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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守靈

  179、守靈 

  常喜這一說,商嬌才幡然想起,自那日她說離開之時,安大娘激動的阻止她后,她竟然有這麼久沒有回過安宅,沒有見過安大娘了。 

  中秋節時,大娘做了桂花月餅,讓安思予邀她回安宅過節。可她為了與陳子岩聚在一起,沒能回去向大娘拜節; 

  重陽節時,她想去看安大娘,卻被胡沛華攔住帶進了宮,出宮后又匆匆去了陳府拜見陳母,沒能回來看一眼安大娘; 

  那日她回來安宅,本想與安大娘敘敘家常,卻又因商行秋茶被劫,被人騙去了路州…… 

  她還記得,分別那日,大娘不願她離開,拉著她的手,勸她別走; 

  她還記得,被安思予架出安宅時,大娘拚命的捶著門,在門外不舍的哀聲哭泣…… 

  可是她還是走了,為了尋找自己的幸福,為了能與陳子岩相守。 

  她總以為大娘身體康健,時日還長,她總能找時間回來看她,與她相聚…… 

  卻不知,世事無常。 

  有些人,一別之後,便是永訣! 

  前世如此,今世又如此。 

  想到這裡,商嬌心內巨痛,站在原地,任由常喜捶打著自己,竟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直到屋內的安思予聽到外間的動靜,跌跌撞撞地走出來,一把攫住常喜擊打商嬌的拳頭,安靜地,沉痛地,悲傷地看著她,商嬌方才從悲痛與自責的巨痛中醒過神來。 

  「為什麼……不告訴我?」商嬌哽咽著,緩緩步上前,看著安思予蒙上一層鬱郁與疲憊的眼,「出了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不通知我一聲?」 

  安思予眼眶瞬間紅了。他側過臉去,咬牙拚命克制著自己的情緒,似過了很久很久,方才平復過來。 

  「告訴了你又能如何?況且,這段時日,我知道你會有多忙,商行會有多需要你,所以,我也囑了常喜,讓她不要來找你,畢竟……人死也不能復生,告訴了你,除了讓你分神與痛苦以外,也無濟於事。」 

  安思予淡聲道,儘力維持著臉上的平靜,甚至還扯出一抹淺笑,安慰商嬌道,「況且,你現在回來看娘,娘在天有靈,也一定會開心的。」 

  商嬌聽著安思予說得那般雲淡風輕,再看他努力佯裝平靜,喉間卻幾番哽咽的模樣,心裡更是酸痛。 

  「大哥!」她重重地嘆。 

  為什麼,你要將所有的事都扛在肩上,不要我為你分擔? 

  哪怕,我只能為你分擔一點痛苦傷心,也好過你一個人獨自承受失去親人的難過啊! 

  每一次我遇到任何事,你都會站在我前面,為我擋風,為我遮雨,為我謀划,為我擋去一切艱難險阻,甚至為我不惜生命…… 

  可為何,在你有事的時候,卻連告訴我一聲都不願,寧願一個人扛下所有的事,然後在暗夜時分,無人的時候,獨自舔舐傷口? 

  安大哥,你可知道,這樣的你,會令我心疼?心疼得無措…… 

  安思予卻轉了話題,牽了她的手,慢慢向正堂走去。那裡,白幡還未撤去,廳堂正中央,一座新立的牌位還放在中間的案龕上。 

  而案龕下,還燃著一堆未燒完的紙錢。 

  安思予自案龕處拿起三柱香,自那兒臂粗的白燭上點燃,將明火扇滅了,方才交給商嬌,道:「我回來知道此事後,自廷尉署將娘的遺體領出,已為娘下了葬。你來了,便以三柱清香拜祭一下吧。」 

  商嬌側頭,看著安思予手中的香,卻沒有接,抬頭問安思予:「可還有麻衣孝服?」 

  安思予聞言身形一晃,抬眼看商嬌的眼神里便多出一絲疑問。 

  商嬌流著淚,向安思予乞求道:「安大娘平日里待我如待親女,如今她老人家走了……我便是不能親自為她送葬,也至少讓我也身著孝服,以兒女之禮,替她守靈一晚,送她走完這最後的一程吧。」 

