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四姐銀鳳凰
大巘蒙山矗立在蘇西皖東兩省交鄰的地境上,山勢崔嵬嶙峋,連接雲霄之上,巍峨雄壯,延綿數百里,一望無際,懸崖陡峭,溝壑險峻,狼牙交錯縱橫,荊棘叢蓁,野藤蔓菁,樹木蔥蔥蒼鬱。
大巘蒙山的雄峻險要在江南丘陵地帶上是很罕見的,它終日霧氣蒙蒙,雲靄繚繞,森森的密林濃集遮蔽和崢嶸的奇峰險嶺給這座古老遠久的大山蒙上了一層原始的神秘面紗。
大巘蒙山下有一個大集鎮叫雙集鎮,東近大縣城瀠浠縣,西連大巘蒙山脈,瀠浠縣的主公路就從這裡開始進入大巘蒙山區,穿越山區而到達安徽江淮中南部,是連接江淮中南部與晥東蘇西的重要樞紐,所以往返車輛都要在這裡加水加油,裝卸貨物歇腳,因為這裡還有一條御馬河橫跨雙集鎮北出而匯入到楊子江,實際上這裡也就是一個水陸交通的重要埠頭,碼頭車站,生意興隆,再加上雙集鎮地域遼闊,人口稠密,所以往來客商絡繹不斷,熱鬧非凡。
日本帝國主義發動侵略東南亞聖戰後,日本軍隊佔領中國東三省后,又繼續出兵侵佔中國的華北,華中乃至山東,江蘇,浙江等東南省地區,徐州,武漢大會戰後,又積極進兵發動進攻湖南長沙,江西南昌,配合緬甸,菲律賓的日軍進攻雲南,企圖形成南北夾擊之勢,一舉吞沒中國版圖。
雙集鎮也被日軍佔領,車站碼頭成為日軍運輸軍備物資的水陸港口,日軍一個叫玲木的上尉軍官帶領一個小分隊日本兵和皇協軍的一個連就駐紮在雙集鎮碼頭上,控制水陸港口。
雙集鎮上有倆個顯赫震攝一方的人物,一個是殷家莊園的大地主殷世財,他不但有大片的良田土地,而且還在集鎮上經營著煙館,妓館,綢緞莊,米鋪,金銀坊,典當行等生意,在瀠浠縣城裡面也有諸多生意,是集鎮上的首富,他有三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大兒子殷鵬,任國民革命軍新編第八師師長,正在蘇西地區抵抗日軍,二兒子殷昆卻是投靠日軍做了皇協軍的保安團長,就駐紮在瀠浠縣城外,三兒子殷霸也是集鎮上維持會鄉公所隊長,四女兒殷鶯讀完高中輟學在家,殷世財本人也擔任著雙集鎮維持會長,他莊園里配備有快槍的家丁就有七八十人,他為人奸詐刻薄,附炎趨勢,不但有錢有勢,本人也是雙集鎮鎮長及維持會長,兼任商會會長和瀠浠縣城商會會長,又有日本人罩住,誰敢招惹?
另有一個人叫陸采濱,乃青龍堂堂主,青龍堂為蘇,浙,淮下江流域青幫的旁支門派,青龍堂在集鎮上經營著水陸碼頭及裝卸貨物和車馬行,另外也兼營著酒樓茶肆,日雜百貨,陸采濱正值二十六七少壯年齡,耿直慷慨,仗義豪爽,一身威猛的青龍武功,飲譽江湖,堂中偶而也做一些違禁走私物品,有快慢機短槍數十支,日本人也顧忌他是江湖幫派,也將車站與碼頭的一部份留給他作民用經營,陸采濱有一個父親陸洪泰養老在家,另有一個弟弟陸采汀在縣城讀完高中閑置在家,陸采濱有心將幫中事務交給他打理,可是陸采汀對這些生意事務毫無性趣,終日要麼在山中道觀里與道士探索養身強體奧妙,要麼揮毫寫生作畫,或者整天泡在酒館茶肆里閑呆。
雙集鎮外的大巘蒙山裡,由於處在戰火紛飛,民不聊生的****年代,好多土匪與饑民都聚嘯山林,佔山為王,搶劫山下公路和御馬河流上的過往客商,也洗劫周邊村莊,一時間匪害為患,弄得方圓數百里人心惶恐,其中土匪里最強大的有兩支人馬,為大巘蒙山主峰山脈上的豹雷澗山寨和虎嘯峰山寨,豹雷澗山寨有兩百多號人馬,都是些殺人不眨眼的亡命慣匪,他們神出鬼沒,來去迅疾如風,搶劫過往客商,洗劫村莊集鎮和縣城,奸淫擄掠,殺人放火無惡無做,他們也時常伏擊過往的小股日軍車輛,從不留活口。
另一支虎嘯峰山寨人馬,他們卻是以殺富濟貧,替天行道為宗旨,專門劫殺日本鬼子,對中國人只要留下財物,從不傷害,甚至對一些遭遇災禍的窮苦人家,他們還會施捨財物與糧食,他們雖然只有百來十個人,但有些是從淞滬會戰和南京保衛戰戰場上打散的東北軍和四川軍人,他們精於軍事,戰鬥力異常強硬,瀠浠縣的日軍也曾經調集日軍和皇協軍數次對大巘蒙山進行清剿,可崇山峻岭,密林灌木,天塹溝壑,日本軍隊和皇協軍在大山裡面轉得暈頭轉向,人困馬乏,既費精力周折,又挨冷槍,對大巘蒙山的土匪只有垂頭喪氣,一點奈何不了。
