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變天1
「氣大傷身。」溫莫君進門之後可不管殿里究竟有多少人。
假意彎著身子,坐在了主位的下首。
「父親大人何必如此動怒,我這一年來浸在葯的苦水裡,雖不說是精通醫術,但對於養生之道略知一二。
譬如說,大怒則氣血上逆,傷肝而形氣絕。
想必父親大人還是想壽比南山不老松的吧。」
坐在主位上的人是溫莫君的父親,是這溫氏一組的族長——溫榷。
身體英朗,寬眉星目,不怒而威。
八字紋在臉上留下深深的印痕,如同被溪水長年累月帶走泥土之後的小泥溝。
「你這次回來了又打算什麼時候出去?」語氣的冷漠聽不出絲毫關心的意味。
溫榷可能是一個好的族長,但很顯然並不是一個好父親。
起碼對於溫莫君來說,是這個樣子。
自從開始記事起,父親這個角色就彷彿只是一個擺設。
溫榷可以為了教導族中子弟,與那些子弟同吃同住,悉心教導。但是卻不會因為自己的進步而停留任何腳步。
最開始,溫莫君以為自己只是父親在權力和親情選擇之中的犧牲品,後來才知道,自己連犧牲品都算不上。
若不是為了族中子弟,自己又怎麼可能變成如今這幅模樣。
所有人都用一種憐憫的眼光看著自己,就好像是把衣服扒光了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對自己不受寵的程度公開處刑,何其殘忍。
看到溫莫君的拳頭越攥越緊,花鵠把自己的手搭在了溫莫君的肩膀上。
溫莫君鬆開拳頭,手背上虯起的青筋也放鬆了下來。
過去的事,如同塵埃,風一吹就散了。
只是迷過眼睛的感覺是永遠不會忘的。
「父親大人,若是無事,我便回去了。」
溫榷原本勸自己要冷靜,但是看著這個原本就不怎麼喜歡的兒子,如今不僅瘦的皮包骨頭,而且面無表情的模樣,真是怒從心中起。
「你帶來的朋友是何打算?」
「這是我的朋友,父親大人要想安安生生做這族長,要想溫氏一族長長遠遠地發展下去,就莫要招惹他們。」
溫莫君冷淡的語調中充滿了不屑以及警告,因為他知道,溫榷這個人最是無情。
只要是為了族裡的利益,什麼都做的出來。
說完,溫莫君就帶著花鵠回了幽篁里。
坐在桌前,「花鵠,吩咐下去,園子里加強戒備,不允許陌生的面孔出入,務必保證好木公子和木小姐的安全。」
花鵠怔愣,「是。」
溫莫君一個人坐在陰影里,彷彿又回到了那段痛不欲生的時光。
父親為了給族中弟子尋找一些幫助增進功力的丹藥,尋求了不少名醫和方士,試了各種各樣的方法。
而為了證明這些丹藥的藥性,自己竟然被「委以重任」,成為了那試藥之人。
最開始那些丹藥藥性還算溫和,不痛不癢,沒有什麼大礙。後來溫榷追求丹藥的衝擊性,便命那些方士大夫在藥性上大做文章。
每個人練出來的不同丹藥,服用過後反應都不相同。
至今,溫莫君都能看到,自己一個人蜷在床上,卻因為要被觀察服藥后的反應,不允許自己暈過去,也不允許自己一個人躲過去。
那些想要躲起來偷偷舔舐傷口的願望落空,反而被攤在所有人的面前,任人圍觀。
痛的時候,冷汗如雨,筋脈爆起,自己不知道咬斷了幾根木棍,只記得那冷汗黏在身上濕漉漉的感覺分外的不適。
癢的時候,那種抓不住的感覺從天靈蓋開始在自己身體內遊走,就連指甲蓋都隱隱發麻。
撓不上,夠不著,比起疼痛來,旗鼓相當。
也許是試的丹藥太多,也許是方士煉丹之術沒有那麼的高深,因為吃藥而中的毒根深蒂固,在自己的血脈之中生了根。
自己時常能感受到胸腔彷彿壓了千斤重的礦石,喘不上氣,甚至嚴重的時候還會暈厥。
若不是從這彩雲歸出去,遇到了神醫,養了一年,解除了丹藥之毒,自己此刻怕是已經在地府報道了。
雖然解了毒,可是這東西畢竟是傷了身體的本源,必須要好好將養。
只是這因為治療而迅速消退掉的肉彷彿一去不復返了一般,補了一段時間,收效甚微。
溫莫君決定不再想那些痛苦,畢竟自己已經從那些陰影里站起來了,再過不了多久,就可以肆無忌憚的站在陽光下。
陽光之下,必然是溫暖舒適的。
溫氏一族,也應該換一個族長了。
「花鴻,按照我們的計劃,安排下去,務必記住,不要衝動。」
溫氏一族的宅邸之中,不是沒人察覺到溫莫君派人弄出的動靜。
西苑,有人推開窗子,看了看宅頂空飛翔盤旋的鴿子。
暗嘆:這彩雲歸早都該變天了。
溫莫君在慢慢收網的時候,孟杺芽和鍾悞笙也休息的差不多了,不過這兩人也不敢在宅子里隨意走動,只是在幽篁里溜達了一圈。
由衷的感慨,「清幽雅緻,氣節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