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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溫情

  182、溫情 

  一場惡戰下來,直接導致的後果便是商嬌與胡沛華二人身上都掛了彩,衣服佩飾更是零亂不堪,於是只得在胡府家兵眼不是眼鼻不是鼻的護衛下,轉道回胡府…… 

  更衣! 

  商嬌這邊還好,只脖子上有些紅腫淤痕,用衣襟一掩,倒看不出什麼跡象。 

  而胡沛華這邊…… 

  當靖風侍奉胡沛華脫下所有衣服,不由再次對商嬌肅然起敬。 

  主子的臉上全是濃墨重彩不說,脖子、手上、背上及胸口……竟也全是青紫及一道道血口和牙印! 

  噢……這商姑娘,想不到素日里看著挺嬌小玲瓏、細細弱弱的一人兒,內里竟是如此狂野奔放! 

  看到主子身上的傷口,連他都忍不住浮想連翩起來。 

  偏生的,主子看著自己的傷口,不僅不以為忤,竟還笑了起來。 

  端得讓靖風心中噝噝冷風透過,一陣惡寒。 

  主子…… 

  該不會對這商姑娘,上了心了吧? 

  可胡府上下的人誰人不知,這商姑娘不僅是一顆棋子,更是一件禮物! 

  一件胡沁華用於討好睿王的禮物。 

  這次宮中的胡貴妃召見她,不就是想與她再提此事的么? 

  若主子此時與她生了情愫…… 

  哦!主子一定是想效仿秦時呂不韋送趙姬給秦公子子楚的典故,來個奇貨可居!今後,這大魏如今的天,未來的天,他胡家便包圓了! 

  靖風如此一想,看胡沛華的眼光便充滿了崇拜。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主子還是自家的高明! 

  胡沛華換完衣服,重新梳洗打扮好出得房時,便見商嬌換好了宮女衣飾,坐在胡府大廳之中喝著茶,悠哉游哉地翹著小腿等著他了。 

  反正就像她所說,反正她的命如今已捏在他的手裡,她當真是萬事不懼了。 

  胡沛華便就這樣看著她,不由得心裡一陣怪異的感覺便湧上心頭。 

  這個女人,初初見面,明明如此弱小,如此怕死…… 

  可為了自己想要保護的人,卻幾次三番敢與他為敵,與他做對,甚至不惜與他動手! 

  在她小小的身體里,哪裡來的這麼巨大的能量,為了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悍不畏死? 

  她這番模樣,竟讓他不禁從心底對她升起一種敬佩,一種憐愛的感覺。 

  他突然想知道,若有朝一日,他也成為了她生命中想要保護的人,是何種滋味? 

  只可惜,這種想法,只怕永遠只能是奢望吧。 

  因為,在她的眼裡,他是強者,是為了保護自己胡氏一門榮耀,可以不惜一切代價的狠毒之人! 

  可她哪裡知道,他與她,何嘗不是同一種人。 

  拚命的保護自己在乎的東西,在乎的人。 

  可是,他卻走不進她的心,永遠。 

  所以,他閉閉眼,再睜開時,已只有絕然。 

  將她拉上馬車,再次向著目的地出發。 

  她是胡沁華要的人,也是對胡家有用的棋子。 

  如此,而已。 

  這一次,他與她各踞一隅,相安無事。 

  剛剛那一架,兩人打得痛快淋漓,酣暢盡興,各不服輸。 

  所以這一次,他聰明的選擇不再去逗惹她。 

  而她也累了,上得車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眼睛一閉,又睡著了。 

  再醒來時,天已擦黑,馬車停在皇宮后苑獨辟的一處小閣樓處,守衛森嚴,胡家的馬車卻可以輕易穿行其中,也不見侍衛上前盤問。 

  商嬌下得馬車,便見宮女清風早已迎了過來,向胡沛華與商嬌行了個禮,笑道:「貴妃娘娘剛還念叨著姑娘,姑娘便到了。」 

  邊說,邊留了胡沛華在原地等待,將商嬌往閣樓上引。 

  商嬌抬頭看那閣樓,只見那閣樓不大,攏共不過三層,卻端得雕龍繪鳳,盡顯華貴,居中門上匾額上書「鳳棲閣」,便知是如今胡沁華所獨居之處了。 

  清風好事,看商嬌四處打量,遂笑道:「姑娘許是不知,貴妃三月前,因懷著身孕,皇上憐惜,又恐宮中人多事雜,驚擾了貴妃,便修葺了此處,特許貴妃在此產子,並在此居住,不必回宮了。姑娘日後來此走動,也方便些許。」 

