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9、圍城
419、圍城
陳長風作為皇帝身邊的內侍總管,亦是在宮裡經過無數大風大浪的老人,自然知道此事利害,遂當初事發之時,他便在親信的內侍幫助下,躲在宮中每夜運送糞水的糞桶中,這才堪堪混出宮來,一路躲避追殺無數,方才來到濟州,找到南安王,托出真相。
得知了真相的南安王氣得渾身發抖,跪地長呼先皇,慟哭不止。
隨即,南安王親赴南秦州,面見驃騎將軍爾朱禹,並將陳長風的親手畫押的供詞俱數交由爾朱禹過目。
爾朱禹先前驚悉皇帝元宸突染急症駕崩,已是大驚大慟。此時再看陳長風對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的描述,方知皇上駕崩此事更牽連自己,心裡又是感慨遺憾,又是驚懼莫名。
他感慨遺憾的是,皇上與他僅僅見過數次,卻相敬相知,如同忘年知己。以致皇上在臨死之前,都以國事相托,命他回京勤王。這是何等的信任?
可自己一回南秦州便是兩年,其間皇上過得如何艱辛,自己竟半點不曾幫上皇上的忙。就連皇上手中那道令他帶兵回京勤王的遺詔,他也未能親自接到。
而他驚懼的是,皇上與太后勢同水火,甚至已不能共生,那他爾朱禹一意親近皇帝,甚至得皇上遺命進京勤王……
那在胡太后的眼中,他爾朱禹與皇上,只怕早已連成一體,怎麼也無法摘得乾淨了。
胡太后……
為了自己的權力能不被剝奪,竟然能親手弒子!
這個女人,心腸之惡毒,可見一斑。
而爾朱禹作為手握重兵的一員大將,既已成為皇上一黨之人,便是威脅她權力與地位的人。
她對他,豈還會手下留情?
所以,為了死去的皇帝,也為了自己,得知了真相的爾朱禹心下再不猶疑,即刻拜倒在南安王腳下,宣誓效忠南安王。
得到了爾朱禹的支持,堪堪止住悲傷的南安王立刻下令,將一篇篇討胡檄文遍發天下,文中細數樁樁件件胡太后及胡氏一族為非作歹的惡事,竟有四十八樁之多。當頭一件,便是揭露皇帝元宸死亡的真相,足以抄家滅族,令胡氏一門永不超生!然後,南安王復睿王封號,以昭自己宗室之名,,以「誅妖后,復宗室」為名,在每篇檄文中加蓋睿親王印,高舉義旗,下令謀反。
檄文一發,義旗一舉,睿王所率的義軍,便得到了大魏百上下一致的歡呼與擁護。
原本在太后治下的大魏百姓,早已受夠了胡沁華為滿足自己的驕奢淫逸,而下令各級官員對百姓實施的層層盤剝。
再加上歷時數年未曾停歇的徭役,已令大魏再無男丁可征。於是各級官員為湊夠役民,竟強拉幾歲孩童或婦女充數,令百姓苦不堪言。
所以,此時睿王「誅妖后,復宗室」的討胡檄文一出,在民間各地,立刻得到了踴躍的反響。無數役民紛紛起義,殺貪官,殺污吏,殺監工……不辭勞苦,前來
可相較於民間轟轟烈烈如火如荼的高漲的投軍熱情,遠在天都的一眾前朝老臣雖不敢明確發聲以示聲援,卻紛紛或告病不朝,或掛冠求去……
整個大魏的朝堂,竟空前一致的,以一種沉默的姿態,來聲援睿王的義軍。
到最後,還是忍無可忍的大司馬胡沛華親領禁衛親兵,以朝臣家眷之性命,驅趕著朝中眾臣前來上朝議事,這才稍解無人早朝的尷尬局面。
可就在睿王高舉義旗,招兵買馬,為反攻天都,肅正宗室做著最後的準備之時,一件令人想也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大魏天曆元年九月,即魏元帝逝世一月之後,宋國國君劉繹突然領精兵三十萬,分東西兩路,突襲大魏邊境濟州與南秦州。
睿王方面正熱火朝天的準備義師反攻之事,沒有料想到劉繹竟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對他動武,趁亂打劫,所以對於劉繹突如其來的突襲毫無半點防備,剛剛募集的士兵尚還未加以整訓,一時間被殺得措手不及。
而遠在兩三百里開外的南秦州,亦有十萬宋兵壓境,雖不攻城之舉,卻壓製得爾朱禹大軍不敢輕舉亂動,馳援睿王部隊。
一時間,才剛募集的近十五萬兵眾,還來不及操練,便倉促應戰,顧此失彼,陣腳一時大亂。
一時間南秦州告急,濟州告急的流言漫天亂飛,兩州境內百姓無不驚慌失措,紛紛攜家帶口,四散逃命。
得到宋軍兵臨城下的消息,商嬌也是大驚。
她料想不到劉繹怎麼會在這麼關鍵的時候對大魏動武,且直指睿王的腰眼,也是驚疑不定,不知所措。
更甚者,壞消息接踵而來。
劉繹親率的二十萬兵馬於濟州城下與睿王所率部眾展開激戰,睿王所部被殺得大敗,睿王親上城樓督戰,也被流矢重傷胸口,昏迷不醒,吉凶難料,濟州被宋兵團團圍困了起來。
而更糟糕的是,由於濟州糧草準備不及,再加上睿王的重傷昏迷,城中已斷糧數日,募集的新兵無領兵之將,竟已擅自殺馬為食。
得到這個消息的瞬間,商嬌覺得自己都快要崩潰了。
睿王,那個無論順境逆境,都陪著她一路風風雨雨走過來的男子。
他喜歡她,卻每次在她不情願的時候,總是強迫自己放手,沒有勉強她屈從自己;他看似驕傲威嚴,花心多情,實則卻只是個彆扭的孩子,喜歡以傷害的方式來掩藏自己受傷的自尊,內里卻是重情重義的人……
這麼多年,她從青春少艾,到現在徐娘半老,他都在她身邊,以自己的方式,關懷庇護著她。
商嬌的生意,那些軍需的訂單……
若無睿王從中相助,她哪裡會經營得如此順利?
只是,他不說,她亦當作不知而已。
還有,自從在睿王府中,她親眼看見他譴散所有姬妾,這十數年來,除了她親塞給他的常喜,他的身邊竟連個女人都沒有。
個中情由,她不是不知,只是無以為報。
可是,她與他早已成為命運的共同體,看似毫無牽連,但冥冥中,卻總有一根線,將她與他密切的聯繫在一起。
若他兵敗被殺,她又焉會有活下去的機會?
或者說,若睿王不在了,天下間又哪裡還有她商嬌的容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