瀠浠縣城,人口密稠,熙攘熱鬧,它雖然處在日軍的統治下,由於它地處蘇皖兩省的連接處,也是兩省物資交匯流動的大縣城,仍然生意興隆旺盛。
陸采汀帶著他的隨從虎兒走在縣城擁擠的人群裡面,他清癯略瘦的身材,一身藏青色的學生服,膚色白膩,長發有些零亂,散發著青春的無拘無束的隨意,書卷氣濃厚,但依然掩飾不住幾分蓬勃的英氣,他是雙集鎮青龍堂的二少爺,他哥哥一直想將他培養成堂里的掌執龍頭人物,可是他對堂里事務一點沒有性趣,整日遊手好閒,有人說他讀書讀呆傻了,純粹一個書獃子,完全不像他哥哥那樣英雄豪氣,可是又有人說他不但自身青龍武功嫻熟,更得煙雨觀雲鶴真人的嫡傳武學,出神入化,平日只是深藏不露。
他的隨從虎兒跟他一般年齡,十八九歲,他是陸采汀父親陸洪泰老爺子自小收養的一個孤兒,無名無姓,大家都叫他虎兒,這虎兒到也長得膀闊三亭,燕額圓腮,虎氣生生,他隨二少爺一起長大,名份上是主僕,但實際上二人的感情就像親兄弟一般,虎兒也跟二少爺一樣,身兼絕世武學。
主僕二人走在大戲院門前,這裡地段較為開闊,人流也更為集中擁擠,忽然,戲院門前二樓上的走廊里響起一聲清脆的喊聲:「同胞們——」
聲音清脆細嫩,但是激越響亮,顯然是出自女孩的口中,所有的人都不約而同地往二樓望去,一個年青的女孩,長發高挽,橢圓臉旦,彎彎的眉毛,兩隻圓圓的大眼睛,異常明亮清澈,一件銀白色圓領衣衫,黑褶長裙,美麗無瑕,女孩振臂高呼;「所有的中國人都應該團結起來,槍口一致對外,把日本帝國主義侵略者趕出中國去!」
圍觀的人群立刻歡呼起來,情緒興奮激動,人群中有人驚呼;「銀鳳凰!」「新四軍的銀鳳凰!」
陸采汀頓時傻眼了,女孩美麗中猶帶矯健的豪邁,英姿煥發,這一壯舉的畫面和『銀鳳凰』的名字瞬剎間深深銘刻在他心底里,他忍不住脫口喃喃稱讚道;「颯爽英姿,巾幗英雄!」
女孩呼喊完口號,隨即又從手裡拿起一摞傳單拋撒在空中,傳單在空中散開,紛紛洒洒落向地面。
人群潮水般地歡呼著,爭先恐後地哄搶傳單,陸采汀也從空中接住一張傳單,展開看時,那是紅色的紙張,上面醒目地印著一行字;『四萬萬中國同胞們,團結起來,齊心協力,把日本帝國主義侵略者趕出中國去,還我錦繡河山!!」
就在此時,警笛驟響起來,同時響起槍聲,人群開始騷亂起來,警察和憲兵隊的偵緝隊漢奸前來抓人了。
一個頭戴氈帽,穿黑皂綢衫的偵緝隊員迅速從腰間拔出駁殼槍向二樓走廊上的女孩瞄準,準備射擊,說時遲,那時快,陸采汀一個趔趄撞向偵緝隊員,手臂肘鋒重重撞擊在偵緝隊員心窩上,偵緝隊員一聲悶哼,手槍落地,負痛得捲縮著身子倒卧在地上,虎兒趁機在他身上狠狠踩上幾腳,同時拾起那支駁殼槍藏在懷裡。
這時,開來了兩輛大卡車,從車上跳下荷槍實彈的日本憲兵前來驅趕人群,抓捕抗日份子。
二樓走廊上已經不見了銀鳳凰影子,陸采汀松下一口氣,趕緊與虎兒向側旁的小巷子開溜,倆人在其它地方兜轉了幾大圈,確認沒有什麼尾隨麻煩后,才來到一家鴻賓酒樓里,徑直到二樓一間雅間里。
雅間裡面已經坐著四個人,見陸采汀二人進來,都很熱情地站起身來迎接,其中一個身穿學生服,長發,戴眼鏡的青年拉住陸采汀的手,指著其餘三個青年介紹道;「汀哥,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聞俊,這位王賢亮,這位劉仲平,他們三人都是東北人,因為家鄉被日本鬼子佔領,被迫流亡關內,才在此地暫時安身,他們以前都是在奉天兵工廠工作,對大炮和各種槍械以及炸藥爆破都很熟悉,而且還很熟悉日語。」
陸采汀興奮地抱拳行禮道;「幸會!」
眼鏡青年又轉對陸采汀給三個東北青年引薦道;「這位就是我時常與你們說起的雙集鎮青龍堂的青龍少爺陸采汀,那位是他的侍從兄弟虎兒,諸位,別看青龍少爺文質彬彬的,那可是十來個人都近不得他身邊……」
