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莫爾蘭西的希冀
時間流逝,已經是中級魔法師的里昂在艾利拉克位面度過了第八個年頭。
兩年的時光里昂仍舊停在八級魔法師,魔法等級的晉級已經變得緩慢,但是十八歲的八級魔法師在任何一個家族裡都能夠稱得上是一位天才。這幾年間他和哈斯克斯家族的信來往不斷,最多的就是和他的好朋友那個小胖子亞士的來信。比他大三歲的亞士現在已經被裡昂追趕而上,此刻的亞士還只是一名七級的初級戰士而已。
這一天,弗拉特特意地準備了足以讓所有英靈們都參加的盛宴,因為這一天,是里昂的成年禮。
在宴會上,里昂默默地端起一杯紅酒,輕輕地晃蕩著酒杯。他並不反感弗拉特惦記著他的成年禮,還為他準備了這麼隆重的宴會,而且宴會的流程還嚴謹地按著貴族們的宴會流程來。但是里昂對這個宴會非常的厭惡,不需要進食的英靈們只是象徵性地吃了一些食物。悠揚的管琴樂下,舞池裡的一對對英靈們跳著帝國上層流行的貼面舞,但是沒有了曖昧的調笑聲,周圍也沒有欣賞舞蹈的目光。
在這個宴會裡,沒有交談聲,也沒有客套,甚至沒有笑容,就像是一群幽靈們在無聲地進行著宴會。
里昂覺得自己更加討厭這些英靈了,他甚至提不起興趣去跳舞,只是默默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吃著食物。萬幸,這些食物還是非常可口的。里昂甚至想要逃離這裡,躲到自己的實驗室里去繪製靈紋,這比參加這個無聊的成人禮可有趣多了。
但作為宴會的主角,里昂自然是無法離開的,更何況他的老師弗拉特就坐在他的身邊。
弗拉特端著酒杯,微笑地看向里昂:「里昂,看上去你並不是那麼開心,不喜歡老師為你準備的宴會么?」
里昂搖了搖頭:「並沒有。相反,我很感激老師還記得我的成年禮,並為我準備這場盛宴。」
「你不用隱藏自己的情緒,里昂。」弗拉特惋惜道,「實際上我也不喜歡這些英靈,他們是實驗的好助手,是我忠誠的僕人,但是並不是宴會的好客人。他們太無趣了!」
「不過,宴會只是想要讓你的成人禮不那麼冷清而已。」弗拉特站起身,拍了拍手掌。
英靈們都停下了動作,恭敬地鞠躬,然後撤走了宴會上的食物、桌子之類的東西。
弗拉特對里昂說:「跟我來,我有禮物要送給你。」
里昂急忙說道:「老師,您不必費心為我準備什麼禮物。」
「不,這件禮物,你可是一直想要。」弗拉特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弗拉特將里昂帶到了他的實驗室內,並且當著里昂的面打開了秘銀之室。
里昂眼皮猛地一跳,他心中開始有些忐忑,但是表面上他依舊保持著鎮定,跟隨著弗拉特進入了秘銀之室。
在秘銀之室的過道里,弗拉特沒有帶里昂進入標本室,而是打開了另一扇「門」,示意里昂進去。
里昂進入后,發現這裡是另一間實驗室,只不過設備比起上面那間要更為先進,許許多多昂貴的魔法物品整齊地擺放著,而魔能凈光台上就是那套靈紋刻刀。
弗拉特突然間做了一些手勢,里昂很快發現自己體內的魔力被禁錮了,他癱軟地倒在地上,驚恐地看著弗拉特。
無咒吟唱,而且是高級魔法大禁錮術。
「不用擔心,我要親自為你繪製一個血脈靈紋,這就是我送給你的成人禮。」弗拉特一揮手,里昂便被一隻無形地手抓起,放在了魔能凈光台上。
法師之手這種零級魔法,對於已經是傳奇的弗拉特而言,連手勢都可以省略,直接瞬發出來。
弗拉特在一個特殊的器材上輸入了一些符號,實驗室內的一個牆壁打開,從中走出一位讓里昂朝思暮想的女人。
里昂瞪大了眼睛,莫爾蘭西,她怎麼會在這裡?