  清風說得輕描淡寫,但商嬌還是聽得懂了她的弦外之音。 

  在此產子、居住,又有專人保護,想來大魏的皇帝已是極看重胡沁華及那孩子,生怕他們母子會出現任何意外,所以才會將他們特意的保護起來。 

  如此一來,也確實給了胡沁華時間,去宮外找尋令她滿意的孩子,避開宮中耳目眾多,帶入宮來冒充皇子。 

  所以商嬌當下也不言語,只任由清風帶路,入得樓中,見到正在二樓屋中搖晃著小木床,哄著床中孩子睡覺的胡沁華。 

  強捺住自己想要撲到那小床一看孩子的激動情緒,商嬌上得前去,行了大禮。 

  「民女商嬌,拜見貴妃娘娘。」她盡量平心靜氣地道。 

  胡沁華忙從小床中抬起頭來,示意商嬌噤聲,又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 

  商嬌這才走近小床,看向那睡在裡面的嬰孩兒。 

  但見一個孩子蓋著百家被,白白嫩嫩,虎頭虎腦的模樣,很是可愛,也極是眼熟。 

  此刻,孩子正憨睡著,藕臂般的小手上,還抓著一隻精緻的撥浪鼓。 

  而那孩子被子下亮出的右腳板,果然有著狀如北斗的七顆紅痣,形狀模樣,均是商嬌所熟悉的。 

  憫兒,果然是憫兒! 

  看到這一幕,商嬌眼一酸,便有淚落了下來。 

  情不自禁地,她伸出手,想要去碰碰他久違的小手小腳,摸摸他嫩嫩的小臉…… 

  可剛伸出手去,一隻染著鳳仙花汁的白玉縴手便自空中截下了她。 

  商嬌含淚抬頭,便看見胡沁華向她指了指門外,輕聲道:「宸兒正睡著,我們出去聊。」 

  商嬌便收回手來,看著胡沁華起身,俯到憫兒的額頭上親了親,慢慢踱下榻來,引了她向外走去。 

  商嬌戀戀不捨地看著憫兒憨睡的小臉,一步三回頭地跟著胡沁華出得房門,又跟著她上得三樓,終在一間燃著燈的房間門口停下,推門入內。 

  房間內很古樸,鶴形銅燈燃著白燭,照得房間亮如白晝。陳設卻很簡單,一榻一案,卻都是由名貴的金絲楠木雕刻相楔而成,透著低調的華麗。 

  示意商嬌闔上房門,胡沁華方才向她笑道:「妹妹,來,過來坐。」 

  說罷,她伸出手想要拉商嬌,卻被商嬌手臂一晃,堪堪避過,抗拒的意圖明顯。 

  胡沁華便愣了愣,低頭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眸光中閃過一絲失落。 

  未幾,她扯了扯唇角,清淺地,又帶著幾分苦澀地開口,「看來,妹妹到底還是對我生了恨了。」 

  商嬌很想按照安思予之前告誡她的話,就此移開話題,很想口是心非的說不是…… 

  可是安大娘的死,爾朱寨的大火,那輕飄飄便死去的數百人…… 

  這些,沉沉地壓在她的心底,令她心生憤懣,已到了忍無可忍的邊緣。 

  所以她忍了又忍,終還是按捺不住心中激越與憤怒,開口控訴道:「為何要殺安大娘?胡沁華,難道你忘記了嗎?在你還是落難的孤女,在你身陷困頓,在你幾次三番涉險之時,是誰不惜自己聲名盡毀,不惜自己被人打殘肢體,拚卻了性命,也要救你出得危難了嗎? 

  可你呢?你便是這樣報答你的恩人的嗎?在你入得宮來,受盡帝王恩寵之時,卻反首過來,殺掉了與他相依為命,辛苦半生的母親,生生陷他於痛苦自責當中!胡沁華,你這樣做,於心何忍?」 

  胡沁華聽著商嬌的控訴,也覺字字剜心,「我沒有!」她急聲道,搖著頭,幾乎不知所措,只想辯解。 

  「……我沒有!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害安大娘!大娘的死,只是個意外!我……我明明還囑咐了大哥,務要確保大娘的周全!就連他們動手的時機,也是選擇在醉倚樓閉館休息的時候,就是想要避開大娘的……連大哥也沒有料到,安大娘會在那天,那時突然闖進去……她平素那個時辰,明明都是在家休息的,為何偏偏就那天,為何偏偏就那麼巧……」 

  胡沁華說著說著,回想起自己從小到大,安大娘對自己的照顧,不由得也紅了眼眶。 

  那時候,她年紀尚小,鴇母請人來教她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她若練得不好,便得挨訓挨打,關在柴房中餓飯。 

  每每這個時候,樓中的姑娘們總是拿她當笑話看,而那些恩客與龜奴,更不會對她一個小姑娘有絲毫同情,聽著她被打得慘叫連連,反倒一群人聚在一起,磕著瓜子指指點點,哈哈大笑。 

  整個醉倚樓里,也只有安大娘,總會心疼她,總會趁人不備,悄悄從窗欞處,給她塞進來一個饅頭或包子,然後看著她可憐兮兮的狼吞虎咽,眼中總是充滿了慈愛與憐惜。 

  那些漫長的、難熬的黑夜,安大娘與安大哥,給予了她如親人般的溫情與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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