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7、斷髮
487、斷髮
泡好了澡,元濬抱著商嬌上了岸,回到了曾經的寢室之中。
在外等候已久的劉恕早已差人備好了一切,見元濬出來,眾人立刻替二人整理,換衣,擦乾頭髮……忙得不亦樂乎。
元濬整理得快,換了乾淨衣服出來時,便見商嬌正軟軟地坐在圈椅上,正讓宮人給她擦乾頭髮。
許是泡了熱湯的緣故,她的面色紅潤了許多,人也精神了一些,看到他出來,甚至連朝他微微一笑。
可縱然只是這麼輕微微的,如曇花一現般的笑意,卻讓元濬受到了莫大的獎勵般,開懷不已。
他快步上前,揮手令所有人都退了下去,這才拿起乾淨的布,輕輕替商嬌擦拭著一頭披泄而下的頭髮。
猶記得,曾經的她,留著厚厚的劉海,很愛將腦後的長發束成兩隻小辮兒,也不加什麼裝飾,卻有一種天然去雕飾的美感。
可他卻從來都知道,她的發,其實軟軟的,黑黑的,若披泄而下,必定美麗端儀。
只可惜,自陳子岩死後,為了撫養陳諾之便,她的兩隻小辮就變成了腦後盤束的髮髻,又古板又老氣,以致他認識她認識到十七年,見她披髮的時間,幾乎寥寥無幾。
倒是最近,二人終在一起,他見她披髮的時間多了,卻少了生氣,倒不若當年辮著小辮的模樣可人討喜。
況且,他本來曾經就給她起了個綽號,叫小辮子嘛。
元濬這般想,心念一動。待她頭髮幹得差不多了,他便親自動手,將她柔軟的髮絲捏在手裡,分成三股,替她扎了條歪七扭八的辮子。
然後,他執著她的發尾,輕輕搔她的鼻尖:「小辮子,小辮子……」
他愛憐的叫她。逗弄著,有些隱隱的示好。
商嬌本來又昏昏欲睡,被他弄醒,一見他手裡執著的髮辮,突然勾唇一笑。
「呵,」她口中迸出一聲笑聲,伸手自他手中拿過自己的髮辮,細細撫弄,「好久未曾梳過髮辮,我都快忘記了……」
說罷,她扭頭四顧,突然眼前一亮,指著牆上掛著的一物,眼露驚喜:「這是……」
元濬順著她眼睛的方向忘去,但見那堵牆上掛著的,正是他們初相見時,他借予她的匕首,不由又驚又喜。
「你還記得?」他趕緊起身,摘下牆上的匕首,遞到她手裡,在她面前坐了,眼眸煜煜發亮,「這是我們初見時,你向我借去,斬斷溫莎的麻繩的那把匕首。你呀,當時鬼主意真多,贏了溫莎多少錢啊!」
邊說,元濬邊寵溺地點了點她的鼻尖。
商嬌也笑,拿著匕首,反覆的看著,細細摩挲,似乎回想起了許多往年的美好時光。
元濬見狀,也很是開懷,伸出手去,正想要將她攬進懷裡……
「阿濬。」她卻突然出口喚他小名,有些撒嬌地向他呶呶嘴,「我有些渴。」
元濬見狀,立刻站起身來,「好,我給你倒杯熱茶。」
他趕緊起身,朝著桌子走去,執起杯子,替她倒了杯茶。
商嬌不僅不再不與他說話,反倒開始與他懷念過往的事情,還喚了他的小名……
這令他心中激動不已。
連倒茶的手,也有些微微的發抖。
這也許是個好的開始。
或許,她已經開始慢慢接受他了。
不急,不急……他們還有很多時間。
他可以慢慢等她,等她適應,等她忘記。
心裡百折千回間,皆是甜蜜。
可是,當他倒好了茶,捧著杯子正準備向她走去,突然抬眼一看……
「哐當」一聲,杯子摔落在地,跌得粉碎。
只見坐在圈椅中的商嬌,依舊是一副懶懶散散,將睡欲睡的模樣。
卻不知何時已抽出匕首,將捆束在一起的髮辮齊肩割斷。
圈椅下,那束成一束的長辮四散開來,被她隨意丟棄在地,再無半分生氣。
看著這一幕,元濬胸臆間突然悶痛得發漲。
他緩緩走過去,顫著手,將那束他親手為她束成的髮辮拾起,心頭越來越涼。
「嬌嬌,你這是……在做什麼?」緊緊將那束還帶著潮氣,柔軟的發握在手裡,他直起身來,居高臨下地,怒視著她。
商嬌抬起頭來,摸了摸齊肩的短髮,沖他微微一笑。
「沒什麼,只是覺得,有些東西沒有了珍視的必要,就該割棄。」
邊說,她邊將那把匕首扔在地上,扔在他的腳邊。
「咣當」一聲。
「下次,不要再把這些鋒利的東西,交到我手裡,以作懷念了。」她朝他木然地一笑,「否則,我不知道,下一次我該棄的,是不是我自己的性命。」
一句話,令元濬心頭一涼,血液凝結成冰。
他看著手中,被她毫不在意便「割棄」的發,那樣的柔軟,那樣的烏黑油亮……
再看看披散著一頭披肩亂髮,毫不在乎地仰倒在圈椅里,又要沉沉睡去的商嬌……
突然間心中鈍痛,痛楚煎熬。
手緊緊拳握,將那束髮死命攥在手裡。
商嬌……
她哪裡是在割棄頭髮?
她是在割棄他,與和他有關的,所有的一切。
一刀斬斷,狠心而絕情。
這一刻,元濬終於知道,商嬌不會原諒他。
而且,是永遠不會。
可是,要怎麼辦?
他要怎麼辦?
他愛她。哪怕被她捨棄,哪怕永遠得不到她的原諒……
他還是愛她。
所以,不能放手!死也不能放手!
不被她原諒又如何?被她傷了一次又一次又如何?
如今,她依然哪兒也去不了,只能乖乖留在他的身邊。
只要他愛她,只要她在他身邊,就好!
當晚,元濬與商嬌便宿在了睿王府內。
元濬小心地將商嬌割斷的那束髮用錦盒裝了,上床之時,看著商嬌側身而卧的身影,以及露在被子外,一頭亂七八糟的頭髮,心裡依舊隱隱作痛。
他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商嬌柔亮的短髮,再是不舍難過,也在心裡暗自安慰著自己。
沒有關係。斷了也好。
那頭長發,隨著她走過了太多的悲喜,經歷了太多世事的變遷。
經歷了陳子岩,也經歷了安思予。
現在,一刀兩斷。
從此後,她的發,便是為他留的。
他會陪在她身邊,用最名貴的藥水與瓊漿玉液,為她細細調理。
待她的長發再及腰處,便全是屬於他的。
他這般想著,心中便又柔軟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