弗拉特從刀具盒中抽出了刻皮、刻肉、刻骨三把刀,慢條斯理地說著:「我曾經答應你將莫爾蘭西還給你,這一次我說到做到。」
「里昂,我的弟子,你遲早要學習血脈靈紋,但是你可知這神奇靈紋背後的血腥。這是追求真理的代價,也是我們賴以研究的基本。不要怪罪老師。」
弗拉特將三把刻刀分別插入了莫爾蘭西的額頭、胸口、手腕三處地方,繼續說著:「血脈不是憑空出現,即便我製造的血脈靈紋,依舊需要一份初始血脈以及原宿主的靈魂。靈魂的力量能夠矯正血脈靈紋的錯誤,也是血脈靈紋活力的保證,沒有靈魂的加入,血脈靈紋只是一灘死血,沒有任何的用處。」
「英靈是靈魂的另一種進化,這一種生存方式遠遠比靈魂更加適合成為血脈靈紋的『活力』。作為你的成人禮,老師我要為你送上一份重禮,我要送給你的血脈靈紋,便是她。」
「不,我不要!」里昂憤怒地吼著,但是他根本無力掙扎,只能將腦袋重重地撞向實驗台的檯面。
莫爾蘭西安靜地忍受著刻刀刺入體內的痛苦,只是看著里昂的掙扎,默默地流著眼淚。
里昂苦苦哀求弗拉特:「老師,求求你了,放過她吧。算我求你了。」
弗拉特並沒有理會裡昂的哀求,輕輕搖了搖頭:「你不明白,萬物發展的背後都有著世界的鐵則,它們不可違背,不可感知,不可忽視。一旦出現違背鐵則的事物,它便蘊含著打破鐵則的力量,即使不起眼,也擁有著不尋常的力量。例如你們在325號囚牢看到的那位祭祀,神靈的背棄,信仰的破裂,無奈的墮落……這是多麼完美的實驗品,多麼完美的力量。」
「而眼下,卻出現了一名背棄神靈的英靈。里昂,你能夠知道這份珍貴么?」
里昂驚恐地看著弗拉特,他果然都知道了。
莫爾蘭西的身體開始變淡,她作為英靈存在的力量被三把刻刀所吞噬,她就這樣沒有反抗地默默承受著,看著里昂不停地流淚。
弗拉特抽出刻刀,他走向里昂,劃開了里昂額頭的皮膚。這個動作里昂並沒有感到疼痛,只是感覺額頭一陣冰涼。弗拉特認真地刻畫著一行行神秘的式術,繪製著一個個複雜充滿美感的符文。
他一邊製作著靈紋,一邊說著:「由於她的存在,你始終對我存在著戒心,但是我是真的將你當成我的弟子。里昂,我可以容忍犯錯,但不容忍背叛,她已經被邪神所蠱惑,與其讓她沒有價值的毀滅,倒不如用來成全你。」
里昂痛苦地流出眼淚,他不停地搖著頭,可是卻說不出話。
弗拉特沒有心軟,他不再說話,沉默地繪製著靈紋。
時間過去了四個小時,里昂已經不再哀求,他只是默默地躺在實驗台上,眼神空洞地看著莫爾蘭西。
弗拉特收起靈紋刻刀,他說道:「只剩下最後一步融靈了。」
「老師,請解開束縛我的法術。」里昂突然間開口道,「請讓我來完成最後一步吧。」
弗拉特詫異地看著里昂,但還是搖了搖頭:「你並沒有進行過融靈操作,第一次即便成功,難免也會有些不完美。」
「請成全我,這是我最後的懇求。」
弗拉特沉默了一會,最終同意了里昂的請求。
解除了大禁錮術的里昂從實驗台上爬起來,他看著莫爾蘭西,眼中已經沒有了眼淚。而莫爾蘭西絕望地低下了頭。
他從實驗台上下來,卻一個趔趄倒在了地上,匍匐地爬了起來,他走到了莫爾蘭西的身邊。
莫爾蘭西看著里昂,曾經比她矮一個頭的少年,現在已經比她還高那麼一些了。她張了張嘴,努力地發出幾個音節,但是沒有人能夠聽到。
里昂猛地怔住了,他認出了莫爾蘭西努力輕動嘴唇的意思,那是簡簡單單的四個字——
請帶我走!
他忍不住痛哭出聲,緊緊地擁抱住了莫爾蘭西,感受著她的眼淚落在他的肩膀上。
莫爾蘭西化作一團光影,消失在他的懷裡,融入了他的額頭。
弗拉特默默地站立在一旁,安靜地看著莫爾蘭西自願融入到里昂額頭的血脈靈紋之中,他沒有任何錶示,只是看著跪倒在地上痛哭的里昂。
過了一會,里昂停止了哭泣,他沒有去向弗拉特發火,因為這毫無意義,但是在他的內心,一個原本搖擺不定的信念被堅定了下來。
弗拉特率先打破了師徒二人的沉默,他輕聲說:「為這副血脈靈紋取一個名字吧。」
「名字么?」里昂低著頭輕聲呢喃,「莫爾蘭西的希冀,這就是它的名字。」
弗拉特沒有對這個名字做出任何評價,他只是點了點頭說:「明天就是你回紫荊花堡的日子了,今天收拾好東西吧。」
「是,我明白了。」
里昂渾渾噩噩地離開了這裡,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坐在鏡子前,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額頭上那個美麗的潔白靈紋,久久不語。
「里昂……」提亞出現在他的身旁,但是他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里昂,「你不要太難過了。」
「難過?不,實際上我並不是那麼難過。」里昂平靜地說,他輕輕地撫摸著額頭,「我答應過她會帶她離開神國,僅此而已。」
提亞沉默了一陣,他悶聲道:「里昂,現在的你讓我有些擔憂。」
里昂沒有說話,他安靜地坐在那兒,注視著鏡子里的自己。
提亞猶豫了許久,輕聲說道:「里昂,離開神國吧,不要再回來了。這個五品血脈靈紋表面上的力量只是保護你的靈魂,但是實際上我已經觀察出這個靈紋有一個負面作用,它能夠讓弗拉特掌控你的生命。離開神國,去懇求奧古斯都將軍的庇佑,肯定有人能夠強行解除這個靈紋的。」
「是嗎,看來弗拉特已經懷疑我了。」里昂這是第一次稱呼弗拉特的本名,而不是稱他為老師,「他已經察覺到你了吧,那個引誘莫爾蘭西的邪靈……」
「那只是壁虎斷尾般的手段,不過我擔心他遲早會察覺出我的存在。」提亞憂心忡忡地說。
里昂提議道:「跟我一起離開吧。」
「我需要一點時間考慮。」提亞說道,他還是不甘心,不甘心放棄這裡的一切,「帝國不會為了我而討伐弗拉特的,奧古斯都將軍也不會幫助我,因為我並沒有加入帝國。」
「但是我會幫助你。」里昂平靜地說,「而這也是幫助我自己,提亞我也不甘心就這樣離開這裡,我會回來的。」
提亞嘆了一口氣:「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