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4、處死
494、處死
莫非……
她與百衣的計劃在哪裡出了疏漏,被元濬捉住了把柄?
可,不可能啊!
百衣給她的信,她從來都是看過便吞進口中,從來不曾留下過一絲痕迹。
百衣給她的葯,也並非需要熬煎的,不可能留下藥渣作為證據。
而且,元宏那一推,那麼多人都在場看到了……
思及此,商嬌覺得他們不可能留下任何把柄,被元濬逮到。
可偏偏,看商嬌這般怒氣沖沖的模樣,元濬卻笑了。
笑得絕望,笑得蒼涼。
「嬌嬌,你以為我在詐你嗎?不,你錯了……你與庄百衣設計,謀害我皇兒的陰謀,我已經發現了。」
商嬌頓時嚇得心跳驟停:「你……你胡說!元濬,你在胡說什麼?」聲調已然不穩。
她驚恐地看他,不能明白,他是如何發現這一切的。
卻見元濬慢慢地自懷中取出一方手帕,湊到商嬌的鼻端輕輕一拂。
一股異香頓時撲鼻而來。
「聞到了嗎,那股香味……是否和你殺害我的皇兒時,聞到的香味一模一樣?」
商嬌頓時手腳酥軟,跌趴在床上。
元濬道:「本來,你們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再加上宏兒的事事起突然,幾乎瞞過了所有人……可事不湊巧,庄百衣回御醫院洗手時,正好碰到一個內侍,聞到了他指尖上那股異香……
那內侍來自民間,認識許多走南闖北的人,也與一些西域的香料商人打過交道,知道波斯有一種香葯,名叫西菊子,香味獨特,能令使用之人身帶異香,所以很受使用之人喜歡,卻偏偏有孕之人不能觸之,否則不消一個時辰必定滑胎。」
說到這裡,元濬咧唇,執著那方手絹苦笑道:「那內侍也是有心,知道庄百衣正是為你安胎的大夫,卻暗裡使用這種香料,心怕有異,便留了個心眼,將手帕浸入庄百衣洗過手的水中,上呈給了我……結果,御醫果然從這方手帕上,驗出了西菊子的成分……」
說到此處,元濬挨著商嬌坐了下來,安靜地看著商嬌游移不定的眼神。
「嬌嬌,你能告訴我……這件事,你究竟知不知情?是庄百衣的主意,還是你……你也參與其中?」
商嬌默默地伏在床沿上,牙齒生生將嘴唇咬出了血。
她想了又想,索性承認道:「是我的主意。百衣只是拗不過我……此事與他無關,你放了百衣。」
元濬聽完商嬌的話,目光獃滯了許久,才不解地轉向商嬌,疑惑地問:「為什麼?這是為什麼?嬌嬌,他也是你的孩子啊!你怎麼忍得下心……你怎麼就對他,對你自己,下得了這麼狠的手?」
說到這裡,他伸出手去,輕輕撫住商嬌已然平坦的小腹。
「嬌嬌,你知道嗎,他是個男孩兒……我去看了他,他還那麼小,才只有我巴掌那麼大……」
話音未落,元濬抱著頭,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撕心裂肺。
「為什麼,為什麼……嬌嬌,這是為什麼啊?你怎麼能這麼狠心,怎麼能,怎麼能……嬌嬌,我只是愛你啊,我有什麼錯?孩子有什麼錯?」
這一刻,他再不是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只是一個愛而不得的男子,一個痛失愛子的父親。
商嬌的眼中也迅速充淚,雙手握拳,指甲幾乎掐入了自己的肉里。
沒了孩子,她也自責,也愧悔。
卻更知道,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她去做。
她說:「我知道,我殺了皇子,是死罪。你放了庄百衣,一切的罪責,由我來扛!」
聽商嬌這麼說,元濬的哭聲突然止住了。
他抬起一雙赤紅的眼,怒瞪著商嬌,沉緩地問:「你讓我放了庄百衣,殺了你?」他緩緩地,搖搖晃晃地站起,搖了搖頭。
「不不不,我不會這麼做。嬌嬌,你是我的女人,是我元濬這一生,唯一愛過的女人……我怎麼會殺你,又怎麼捨得殺你?就這樣吧,既然沒了孩子,我們的一生,就在彼此的仇恨中度過吧,哪怕你恨我,怨我……也只能在我的身邊,陪我老,陪我死!」