三個青年都是來至北地的關東兒郎,慷慨豪縱,也趕緊給對方施禮,以示友好。
「各位請坐!」眼鏡青年一面請大家入坐,一面拿起酒壺替每個人的酒杯斟滿酒。
海桌上萊餚已經俱備,三巡見面酒,杯到酒干,氣氛輕鬆下來,大家也很隨意地夾起一些萊餚來品嚼。
眼鏡青年名叫寧臣龍,綽號『四眼諸葛』,與陸采汀是同學,此人頭腦靈活,心思縝密,多謀善斷,所以在同學中博得『四眼諸葛』美稱,他原本有一個哥哥,為****少將師參謀長,從小就對弟弟點拔行軍打仗,排兵布陣的軍事知識,所以寧臣龍從小就懂得軍事地圖的運用,對天時地理的影響以及車輛步行路程的計算都能精確掌握,也很熟悉各類槍械的裝摺,他哥哥原本打算將他送到德國軍事院校去深造學習,可是後來日軍發動侵略中國內地戰爭,淞滬會戰,南京保衛戰相繼打響,他哥哥也在南京保衛戰役中殉職犧牲,他出國深造學習的事也就擱淺下來。
寧臣龍見陸采汀有些神思游於物外的樣子,不禁問道;「怎麼,汀哥莫非有心事?」
陸采汀回過神來,苦笑一下,解釋說;「那有什麼心事,只是剛才來酒樓的路上,在戲院門前看見一個女孩在那裡撒傳單宣傳抗日,人們都親切地叫她『銀鳳凰』,那女孩文靜漂亮,在這種場合下,簡直不顧個人安危,真叫咱們這些大老爺們汗顏呀!」
寧臣龍聽他這麼一說,頓時眼睛晶亮,一拍桌面,有些激動地道;「對,對,那是共產黨的人,她不但搞宣傳,還持槍射殺那些大漢奸和鬼子兵,雙槍在手,左右開弓,一槍一個,彈無虛發,英武絕倫,猶勝鬚眉,由於她是共產黨新四軍的人,老百姓都親切地叫她『四鳳姐』,聽說她家裡很有錢,是海邊一個什麼地方的富豪,但是她不貪圖享受富貴榮華,卻投身在抗日烽火里,真叫人由衷敬佩折服。」
陸采汀的神情有些心馳神往,這樣的女中豪傑自然讓人欽佩萬分,浮想聯翩,片刻,他神情恢復如初,他端起酒杯敬向大家道;「來,來,敬各位一杯!」
喝完酒,陸采汀略作停頓,嘆口氣又道;「不瞞各位,我師兄已經兩次來書信催促了,要我儘快找人過去,現在鬼子的狙擊手十分猖獗,很多在前沿陣地指揮的中上層軍官都提心弔膽的,所以我師兄想叫我儘快組成特戰隊,反擊鬼子,也叫鬼子的前沿陣地風聲鶴唳,一片混亂……」
陸采汀兼修自家青龍武功外,另投在大巘蒙山煙雨觀雲鶴真人的門下習練道宗內家武藝和劍術,他同門的一個師兄現任****新編第六師師長,也就在巘蒙山下與日軍橫濱旅團對峙著,橫濱旅團為日軍南下派遣軍中的精銳部隊,在淞滬戰役和攻陷中國國都南京城中數建功勛,旅團長橫濱芳子被授予帝國一級勳章,橫濱芳子,女性,現年三十二歲,日本黑龍會七段高手,武功劍術精湛絕頂,心狠手辣,人稱『鬼婆子』,日本發動侵略聖戰後,好多女性都投身在戰爭中,但是她們都從事後勤,軍部文案和情報部門工作,日本是崇尚武士道的國家,歧視婦女,橫濱芳子憑藉自身的武藝膽識智慧和在黑龍會的地位,還有她是南下派遣軍司令官南多俊大將的義女,才在槍林彈雨,出生入死里掙得旅團長少將軍銜,她是日本陸軍裡面唯一在前線衝鋒陷陣的女將,橫濱旅團配備有重炮,裝甲車,坦克,裝備精良,戰鬥力極強,從踏上中國內陸土地上,它就一直橫衝直撞,所向披靡,在巘蒙地區,日軍還有一個憲兵大隊,駐屯軍守備大隊和皇協軍一個保安團,****新編第六師屬地方部隊,武器裝備與橫濱旅團相比就顯得較差,但是駐守巘蒙地區的新編第六師與新編第八師異常頑強勇猛,苦戰死撐,雙方才在巘蒙地區對峙。
個子較大的聞俊聽后,迫不急待地附合道;「汀哥,那咱們就趕緊去唄,****那裡武器和人員都是現存的,咱們就在部隊里再挑一些素質好的士兵,馬上就可以組成特戰隊,跟鬼子干!」
「對,」另一個青年劉仲平也激動地贊成道;「咱們早就等不住了,早點把特戰隊組成,咱們不但要消滅鬼子的狙擊手,還要深入到它腹地去,炸它的坦克,裝甲車和軍火炮陣……」
