笑道:「那看來不是了,我估摸你是漢軍旗的,光祿寺卿掌管宴會大小,必不會自己兒子的婚宴都搞不清。」他見我的樣子只拿過我的一袋銀子:「好了,叫人看到以為我欺負一個娃娃呢。我可以把酒讓給你,你給我吟一句詩吧。當今皇上喜歡詩詞,但這還是漢人更擅長些。」

  我望著他,只覺得眼前的人自傲喜歡為難人不說,多少有些毛病。

  「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眼前的人愣了愣,而後問道:「你念這個詩,是要告訴我前兩句呢,還是后兩句的深意?」我見他湊近的臉,後退一步:「當然是前兩句了,我見爺也不是少年時了,因此望爺莫貪於享樂,珍惜時光才好。」

  我說完才後悔了,自己未免有些沉不住氣了。只見眼前的人大笑起來,而後喚了小廝幫我把酒搬上車:「去吧,小娃娃。」我想無論如何他也是將酒讓給我了,便行了個禮:「望你一切安好。」說罷,便上了馬車回家。

  等回到家,剛好見京墨哥哥在前門看著抬酒,他扶我下車,又從運酒的車上拿下一封口的白色瓷瓶問我:「這是什麼?」我心想這不是方才那人手裡的東西嗎?便問運酒的小廝,小廝回:「是爺送給姑娘的,說是誤了姑娘家的酒,用這一瓶滄州酒來賠罪。」

  說罷,未等我反應,小廝便已然駕車離去了。

  京墨哥哥將白瓷瓶遞予我,卻未問什麼,也未有進門的意思。他看著我似在等我解釋。

  「遇到了一個與我搶酒的,而後把酒讓給我了,具體為何又送了瓶酒給我,我也不清楚。」我自認為將話說的簡潔明了,過程確實如此簡單。「你知曉滄州酒的價值何在嗎?」

  我搖搖頭,從未聽說。

  「這酒天下聞名,極難釀成。紀昀《閱微草堂筆記》詳細地介紹了這種名酒:其酒非市井所能釀。必舊家世族,代相傳授,始能得其水火之節候。釀這種酒的水取於河北南川樓下衛河中的清泉水。酒釀成后要放置十年以上才算上品,一罌滄州酒值四五金。」他細細盯著我手中的白瓷瓶慢慢說道。

  「據傳聞有一個滄州知府曾想盡辦法,最終也沒喝上這種名酒。後來,他罷官再到滄州時,住在李進士的家裡,終於以客人的身份喝到了他家珍藏的滄州酒。對此,這位前任州官感嘆萬分地說道『吾深悔不早罷官。』由此可見,你手中的這瓶滄州酒的珍美與難得。」他嘖嘖看著我手中的白瓷瓶,似乎要看穿將酒取出嘗一嘗。

  我見他說話的樣子不像唬人的,手中的白瓷瓶不由重了好幾分。我低頭瞧了瞧,也瞧不出什麼花樣來:「不行…我拿去還了吧。」他思考了好一會兒:「嗯,這確實應該還了去,不過他如今應該走了,你要還,不妨先去打聽打聽他什麼時候去酒館再親自還給他。這酒珍貴,若是你不親自還給他,有什麼損失,倒是顯得我們沒什麼禮數。」

  我覺得京墨哥哥說的對,便想拿進去改日再去看看,卻被京墨哥哥叫住:「這件事可大可小,最近選秀的事還未過去,你哥哥的事情也多,便別告知邊大人他們,以免再操心。」我應了聲,小心回到房內將酒藏起來。

  第二日,嫂嫂拜見阿瑪和額娘,我見到嫂嫂拜見,拜見過後,我上前同她說話:「嫂嫂,你做的香包很好聞。」她見我喜歡也很歡喜:「那太好了,此香往後你進宮也許也會有幫助。」

  我見她長得好看,人也十分親近,也很開心:「嫂嫂,我還有一個香囊,是京墨哥哥給我的。」說罷,我將香囊拿起給她看,她細細端詳了會兒:「我只懂香,但對於草藥不是很明白。」說完,她幫我理了理衣領:「少惜,不論什麼時候,一定要小心香料,香料很複雜,可救人也可殺人,尤其是你進宮以後。」說完,她說還有事便走了。

  我牢牢記得嫂嫂說的話,也記得之前哥哥說的,他可能幫不上我什麼,只希望我自己這珍重。

  第二日到了黃昏,我估摸著時候去到了酒館,卻未能等到那個男子,我按京墨哥哥說的,問詢了小廝他什麼時候會來,小廝說,他一般隔兩三日會來一次。

  我回到府上,聽到府中會客廳那邊有些吵鬧,我走過去,見到一對中年模樣的夫妻坐在廳內,還有一個與我一般模樣的女子。我想起京墨哥哥和我說的話,心下覺得這就是姬蘭。

  我一時欣喜,走到姬蘭面前忘了行禮:「姬蘭,是你嗎?」我十分激動,有比起故人重逢還大的喜悅。不想姬蘭慢慢起身行了禮,才道:「少惜,許久不見。」我望著她禮數雖全,卻多了許多生分,我才突然難受的反應到,七八年了,如何不生疏呢?

