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0、瘟疫
380、瘟疫
裕豐五年七月的一日傍晚,暴雨初晴,天氣卻依舊悶熱異常。
商嬌坐在圈椅之上,正執了挖耳勺,借著最後一絲天光,正細細地替伏在膝上的諾兒掏著耳朵。
時光匆匆,一晃又是五年過去。諾兒褪了稚氣,身量也長高了不少,眉眼長開,在學堂夫子與安思予的合力管教之下,更是溫文思敏,再不是當年調皮搗蛋的孩童,竟像極了當年的陳子岩。
只無論時光如何變遷,諾兒對商嬌的依戀,卻始終未曾有所改變。
所以,今日下學,他回屋做完功課,便賴在正在算帳的商嬌身邊,死纏硬磨地要商嬌給他掏耳朵,就像小時候母子倆做過無數次這般親密的舉動一般。
商嬌拗他不過,便放下手中帳冊,正給他掏的仔細,卻聽見院門外傳來陣陣急促的敲門聲。
絮娘聽到門響,自然快步地走向門邊,剛應聲將門打開,便看見一身素藍長袍的安思予一臉凝肅地快步走了進來。
「東家,出大事了!」甫一進門,安思予也顧不得與絮娘招呼一聲,迅速地走到正在給諾兒掏耳朵的商嬌身邊,低聲道。
言語中,卻帶著急切與焦灼。
商嬌心頭頓時一凜。這數年來,安思予伴在她的身邊,幾乎接掌了她名下的所有產業的管理權,無論茶行、酒樓,或是布莊、藥局的生意,管事們有何事也皆是向他彙報、處理。而安思予也憑著他的才學與睿智,帶領著商家旗號創下了令人矚目的業績。
如果說商嬌是商家旗號的龍頭,那安思予無疑就是商家旗號的核心。正因為有了安思予坐鎮,商嬌的生意才能日益做大,成為令人無法小覷的商業巨擎。
而作為商家旗號的實際掌事人,安思予也早褪去了當年的書生酸腐之氣,選才任能,獨樹一幟,行事作風愈發沉穩老練,秉節持重。
可以說,能讓見慣了大世面,向來沉穩睿智的安思予如此著緊前來相告,言談中甚至帶著一絲焦急的事情,絕不會是小事。
商嬌於是趕忙收了正替諾兒掏耳朵的手,又囑了諾兒回屋學習,這才急匆匆地站了起來,向滿臉沉肅的安思予問道:「大哥,怎麼了?出什麼大事了?」
安思予薄唇一抿,劍眉微蹩,凝聲回道:「近日,咱們相鄰的黃石城裡,突然許多百姓得了一種叫不出名字的病。得病者無不面色蒼白,口唇發紺,持續寒戰後又高熱不退,最終身體衰竭而亡。」
「嘶——」商嬌聞言,倒抽了一口冷氣,「竟有這樣的事?是許多的百姓同時得病嗎?那……那可是……?」
商嬌驚懼地看向安思予,欲言又止。
她的心裡,突然湧出兩個令她心悸的字眼:瘟疫!
瘟疫,即由於一些強烈致病性微生物,如細菌、病毒引起的傳染病。是一種可在人群中大規模,大範圍暴發的疫病。在中國史料中早有記載。
從古至今,人類遭遇了無數的瘟疫。其中有些瘟疫特別嚴重,對人類後代的影響巨大。如非典、鼠疫、天花、流感等。總的來說,瘟疫一般是自然災害后,環境衛生不好引起的「非時之氣」。
而商嬌的前世,是現代醫學昌明的21世紀,尚也無法對所有的瘟疫進行防控與救治——更遑論是現在她還身在醫療衛生環境樣樣都落後的古代!
這樣一想,商嬌心裡驟然緊張了起來,背心一片沁涼。
安思予自然也知商嬌心中所想,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不錯,是瘟疫……更可怖的是,由於黃石城離咱們鎮最近,初時那些得病的百姓以為只是普通的風寒發熱,紛紛湧來咱們藥局看病問診……以致如今咱們鎮上一些百姓也出現了與之相同的癥狀。」
商嬌聽完,立時倒抽了一口冷氣。
自從將旗下的事交給了安思予之後,她便放足了一百二十個心,所以除了偶爾在鎮上巡視一下老店的業績之外,她其餘時間總是待在家裡,安心的撫育諾兒。卻殊不知鎮上何時竟出現了如此可怕的疫病,一時間竟急得她手足無措。
「那……既然咱們鎮上已出現了病患,咱們藥局的大夫呢?可有儘力醫治,上報州官進行防範?庄百衣呢,他怎麼說?」
聽商嬌提到庄百衣,安思予的臉上頓時滿是自責。
「對不起嬌嬌,此事是我疏忽了。疫病初起之時,有黃石城中的百姓前來看診,庄百衣親診之後,便斷定此症來勢兇猛,且具有傳染性,絕非一般的傷風惡寒。
這幾日眼見病患越來越多,庄百衣便來向我彙報了此事,說想去黃石城中探究一番。我也情知此事不妙,遂囑了他……與另外兩位老大夫一同去了黃石城。」
「……你,你是說……」商嬌聽到最後一句,頓時瞪目結舌,指著安思予滿是慚色的臉,驚悸得連一句話也說不完整了。
庄百衣……
安思予竟派庄百衣去了正疫症四起的黃石城?
「安大哥你糊塗啊!」反應過來的商嬌頓時急得跳腳,「出了這麼大的事,你為何不先來告知我一聲,問一問我的處理意見,反倒輕率的派了百衣前去疫症的源頭查探?」
商嬌的焦急,讓安思予難堪而又自責,他垂了頭,不敢直視商嬌,慚愧地道:「此事怪我……我從未行過醫,也沒有過應對時疫這種突髮狀況的經驗,見百衣一心請命,想要前往查探病因,我就……」
話未說完,安思予已自慚的低下了頭。
商嬌剛剛的話一出口,便覺自己說得重了。這些年來,自安思予接任大掌柜一職以來,一直勤勉持重,為了她與諾兒,他幾乎傾盡了畢生的心血,將她的產業發展壯大到如今的規模——這幾乎是她從前敢都不敢想的事。
可就像他說的那樣,他再怎麼睿智博學,卻終有不諳之事。醫術一道,他並不精通,也確然沒有應對一些突髮狀況的經驗。
就連商嬌自己,若非有著現代人的靈魂,有一對行醫的父母,她也絕不會知道一些應對的方法。
所以,她確實沒有資格,再去對安思予橫加指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