「唉,」陸采汀重重地噓一聲,他抓起酒壺替杯中斟滿酒,然後一口飲干,放下酒杯,有些顧慮地道;「其實兄弟我也跟你們一樣,一腔熱血,也想早些痛痛快快地殺鬼子,可是兄弟一直在擔心一件事,****裡面雖然不缺像我師兄一樣真心抗日的軍人,可是他們委員長未必是真心抗日,就拿你們東三省來說吧,幾十萬正規軍,裝備精良,不放一槍一彈就撒進關內,放著日本人不打,非要去陝北消滅人家共產黨,這樣的政府讓人寒心呀,白山黑水大好的河山拱手讓給日寇,不顧人民死活,痛惜喲……」
王賢亮濃黑的眉毛軒動,接話道;「汀哥的話一點不錯,國民政府的做法將會喪失人心,辱國傷權,在我的家鄉,倒是人家共產黨聯絡組織著各種武裝力量,抗擊日寇侵略者,他們缺乏武器彈藥,沒有後勤給養,可同樣與日寇展開血戰,他們的犧牲很大,他們是用血與生命在捍衛著民族。」他的情緒顯得有點激動,他也大杯地喝著酒。
寧臣龍也喝下一杯酒,凝重地道;「正面戰場上為什麼****阻止不了日寇的進攻?節節敗退,讓國人痛心疾首,而人家共產黨八路軍一出手,****指揮的平型關戰役就大獲全勝,全殲驕橫狂妄的板垣征四郎師團的一部份主力軍,就裝備而講,八路軍簡直不能與板垣師團這樣的王牌精銳部隊相比,但是一樣打得板垣師團鬼哭狼嚎,這就是說人家共產黨八路軍是真心抗日!」
「說得好!」陸采汀拍拍手掌,他看大家一眼,才道;「所以兄弟一直猶豫不決,沒有答應我師兄的邀請,我也一直在想,我們要抗日,就要選一個堅定的政黨和軍隊。」
聞俊馬上表態道;「我贊成同意,咱們就加入到這裡的新四軍裡面去,人家共產黨也流血,也犧牲,可沒有絲毫的動搖,他們的軍隊不管走到那裡,都受到老百姓的歡迎和擁護,這就叫上應天意,深得人心。」
陸采汀點點頭道;「據我所知,巘蒙山與御馬河周圍附近就有一支新四軍支隊,可是他們沒有多少人,武器也很陳舊,如果我們加入進去,條件一定很艱苦,不能像我師兄那裡,能為我們提供精良的武器彈藥組成特戰隊,有效地擊殺日寇,但是我們可以通過我們的方式和努力,從鬼子和偽軍那裡去奪,還有對巘蒙山的土匪能夠收服的就收服和團結合作,對於一些窮凶極惡的慣匪要給予消滅,老百姓既要遭受鬼子偽軍的蹂躪,又要受土匪的迫害,真的不容易,咱們就以巘蒙山為立腳之地,待有一定基礎壯大后,再組建特戰隊,也許這個過程有些緩慢,有些掃大家的興,但是大家要理解,還有現在投奔新四軍不像我師兄****那裡一樣拘限人材,大家可以多組織一些人,另外咱們要儘快找到城中的共產黨人,說明咱們的意圖。」
一說到加入共產黨新四軍,大家心裡豁然開朗起來,但是也有些失望,都知道新四軍條件差,武器裝備陳舊落後,不能像****那樣立馬就可以組成特戰隊,與鬼子的精英交手較量,大家一時間沉默起來。
寧臣龍慢慢地品味著酒,打破沉默道;「我知道大家急迫的心情,都恨不得立刻上陣與鬼子拼殺,熱血沸騰,痛快淋漓,諸位雖然沒有接受過專門的軍事訓練,但是諸位都有武功基礎,一旦適應戰場,就會強過那些職業軍人,但是諸位有沒有想過?其實****裡面也有很多武林高手,可是他們的命運呢?要麼孤軍抵抗鬼子,得不到增援而戰死沙場,要麼受命一味撒退,因為****沒有接到過真正徹底的抗戰命令,各部隊之間也都是彼此保存實力為主,不能團結協調,共生死共進退,我哥哥橫屍戰場就是最好例子,南京保衛戰役,那麼多****部隊,為什麼不堪一擊?如果他們都能像八路軍,新四軍一樣真心抗日,日寇就會舉步艱難,決不敢叫囂『三個月滅亡中國。』」
說到這裡,他看看大家,神情有些肅穆,緩聲道;「如果我們輕易貿然進入****,到那裡,軍令負身,可是身不由已呀……」
「對,對,」王賢亮舉起酒杯來,高聲道;「臣龍哥的很有道理,咱們就再等一段日子吧,咱們要的是一支真正的抗日特戰隊,眾志成城,像鋒利的匕首一樣剌戳得鬼子魂飛魄散,來,大家喝酒!」
眾人都紛紛舉起酒杯來歡快暢飲。
大家不再議論特戰隊的事情,只談一些江湖趣聞,一杯一杯地喝酒,酒酣耳熱,豪興濃烈。
這時,一個招待夥計推開雅間房門,星急火燎地進來對大家點頭哈腰賠笑道;「打擾諸位客人,實再不好意思,諸位客人還是趕快離開這裡吧!」
「哦,」寧臣龍盯住他,不解地問道;「哥們正喝得高興,為什麼要離開?」