  我的激動和欣喜一瞬如火焰一般被澆熄,我轉身向二位長輩行了禮:「方才見到姬蘭,心裡欣喜,失了禮數還望大人和夫人見諒。」二位長輩見我如此,忙將我扶起:「不礙事的,少惜如今也生得亭亭玉立,若不是先開口了,我們都認不出了。」

  阿瑪和額娘見我這次反應的及時,也礙於面子沒有指責我。我坐在姬蘭的身邊,偶爾悄悄瞥一眼她。她打扮得十分俏麗,舉止優雅大方,我瞧著她,就像是在瞧宮裡的小主。再看看我如今的模樣,不由有幾分羞愧。

  姬蘭似乎發覺我在偷看她,她大方的沖我點了點頭,而後笑了笑。我一時有些窘迫,只得回笑。

  等大人們說完話,我心想往後還是要一起進宮相處,再怎麼生疏也比和其他人熟一些,便帶著我記得我們都愛吃的糕點荷花酥去找她。

  我到了她的房間門口敲了敲門,不一會兒見姬蘭來開門,她見是我笑了笑,而後瞥見我手中的荷花酥:「這是我們小時候愛吃的點心吧,有心了。」她迎我進去坐著,桌上看到一本《女則》。

  我聽到她還記得我們小時候的事情,心下又多了幾分欣喜。我將糕點放到桌上:「你現在就在看《女則》了。」她將書放好遞予我:「我早已背過了,看來你還沒有開始,選秀不止問些淺顯的,有些還有你所看的心得,我在書上做過標記,你拿去看吧。」

  我接過書,一時之間感受到她與我的差距。她清楚的知曉入宮的既定事實,並且自己做好一切事情去面對,而我還在做著「離家出走」這般負隅頑抗的事情。

  第二日家塾已經開了,除了哥哥和京墨哥哥,還有我和姬蘭。家塾講些四書五經的知識,除此之外便是哥哥和京墨哥哥單獨上的課程與一位嬤嬤給我和姬蘭上的選秀要注意的課程。

  第二日上完課,我盤算著酒館的那位男子也該來了,便揣著白瓷瓶去往酒館。到了酒館,小廝見我似是知曉我來做什麼:「今日爺在,爺說你來了便去二樓的房間尋他。」

  我心想這恐怕有些不妥,便將酒遞予小廝,囑咐交到他的手上便離去了。我才出門沒多久,便被一個人拉住了衣袖,我回過頭,他便放開了手。我見是那日的男子,見他是跑出來的想必有什麼話要說,我退了一步,示意他說。

  他晃了晃手中的白瓷瓶:「這個你怎麼還回來了?」「我聽人說這酒十分貴重,我們家裡也沒人會品酒,送給我的心意雖然感激,但怕浪費了。」我未曾抬頭,說完我想起這兩日上的禮儀課,心裡想還是頗有成效的。

  他見我如此彷彿有取笑的意思:「是誰說的?萬不會是你額娘阿瑪,不然他們也不會讓你私自還給我,那夜你哥哥正忙,你府中還有誰是這麼有見地的?」我心想京墨哥哥自然是有見地的,便回道:「是在我家住的一位哥哥,他學識淵博,應是曉得許多的。」

  眼前的人應了聲,繼而指了指我的香囊:「這也是他給你的吧,上面繡的是天藍星嗎?一般的小娃娃哪裡曉得這些。」我點點頭,又聽他喚我小娃娃,一時不服,便抬起頭看著他:「我雖不知尊駕多少年歲了,可我也不是個娃娃,我是要參加選秀的了,娃娃能參加選秀嗎?」

  之所以將選秀的事情提出來,自是明白自己已然沒有別的事來證明自己不是個娃娃,說完了才後悔。

  他掂量了一會兒手中的香囊:「可惜選秀前不可私自婚配,不過你也別太記掛了,依我看,選秀未必能成。」我自是沒有捉摸到他如今的意思,但卻聽出他似乎覺得我和京墨哥哥有什麼。

  「我家那位哥哥與我就同我與我親哥哥一般,你整天喝些酒,想的倒也奇怪。那位哥哥叫我來還你酒,我看就應該我藏起來,賣個好價錢。」我瞪著他,不想他聽了我的話,思考了會兒,忽笑起來:「這麼看來,或許以後我們還會再見。」

  說罷,他將一把有些銹了的鑰匙遞予我:「這個給你保管著,下次見到了你再還給我,就當幫我忙好了。但是你千萬別告訴其他人,包括你那位哥哥。可以嗎?」我見這鑰匙只是普通的鑰匙並不值當什麼錢,多管閑事的毛病又上來了,便答應下。

  等我回到了府中,才想起之前怕他再將酒塞給我,想著鑰匙總比酒好藏些,但等回過神來,細細想我憑什麼要幫他。不過都拿回來了,我將鑰匙放到嫂嫂給的香包中,心想這樣便不會丟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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