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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2、天意

  402、天意 

  爾朱禹這一上京,便足足去了近四個月。 

  其間,商嬌也曾偶然聽爾朱同提及,爾朱禹自天都城中輾轉傳來的消息,在得知小皇帝與爾朱禹之間感情甚篤之時,心裡不由一嘆。 

  所謂造化弄人,大抵如此罷。 

  歷朝歷代以來,百官上奏的奏摺,最終是會經由郎中令點數與記錄在檔的,自然不可能無緣無故的消失與失蹤。 

  所以,安思予與她能做的,就是讓爾朱禹這封奏摺,在經由郎官上呈內侍,再從內侍搬運至太后書案上的一段小小的時間內,「暫時」的消失了一下。 

  然後,再神不知鬼不覺地轉到元宸皇帝的手中…… 

  可縱然如此,安思予與商嬌當時這樣做的初衷,也不過是想借皇帝的手,阻攔胡太后追查奏摺內容,或是保下爾朱禹。 

  畢竟,皇上年紀再小,終是天子,亦是胡沁華名義上的孩子。 

  母子二人如今關係有交惡之勢,皇上又年輕氣盛,胡太后自然不會在此時再去火上澆油。 

  所以,只要奏摺繞過胡太后,平安到得皇上手裡,爾朱禹的性命就基本上算作是保全了。 

  可是,讓商嬌與安思予想不到的,或許一切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皇上看了那封奏摺之後,不僅感佩爾朱禹敢於痛斥太后,痛陳時弊的男兒氣慨與血性,更對其心生仰慕,一紙詔書,反倒為他加官晉爵,引他入了京。 

  於是,這睽違十幾年的父子,終於,以君臣的方式,相見了。 

  胡太后千算萬算,東防西防,卻終還是爭不過天意。 

  可此事若到此終了還好,卻偏偏彷彿真是有著血緣親情的無形感召,這小皇帝與爾朱禹之間的感情,竟好得令人驚異。 

  金殿之上,小皇帝元宸與爾朱禹一見如故,極為親近。 

  更有甚者,皇帝不顧胡太后的斥責與反對,數次召爾朱禹進宮相陪,徹夜相談甚歡。 

  甚至,皇帝竟想欽賜爾朱禹宅第,讓其永留天都,參與政事。 

  只這一次,胡太后尚來不及開口反對,爾朱禹便自行推拒了。 

  他放不下南秦州,放不下與自己情同手足,共同戍邊十數年的將士們。 

  更何況,他心心念念的,還有大宋皇帝劉繹曾弒他親兒的血海深仇。 

  這個仇,他不能不報。 

  但饒是爾朱禹拒絕了皇帝的美意,但皇帝待他的心意,爾朱禹卻是感恩戴德,深感皇帝天高地厚之恩的。 

  都說士為知己者死。爾朱禹覺得,自己將來就算是為了皇帝而肝腦塗地,也不能報答皇帝的知遇、相惜之恩於萬一。 

  更何況,在皇帝的身上,爾朱禹總能看到憫兒的影子。 

  他的憫兒,若當年沒有葬身於盤龍山上的那場大火…… 

  現在,只怕也與皇帝一般大小了罷? 

  而且,皇帝元宸出生之時,腳踩七星,身帶祥瑞之事,當年傳得整個大魏沸沸揚揚,爾朱禹自然也是知道的。 

  這在當年初初聽聞之時,他不是沒有過一絲驚異與懷疑的。 

  同年出生的孩子,同樣腳踩七星…… 

  讓他如何能不心生疑惑? 

  可是,縱然爾朱禹心中有所揣測,他卻自己否認了這樣的事實。 

  大魏禁宮是何等戒備森嚴?為免皇室血統有污,後宮甚至有專門記載帝王家事。 

  妃嬪何時侍寢,何時有孕,何時生產,皆是由專人載入彤史,有據可查的。 

  他哪裡還敢有半分疑慮? 

  更何況,當年憫兒身陷烈焰時,胡太后尚在遠在千里之遙的天都待產,又哪裡可能會鵲巢鳩占,將他的憫兒擄到她的身邊,成為太后,成為當今皇帝? 

  所以,爾朱禹認為,這真是一個巧合。 

  但是因為這個巧合,他在第一次見到元宸之時,心裡便覺得親近得很。 

  他甚至有一種錯覺。他的憫兒還沒有死,而是托生到了元宸的身上。所以,自己才會與皇帝如此投契,如此性情相合…… 

  就彷彿,有一根看不見的線,在冥冥中牢牢的將兩人綁縛在一起般。 

  但無論這對君臣如何投契,如何彼此依依不捨,在短暫的停留一段時日後,眼見馬上又要到年關,爾朱禹擔心著軍中將士,終還是只能忍痛向皇上辭別。 

  那一日,爾朱禹率兵出城,返回南秦州。皇上登上禁宮城樓,於漫漫黃沙中極目遠眺,目送爾朱禹遠去…… 

  君臣遙遙相對間,無不紅了眼眶,滿懷離別惆悵。 

  從此後,一個是居廟堂之高的君王,高高在上,俯瞰天下; 

  一個是寒光朔鐵衣的戍邊將領,捨生忘死,只為保家衛國。 

  可那份離情,那份相知相惜…… 

  卻各自珍藏於心,不敢或忘。 

  **** 

  爾朱禹回營之時,正值臘月,年關將至,也是商嬌最忙的一段時間。 

  安思予獨居的小宅左廂的書房內,商嬌與安思予一筆筆核對著賬目,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麼會少了這麼多?」她咬咬唇,拿過賬冊翻了又翻,看了又看,也忍不住心裡的疑惑,「今年就算受了些疫症的影響,再加上咱們自己倒騰了一些家底,但總共也不過二三十萬兩銀子的虧空而已,可為何如今除開藥局尚有盈利,各地報來的流水,無論茶葉、酒樓、布匹,皆比往年減了兩三成?」 

  安思予聽商嬌問及,也是滿臉凝重。他拿過一本賬目翻了翻,搖頭沉聲嘆道:「這怨不得王掌柜及葉、高、王三位管事,大家今年都很盡職儘力。 

  可眼下時局你也看到了,自從今春胡太後下旨敕造那什麼通天巨佛以來,魏國境內廣徵徭役,下至年滿十四,上至五十六歲以下的老者,都在官府起征之例。 

  再加之這兩年大魏封廟廣建,僧尼驟然劇增,百姓們不僅要負擔佛寺的征建費用,還得應付各種苛捐雜稅……確也拿不出多少閑錢來添置新衣,吃飯喝茶以作消譴了。」 

  聽安思予陡然提及胡沁華橫徵暴斂的行徑,商嬌惱恨不已地閉了閉眼睛。 

  猶記得,多年前,她與胡沁華最後一次談話,胡沁華說她身在深宮,今生再不得分明。為保全自己與皇上的家,只能先做魔鬼后做人。 

  待將來她若得掌大權,必為所有被她所害的,冤死的人,修建一座通天的大佛,以超度所有人的亡靈。 

  可當時,胡沁華的那一番話,聽到商嬌的耳中,只覺得是如此可笑。 

  她當時是怎麼回胡沁華的? 

  她記得她說:「人生在世尚且活得命如草芥,死不足惜,又談何那虛無緲縹的極樂往生之境?不過是施害者求的一個心安罷了。」 

  商嬌以為,這句話不過就是胡沁華為求自己心安,編造出來安撫誘哄她的。 

  卻不曾想,多年以後,當她當真坐上了這大魏太后的至尊位置,代皇帝執掌江山之時,竟當真傾全國之力,要去修那座見鬼的通天大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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