夥計一臉苦笑,忙解釋道;「是這樣的,現在本城最大的地痞流氓殷翱正帶著他老爹和幾個打手在樓下尋釁滋事,他們巧取豪奪,一直想霸佔這座酒樓,殷翱是縣城裡日本憲兵隊的偵緝隊長,他老爹又是縣城裡維持會長,仗著日本人勢力,他們不知霸佔了多少商行與鋪面,他又有一個堂兄也是皇協軍保安團的團長,就駐紮在縣城外,而且他們還搬來了倆個日本浪人,小人害怕一會兒打鬧起來驚擾了客人,所以想請客人們提前離開……」
陸采汀喝下一杯酒,淡淡地道;「這個維持會長叫殷世福,他有一個哥哥叫殷世財,也是御馬河雙集鎮的維持會長,他們殷家投靠日本人,甘為漢奸走狗,在巘蒙山一帶,他們飛揚跋扈,其勢力可謂一手遮天了,好在殷家屋裡還出了一個抗日英雄殷鵬,現在正帶著新編第八師的****兄弟抵抗著日軍,才保住巘蒙地區偌大的土地,咱們下樓去瞧瞧吧!」
寧臣龍立刻叫夥計算清賬,付了錢,幾個人跟著夥計走下二樓去。
一樓大堂里,正中一張大海桌,桌上堆滿雞魚鴨肉菜肴和酒罈,一個留有幾綹短須的乾癟老人,一身團花綢緞馬褂長袍,悠閑地坐在桌旁。
另外倆個身穿寬大短袖和服,額頭上束著白綾帶的日本浪人正大杯喝著酒,大塊撕扯著雞鴨肉,他倆人腰間都插著武士刀。
七八個烏梢蛇形的打手大漢分站在桌子周圍,一個身材短矮,滿身橫肉的粗壯漢子,袒胸露懷,胸脯肚腹和手臂都剌文著青墨色的龍形圖案,他指手劃腳,趾高氣揚地與酒樓掌柜談論著什麼。
掌柜與一行夥計,哭喪著臉,連連給短矮漢子賠不是,央求他高抬貴手,店堂裡面其他膽小的客人早已經溜之大吉,但還是剩下一些大膽的客人,遠遠地在一旁看熱鬧。
短矮漢子殷翱,瀠浠縣最大的地痞流氓,江湖綽號『花背滾地龍』,現在日本人來了,他又投靠日本人,在憲兵隊任偵緝隊長,他與他父親倆人都是鐵杆漢奸,在瀠浠縣巧取豪奪,橫行鄉里,無惡不作,瀠浠縣百姓對他父子倆人無不切齒痛恨,殷翱怪眼上翻,鼻孔重重哼一聲,大咧咧地道;「休要啰嗦,本隊長現在給你一天的時間,等到後天,如果再不搬出酒樓去,不把房契和賬本交出來,咱就把你們統統抓進大牢,按抗日通共處決!」
掌柜與夥計們連連躬身作揖,戰戰驚驚地哀求這位凶神惡煞的閻王爺高抬貴手。
陸采汀來到桌旁乾癟老頭身邊,拱手抱拳行禮道;「世叔近來安好,瀠浠縣有一大半的生意都是殷家的,其實您老人家這番年齡應該在家安享晚年,拿這麼多生意來做什麼?」
「唉喲,是青龍賢侄呀,」乾癟老人打量了一下對方應承道,隨即又陰惻惻地道;「這不,日本人看上了這酒,沒奈何……」說完,努努嘴,示意是身旁的日本浪人要強佔這酒樓,他叫殷世福,是瀠浠縣的維持會長,把持壟斷縣裡偌大一片生意,也是瀠浠縣裡的富豪,因為他堂兄殷世財在雙集鎮,他常在那裡走動,因而也與青龍堂熟悉。
倆個日本人木然看著他倆人對話,只顧喝酒吃肉,那神情分明就不懂中國話。
聞俊見狀,走近桌旁,從桌上拿起空碗斟滿酒,遞給倆個日本人,又咿咿呀呀地說起日本話,倆個日本人立刻歡喜起來,大碗喝著酒,又與他對著話。
聞俊趁機回過頭翻譯日本人的話;「日本人說了,他們不管你們中國人的事。」
殷翱見事情苗頭有些不對,上前對陸采汀道;「青龍兄弟,你不要插手來管這件事,而且你也管不了。」
「是嗎,」陸采汀爽朗一笑道;「兄弟也不想管你這些閑事,不過今天既然撞著了,說不得,而且這家掌柜又與兄弟彎過去,繞過來還連著遠房親戚,你說兄弟逢著能不說話嗎?」
殷翱粲粲怪笑道;「只怕不好趟這趟水吧,抗日通共嫌疑誰能擔當得起?進了日本人的憲兵隊,縱是你鋼筋鐵骨,也只能站著進去,躺著出來。」
陸采汀悠晃著腦袋,不以為然地回答道;「殷兄這話說得一點不錯,不過,兄弟不才,道上與堂中不怕死的兄弟多的是,你怎麼對待我,他們就會怎麼對付你和你的家人。」
陸采汀的話軟里透硬,但卻一點不假,青龍堂俱是風裡來,雨里去的江湖兒郎,而且他們擁有武器槍支,情急之下沒有什麼不敢幹的,就連日本人對他們都有所顧忌。
