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3、哭墳
453、哭墳
主意一定,商嬌對安思予的思念,便如一粒小小的種子在心裡生根、發芽,瞬間長成蓬勃繁茂的參天大樹。
她要回到安思予的身邊去,她想快一點見到他,親口對他說,思予,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還有,我愛你。
這樣的想法的驅動下,讓她恨不能肋生雙翼,立刻就飛回黃石城,飛到安思予身邊。
於是,在當晚祭拜完王婉柔之後,商嬌她喚來葉傲天,亦不顧爾朱禹、爾朱同兩兄弟上前想要與她詢問攀談的意圖,作別了劉軒,並特意向他囑咐交待了一些事情。
之後,商嬌帶著葉傲天飛身上馬,漏夜直往黃石城而去。
出濟州城門之時,他們正好與領兵巡城的牧流光碰了個正著。
「商姑娘這麼晚急著出城,是要上哪兒去?」牧流光舉著火把,仰頭問。
商嬌忙拉住馬綹,向馬下的牧流光道:「牧大哥,我有要事,須儘快趕回去處理。婉柔新逝,王爺悲痛不已。我不便辭行,便請牧大哥代為通傳一聲。」
牧流光聽商嬌說得這麼急,雖心裡有些疑惑,但卻也素知商嬌是個有主意的,尤其是此次她在宋魏兩軍交戰對壘之後,竟不告而別,私帶藥品前往宋營救治傷兵,這換作是誰也是冒天下大不韙的通敵大罪,可她卻偏偏感動了宋皇,不僅得到了宋皇與睿王的和表,還領宋軍十萬前來襄助睿王平定戰局,立下大功。
這讓牧流光不得不對她也心生佩服。遂再不多言,下令手下士兵開門放行。
商嬌與葉傲天於是再不耽擱,催馬揚蹄,一夜狂奔,終於在第二日的晌午時分,他們回到了黃石城中。
甫一入黃石城,商嬌便急忙趕往陸家莊,求見陸長明。
卻不料,卻從陸長明那裡得來消息,安思予自商嬌走後五六日,傷勢突然轉沉,乃至庄百衣一時也束手無策,再加上時局不定,庄百衣只得連夜弄來馬車,將安思予轉運到起雲山上。
陸長明還拿出三個香囊,囑咐商嬌道:「這三個香囊,乃庄大夫臨走時留給你的。說眼下時局未穩,唯恐兵災禍延到起雲山上,危及山上眾多百姓與孩子性命,他會在起雲山中布下毒霧,讓官兵們無法入山。你們佩上香囊,則可暢通無阻。」
商嬌鄭重地地陸長明手裡接下了那三個香囊,卻禁不住熱淚盈眶。
三個香囊……
庄百衣交於陸長明時,定然將她、葉傲天與王婉柔都計算在內的。
可現在,佳人已逝,那屬於她的香囊,再也無用了……
思及此,商嬌便再按捺不住淚意。匆忙作別了陸長明,又一次出發,催馬趕往起雲山。
只再次趕路時,商嬌心裡卻異常沉重。
她的耳邊,總是不停回蕩著陸長明的話。在她離開五六日上,安思予便病勢轉沉,甚至連莊百衣都束手無措。
而她這一離去,便走了二十餘日!
若安思予……
若安思予……
商嬌這個可怕的想法剛剛生出,又強行被她掐滅。
不,不會!
思予不會有事,他一定不會有事!
他還沒有聽見她親口向他坦承,她愛他。
他不能有事,一定不能有事!
她已經失去過陳子岩,她不能再失去他!