說到這裡,元濬的眼中,突然閃過凌利的殺機。
「但是,庄百衣設計弒殺未出生的皇子,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他!」
說罷,他轉身疾步離去。
商嬌聽他這麼說,立刻預感到大事不好,趕緊掀被下床,「元濬……」
可腳剛一沾地,便軟軟地跌倒在地。虛弱得根本無法再站起來。
「元濬,你不能這樣……」她用手撐著,一步一步向外爬。
卻只見元濬走到殿門口,嘩啦一手拉開了殿門……
天光大亮,陽光頓時流瀉而入。
而映入商嬌眼底的,卻是帶刀的侍衛。
以及跪在殿外,被五花大綁的庄百衣。
「百衣?」看到庄百衣,商嬌心中大震,更加奮力地朝前爬。
終於,她爬到元濬的腳邊,拉住了元濬的衣角,拚命地支起半個身體,仰頭哀求:「元……不,皇上,皇上,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你放過庄百衣吧。今後無論你要做任何事,我都會去做。我會陪著你,我會再為你誕育孩子,我求求你……」
邊說,商嬌邊伏倒在地,拚命地朝元濬磕頭。
「東家,東家……」看到商嬌這般拚命的替自己求情,甚至放下自己所有的驕傲與尊嚴,庄百衣心中大慟,跪在地上向要向她膝行過去,「不要求他,不要……」
元濬聽著商嬌的話,也絕望地笑了。轉頭俯看著匍匐在自己腳底的女子。
「嬌嬌,遲了……一切都太遲了。」他搖了搖頭,「你本就體弱,這次小產,已傷了根本……御醫說,你以後再難有孕了……」
商嬌聽完,倒抽一口涼氣,仰頭驚恐地看向元濬。
元濬也在悲傷地看她。
「嬌嬌,我的家,沒有了。我的夢,也碎了……」
說著,元濬回頭,悲憤而仇恨地看向庄百衣:「都是這個人,毀了我的一切!朕——留他不得!」
說罷,他手高高一舉——
「不要!」商嬌見狀,巨大的驚恐震懾住了她,「阿濬,我求……」
話音未落,元濬的手已狠狠落下。
商嬌驟然回首,「百衣——」她嘶聲厲呼,撲向丹陛,想要撲到他的面前——
卻只見他身後的侍衛已舉起了劍,向著庄百衣的後背狠狠地刺了過去。
「哧」的一聲,鋒利的劍尖帶血,透胸而出。
又倏時抽了回來。
庄百衣身子前傾,重重倒在丹陛之前,倒在商嬌的面前。
「百衣,百衣……」商嬌心頭巨痛,拚命地伸出手,伸過丹陛,去夠他的臉。
倒在地上的庄百衣並未立時死去,他口吐著血沫,無力地抬眼去看商嬌。
卻還向她扯出一抹笑意。
唇微微張,向她無聲地吐出兩個字。
她知道,他想要對她說什麼。
可當庄百衣真正倒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商嬌突然覺得,她所有的一切,都不夠換回庄百衣的一條生命。
百衣,百衣……
那個雖然有些木訥,卻純真善良的醫者,她最親密的夥伴,一同經歷過生死的親密戰友……
她怎麼可以,用他的生死,去換她的自由?
「百衣,百衣……」她終於撫到了他的臉,痛哭失聲。
庄百衣艱難地抬頭,依舊帶著笑意,輕輕蹭了蹭她的手。
安慰她,不必為他難過。
因為只有他自己知道,打從他自告奮勇的入宮來救她的那一日,他便已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可他不能不來。
只有他,有能力進入魏宮,在魏帝密不露風的防範與監視下,將消息傳遞給她。
她才有辦法,離開那個囚禁那個男人,重獲自由。
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會替她辦到。
士為知己者死。
東家……
這是我對你的承諾。
庄百衣將頭輕輕靠在商嬌的手心裡,笑著緩緩閉上了眼睛。
感覺手心倏的一沉,商嬌呆住了。
下一刻,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吼自她的口中迸了出來:「百衣——」
倏時間,天崩地裂,日月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