殷翱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他在瀠浠縣呼風喚雨,威風慣了,誰敢頂撞他?今天不但遭此頂撞,還受此暗中威脅,一股怒氣沖升腦門,他一揮手,對手下人發話道;「來人!把這小子摔出門外去!」
一名打手大漢走上前來,兩手簸張,一下子抓住陸采汀,他根本沒有將這個瘦弱斯文的少年放在眼裡,小胳膊小腿的,那裡經得住他牛高馬大的大力抓捏。
眼看大漢鐵戟般的粗指猛力抓捏下,眾人都驚駭得幾乎禁不住叫出聲來,也不知怎麼的,明明看見大漢凶暴暴地已經抓住少年,卻忽然突起變化,大漢頭重腳輕地連連後退,終於站立不住身軀,笨重地四肢朝天仰面摔倒在地。
殷翱漲紅著臉,怒不可遏,低吼一聲,一記重拳直搗青龍少年,他縱橫蘇西皖東,一身外家功夫,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
倆個日本人見有人打架,立即口無倫次地大叫道;「喲西!」終因連續暴飲幾大碗酒,一下子醉倒在桌上。
殷翱躬身拔背,運拳如風,呼呼生風的拳影里可以看出勁力十分沉猛霸道,尋常人恐怕難接一兩招,眾人都不禁提心弔膽,為少年捏一把漢。
少年雖然清秀單薄,但是面對如此密集潑辣的重拳攻擊,卻是從容自若,總在那電光火石的剎那毫釐間,輕易的躲開或者折御化解,動作是那麼輕舒流暢,傳說中他深得煙雨觀雲鶴真人的內家絕學,平日深藏不露,今天展現出來的就是四兩拔千,柔在他敵後的精妙內家武學,看來這個傳說並非空穴來風。
十幾個回合,殷翱兇猛攻擊,竟然連對方的衣角都沾不了,他惱差成怒,越發催緊攻勢,密集的拳影攻勢里,忽見陸采汀雙掌錯分,用掌沿側擊對方雙拳的掌腕處,輕輕一送,也不見他怎麼用力,殷翱立刻感覺一股巨力湧來,立身不穩,一個踉蹌,連連倒退七八步方才穩住身軀,對方明顯用的是內家借力打力及陰柔暗勁,傷敵於無形,殷翱大口喘著氣,雙目噴火,一咬牙,準備繼續再戰。
「好了,翱兒快住手!」乾癟的殷世福已經站立起身來,陰惻惻地發話道;「既然青龍堂兄弟出面圓場,咱們也不得不給青龍堂面子,這件事就此打住,咱們走!」他在剛才殷翱與對方交手中看出,自已兒子根本不是對方敵手,對方只是一味巧妙避讓化解,沒有真正出手,再者他也不想與青龍堂結仇,所以見好收手,息罷事端。
殷翱鼓起兩隻血紅的牛眼睛,對陸采汀恨恨地道;「小子,記住,後會有期。」說完,與其他隨行人怏怏退出店堂,倆個喝醉的日本浪人也由倆個大漢背著而去。
掌柜與眾夥計見狀,趕緊上前對陸采汀,寧臣龍等人抱拳作揖,千恩萬謝地感激不盡。
聞俊張大嘴巴,對夥計們大聲喊道;「快舀一瓢涼水來!」他剛才陪日本人喝酒,連連暴飲下幾大碗白酒,此時胸腔與咽喉一定乾燥難受得厲害。
一名夥計迅速端來一大瓢涼水,聞俊立即接過來一仰頭,淋漓喝下,他抹抹嘴,將水瓢還給夥計,長長吐出一口氣,似乎輕鬆舒服多了。
陸采汀看看他,笑著問道;「你剛才對那倆個日本人說了些什麼?一下子就將他倆人灌醉拿下?」
王賢亮接話解釋道;「他對日本浪人說,大和武士喝酒,豈用小杯?要用大碗喝,這些日本人也虛偽好面子得很,其實咱們東三省自從被鬼子佔領后,就開始普及日語,中小學課本也上日語,很多年青人接受得快,大都會日語。」
這時,掌柜從櫃檯上返身過來,雙手拿著錢對寧臣龍道;「寧少爺,這是你們剛才吃飯的錢,這是一些銀票,算是我的一點心意,聊表敬仰感激。」他不認識其他人,只認識寧臣龍,寧臣龍的哥哥以前是國軍師參謀長,在瀠浠縣也算是舉足輕重的人物,所以大家自然認識他。
寧臣龍那裡肯接受,雙方推諉不下,劉仲平上前接過掌柜手中的錢,哈哈笑道;「也好,把飯錢收回,這頓飯就算掌柜請客,不然你讓掌柜如何過意得去。」
六個人在掌柜和伙讓們畢恭畢敬的相送下離開鴻賓酒樓,聞俊三個東北青年也拱手告辭作別,陸采汀,虎兒,就隨寧臣龍來到他的家,一條弄堂深處,一座略顯陳舊的庭院,清幽謚靜。
老管家忙為他們開門,又將他們安頓在寧臣龍的房間裡面,這個地方陸采汀是常客,讀書的時侯常來這裡,陸采汀打量一下四周,不禁問道;「怎麼沒有見伯母?」