這般想著,商嬌心裡狂跳不安,她使勁地打馬前行,已近乎瘋狂。
最後還是葉傲天看她情況不對,以馬口吐白沫體力不支,需重新換馬前行為由,才將她勸到一間客棧里暫時歇息了一兩個時辰,換了馬,這才又重新上路。
又是一日一夜的策馬狂奔,終於待第三日日出之時,他們抵達了起雲山腳。
山路崎嶇,馬兒不便上山,商嬌不顧自己已累到快要虛脫的體力,執意步行進山,葉傲天也只能隨著她的性子,隨著她步行往山上行去。
一至半山腰,便果然如陸長明所言,山間飄蕩著層層疊疊淡黃且有異一種淡淡異香的薄霧,幸而商嬌與葉傲天都佩好了香囊,再加上起雲山他們已來過無數次,早已識得路徑,這才毫髮不損的穿過薄霧,終於到了山頂。
可一到山頂,商嬌便聽到自草廬後山的方向,傳來了一陣隱隱約約的哭聲。
這聲音里,有男有女,聽在她耳中,卻都無比哀慟與傷心。
商嬌站在山路中央,張嘴喘著粗氣,腦海里卻一片空白。
猛然間,她循著聲音,朝著那哭聲傳來的方向撒腿狂奔而去。
越到近前,哭聲也越來越大。
近了,近了……
終於,草廬後山竹林里,一座新壘的墳塋,出現在了商嬌的面前。
墳塋前面,站著的庄百衣,一臉哀慟的神情,憔悴不已。此刻,他正紅著眼,緩緩地彎下腰,掬起一把地里的泥土,往新墳頂上堆去。
而在庄百衣的身後,則跪著周絮娘,跪著諾兒,跪著一眾惜慈苑中的孩子……
他們都在哭泣,都在抽泣,都在哀悼,都在傷心……
絲毫沒有發覺身後的商嬌。
商嬌急切地環視著周遭的所有人的身影一遍,卻發現這群人里,獨獨沒有安思予的身影!
她的心倏地繃緊,全身血液頓時凝固封凍,腦中一片空白,耳中隆隆作響……
就連因勞累而有些暈紅的臉,也刷的一下變得慘白如紙。
思予呢?她的思予呢?
她不信……
抹了一把有些迷濛的眼睛,努力凝聚心神,將所有人的背影再次梭巡了一番。
然而,沒有。
沒有安思予的背影。沒有……
葉傲天站在商嬌的側面,看著商嬌目光直直地看著前方的墳塋,臉色慘白,身體也搖搖晃晃,心裡不由一驚,忙出口喚她:「東……」
「思……思予啊!」
葉傲天的話才說了一個字,商嬌突然迸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厲呼,沖著那座新壘起的墳塋便沖了過去,在所有人或驚訝,或詫異的目光下,張開雙臂,如一隻藍色的蝶,撲倒在墳塋之上。
「思予……思予……」她撲在那座光禿禿的,新壘起的墳上,感受著墳上泥土瞬間侵入身體的潮氣,心中哀慟不已。
「思予,你怎麼了?你怎麼不等我回來?你說過的,無論何時,你總會等我,你總會等我……你怎麼不等我?這一次你為什麼不等我?」她撕心裂肺的哭。手指伸出,緊緊插入泥土裡,似恨不得能拔開泥土,刨出裡面的棺材,再看心愛的男子最後一眼。
「思予,你怎麼可以食言?你怎麼可以不等我?你知不知道,我還有好多話沒有對你說,我還有好多事,沒能和你一起去做……」
淚水,一滴,兩滴,滴落在墳上的土裡,瞬間不見。
「思予……我還沒有來得及對你說,我愛你……是我太膽小,是我太害怕失去……所以,我一直不敢告訴你,其實,我早已愛上了你。可是我現在終於想通了,我想要親口告訴你,我愛你。我想要告訴你,我願意做你的妻子,無論是與你一起雲遊四海,一起經商,還是生兒育女,我都願意與你一起……思予,你為什麼不等我回來,不等我回來……」
她抬起拳頭,一拳一拳,重重地砸在墳頭上的土地里。
猛然間,哭聲戛然而止。
一路不分晝夜的趕路,再加上情緒太過激動,商嬌終於體力不支,伏在墳頭上,口眼緊閉,暈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