寧臣龍嘆口氣道;「睡下了,她老人家現在天一黑就把自已關在屋裡,不再出來走動……」言下之意,寧臣龍的哥哥犧牲在南京保衛戰役中后,她老人家一定很傷心難過,寧臣龍又一揮手打破這不愉快的局面,吩咐老管家道;「全叔,去廚房裡弄一些下酒的菜來,剛才沒有喝爽快。」
老管家領命返身出去,寧臣龍的房間很寬大,精緻雕花大床,雪白紋帳,深紫檀條案書桌,桌面上一方七竊硯台,湖黑色靜墨,玲瓏筆筒里插著粗細不一的大小纖毫,一盆碧綠雲竹,房屋正中央擺著一張大圓桌,四壁懸垂水墨丹青和書法明帖,也懸挂著留有長長劍穗的寶劍,給房間里增添幾分儒雅的書香氣氛。
不多一會,老管家全叔就端著一個大托盤,笑呤呤地走進房間,虎兒見狀忙上前接住托盤,大圓桌上擺下幾盤供下酒的花生米,鹽水心舌胗片和鹵燒雞,一壇陳年花雕酒,虎兒又為幾人擺好杯碟碗筷,開啟壇封,斟好酒。
陸采汀站起身來對全叔邀請道;「全叔,來,您老人家請坐下,晚輩好生敬您老人家幾杯酒。」他讀書的時侯常在寧家走動,故而與寧家上下都得熟悉。
全叔連連搖手宛言拒絕道;「不行,不行,老夫吃飯的時侯已經喝過兩盅了,這把歲數,風燭殘年,不敢貪杯了,幾位少爺慢慢喝著。」說完,退身出房,掩上門。
寧臣龍,陸采汀,虎兒三人舉杯飲乾杯中酒,虎兒隨即繼續又替三人杯中斟滿酒,大家也隨便吃些菜。
寧臣龍看看陸采汀,想起什麼似的問道;「采汀還記不記得?咱們讀書的時侯,咱們的學長,一個女孩,精瘦,偏執,成績拔尖……」
陸采汀兩隻眼睛軲轆轆轉動,目眸閃亮,低聲驚呼道;「瓜子臉,小嘴唇,眼睛和眉宇之間總有一股淡淡的憂鬱,如煙如水,惹人憑生憐惜之感,但是她性格卻內斂,老少持成,其實這女孩挺可愛,就像一首古詩,迥異深遠,餘味無窮……」他邊說邊端起酒杯慢慢淺抿,思緒沉浸在回憶之中。
寧臣龍笑笑,點頭道;「對,那女孩叫上官孤梅,骨質里相當孤傲,冷靜睿智,她也在極積地從事抗日活動,她組織了好多同學參加,王薇,于振武,蘇北,還有蘇北的妹妹蘇小小,那個以前老跟在我們屁股後面攆路的長辮子丫頭……上官孤梅也來找過我幾次,動員我加入她們的活動,我沒有答應……」
「為什麼,你可以把他們那些人團結在你身邊?」陸采汀不解地問道。
「唉,」寧臣龍長長嘆口氣,憂慮地道;「我當然理解她們的抗日激情,只是她們從事的都是一些撒傳單,刷標語的外圍活動,隔靴撓癢,沒有什麼直接作用,而且相當危險,我要選擇的抗日途徑是跟鬼子面對面地干,有效地消滅他們。」
「嘿,嘿,嘿,」虎兒在一旁不禁發出笑聲,他正撕扯著一條雞腿,大杯地喝著酒,滿臉的興奮高興樣子。
陸采汀,寧臣龍倆人都不禁掉頭盯住他,莫明地問道;「不知道你高興什麼?」
虎兒咽下嘴裡的雞肉,再喝一杯酒,煞有介事地回答道;「寧哥說的太對了,咱們說是要跟鬼子面對面的來真的干,擰斷他脖子,劈斷他胳膊,那多解恨呀!」他圓圓和眼睛精光充盈閃爍。
陸采汀,寧臣龍都被他的樣子逗笑了,但是二人也明白,別看他現在幼稚天真,一旦投放在戰場上,不知有多少鬼子會倒在他面前。
房門被輕輕推開,全叔提著一隻大茶壺輕手輕腳走進來,將茶壺放在大圓桌上,小聲道;「這是給三位少爺新沏的茉莉花茶,解解酒氣,慢用。」
「謝謝,謝謝全叔。」三人異口同聲地感謝道。
全叔返身出門,小心翼翼地掩上門。
虎兒忙拿起桌上的茶杯給寧臣龍,陸采汀與自已倒上滿杯茶,熱氣騰騰的茶水立刻飄散出清新香氣。
雪白的細瓷杯里,茶葉清新碧綠,連茶水也泛起翡翠色澤,伴隨陣陣的熱氣蒸發,清香四溢,陸采汀用鼻尖在杯前聞了聞,然後用嘴鼓氣吹涼茶水,再撮唇輕輕呷一口茶水,立刻稱讚道;「好茶,咱們江南巘蒙的茶葉果真是鮮嫩芽尖,清香滿口,繞腸沁肺。」
蘇皖的茉莉花茶一直名揚天下,以前歷代為朝廷皇宮的貢品。
陸采汀一邊抿茶,一邊斜看著寧臣龍慢聲道;「聽你話的意思是,那咱們這次投奔新四軍就帶上她們,男同學可以入伍上陣,女同學可以幹些報務後勤和醫療救護事情……一則讓她們成為真正的抗日戰士,二則讓她們脫離隨時都籠罩在鬼子剌刀下的危險。」
寧臣龍一拍桌面,豪爽笑道;「知我者,同學也,我確實不放心她們那些外圍活動,鬼子何等兇狠殘暴,那些如花似玉的姑娘如果落入他們手中,簡直不敢想象後果?再者,她們都是有知識,有愛國之心的青年,也是民族的未來,咱們有責任保護她們。」
陸采汀端起酒杯敬向寧臣龍道;「不要忘了,咱們倆個青年也在其中,你想的就是我想的,咱們肝膽相照!如果我沒有記錯,以前教我們國文的楊老師,歷史的劉老師,還有體育的伍老師,他們的思想都很進步,語言也很激勵,他們中間應該有人就是共產黨。」
寧臣龍也端起杯子來,慷慨會意道;「我明白,閑下來我就去找他們,找到共產黨,把投奔新四軍的日期定下來,咱們一起投奔光明。」
兩隻酒杯凝聚沸騰的血液和濃厚的感情,重重一碰,酒漿四溢。
全叔小聲的開門聲,說話聲,關門聲,隨即一陣腳步聲停留在寧臣龍房屋門外,門『吱嘎』一聲推開,全叔領著一個青年踏進門來。
三人眼前一亮,進來的青年一身粟紋對襟外套,頭髮漆黑密濃,身姿單薄纖瘦,輪廓與稜線層次分明,薄薄的嘴唇,鼻樑高挺,目清眉秀,英俊瀟洒,十足的美男兒,只是有幾分柔媚的女子氣,他叫常玉玲,是寧臣龍的遠房親戚表弟,這些年常在寧家走動,他原本自幼在一家梨園戲班學戲,少有名氣,後來這家戲班在一個地方演出時,被當地一個軍閥看中戲班中一個女戲子,將女戲子騙進公館進晚餐,並對她實施強暴,女戲子不從,就跳窗墜樓身亡,軍閥大怒,竟將一腔怨恨發泄到戲班上,命令士兵砸爛了戲班所有的服裝道具,打死了班主,戲班剩餘弟子含淚掩埋了師父班主和師姐遺體,在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他們摸進了公館,殺死了軍閥,放火燒了公館,常玉玲從此就遊盪混跡在江湖上,殺富濟貧,行俠仗義,憑著他在戲班裡練成的武術根基,到也來去如風,飛檐走壁,再加上他自幼就學唱旦角,清秀中帶幾分柔媚女子氣,江湖上人都喚他『玉蝶兒』。
陸采汀,虎兒都與他熟悉,忙站立起身來抱拳陪笑,邀請他入席。
常玉玲抱拳還禮,高高興興入坐,虎兒為他倒上香茶,片刻間,全叔又為他送來杯碗筷子,虎兒為他斟滿酒。
常玉玲端起酒杯來,說聲;「請!」然後與眾人杯到酒干。
寧臣龍放下酒杯,看看常玉玲,滿臉欣喜地道;「表弟,你來得正是時侯,我正要找你有大事相商。」
「哦」常玉玲聽完后,笑笑回答道;「我也有事要找表哥,既然表哥有事,那就請表哥先說吧!」
寧臣龍沉吟片刻,鄭重地說道;「我與你陸哥已經商議決定,準備投奔新四軍,你也不要再在江湖上瞎混了,就與我們一道加入到抗日隊伍里,憑你的武功與身手,為民族建樹一番功勛。」
常玉玲秀目精亮,掩飾不住激動地接過話來道;「好啊!既然哥哥們決定了,小弟惟命是從,能與哥哥們一道在抗日戰場上馳騁,太痛快不過,小弟鞍前馬後,執鞭墜鐙,萬死不辭!」說完,抓起酒壺又替眾人斟滿酒,端起酒杯爽朗地低呼道;「來,為新四軍乾杯!」
寧臣龍喝完酒放下酒杯,點點頭道;「好,也算你這些年來浪跡天涯,最終修成正果,你有什麼事,說出來聽聽?」
常玉玲目光遊動,有些神秘詭異地道;「表哥與陸哥也知道,瀠浠縣有一對惡霸父子,就是大漢奸殷世富與他兒子殷翱,父子倆人現在依靠日本人勢力,更加為虎作倀,助紂為虐,他們不知從那裡得來消息,巘蒙山清源寺里有一尊鎮寺之寶『碧玉觀音』,他們就強行硬奪,將這一尊寶物收藏到他們的府邸裡面,而且準備將它獻給巘蒙地區的日軍最高指揮官,橫濱旅團的旅團長鬼婆子,兄弟這幾天經過密秘暗查跟蹤探測,已經查明寶物的藏匿地點和房間,兄弟也是受江湖朋友和清源寺方丈的重託,要奪回這寶物,國萃珍品絕不能落入日寇手裡,就在今晚動手,原本想請表哥一道去在殷府外面把把風,沒有想到陸哥,虎兒也在這裡,真是太好不過,那就請二位哥哥也走一遭,替兄弟助一臂之力。」
「有這等事?」寧臣龍小聲咕噥一句,偏頭望著陸采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