  安思予聽完商嬌的話,那一直強抑在心裡的痛楚突然間湧上了眼眶,便再也忍耐不住地溢了出來,順著他英俊的臉龐緩緩流淌。 

  「商嬌……謝謝你!」許久,他輕聲地道。 

  於是,商嬌脫了一身錦衣,披麻戴孝,以兒女之禮,與安思予雙雙跪在地上,守著安大娘的靈位,為她敬香、燒紙。 

  常喜也在一旁哀哀的哭,她雖剛來時與安大娘有過不快,但這近兩年的時光,也早已將大娘視作自己的親人般,如今安大娘驟然離世,且死得那麼慘,對她何嘗不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所以這段時間以來,她陪著安思予守孝在家,也熬得心力交悴,只熬到上半夜,便脫了力,整個人暈暈乎乎,沉沉欲睡。 

  商嬌便喚了常喜起身,囑她先回屋睡去了,方才折返回來,又與安思予守在安大娘的靈前,為安大娘添著紙錢。 

  此時屋中寂靜,只余了安思予與商嬌二人,但聽得火聲噼啪,映在雪白的牆上,兩個人的身影便顯得有詭異而搖曳。 

  安思予默默地向火盆里添了許多紙錢,輕聲道:「那一日,是十一月三十一日,本是娘向醉倚樓辭工的日子。若不是我之前勸她辭工,也許那一日,她便不會在那個時辰去往醉倚樓,興許,她便可以避過那場災劫……」 

  商嬌正在添錢紙的手便頓了頓。 

  「大哥你說,這件事會是誰幹的?」她緩聲問。 

  安思予當然知道商嬌的意思。 

  她沒有問這件事是天災還是人禍,而是直接問他這件事會是誰幹的,便是心下已經篤定。 

  安思予遂慘然而笑,答:「你心裡既然已有答案,何需問我?」 

  若梁富戶一族的死,他們尚還能欺騙自己,將之算作是一場食物中毒引發的意外,那醉倚樓里突發的大火,便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了。 

  一切,都指向一個答案。 

  安思予的臉上便閃過一抹痛悔的神色,他沉吟片刻,苦笑道:「我自小讀書讀史,也知這皇宮禁苑、公侯王府之家雖表面繁華,內里卻最是骯髒不堪之處。只我想不到,僅僅一年時間不到,竟讓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了如此陰暗狠辣的鬼……若早知如此,當初,當初……」 

  當初怎樣,他卻再也說不下去。 

  只商嬌知道,他想要說什麼。 

  素手伸出,她輕輕握住了他的手,無聲地給他力量。 

  「安大哥,這不怪你。若當初重來一次,你與我的選擇,也許都不會改變……我們,還是會選擇救她,因為我們無法眼睜睜看著一個生命就這樣消失在我們眼前。這便是我們的初心。 

  可若重來一次,我斷不會再讓她入得宮去——哪怕,那時死的人會是我!所以安大哥,我們都沒有錯,錯就錯在造化弄人,錯在我們低估了人心改變的速度而已…… 

  所以安大哥,不要自責。畢竟,我們這一生還太長,誰也不知道我們的人生走向會是什麼。但只要我們能夠不忘自己的初心,那便夠了。」 

  安思予垂頭,看著商嬌緊緊握著自己的手,微微一笑,反手將她握緊。 

  不忘初心? 

  她的話,令他豁然開朗。 

  自娘死後的多少個日日夜夜,他只要一想起自己當日回到家,聽聞這個消息,肝膽俱裂地自廷尉署領回娘親被燒得焦黑,全然認不出形狀的屍體時,自己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獨自坐在孤燈下,為娘守靈時的孤獨與無助…… 

  他便恨不得自己從未救過穆顏! 

  甚至一度,他曾經想過,世間每天都要死那麼多的人,穆顏為何卻還要活著? 

  她應該死,她早就應該死了! 

  可聽完商嬌的話,他突然發現,他原來只是因為仇恨而蒙蔽了心智,忘記了自己當初救她時,那顆善良的初心。 

  若人失了初心,豈非便是下一個胡沁華? 

  如此面目猙獰的自己,是否會令自己也感到厭惡與可憎? 

  想到這裡,安思予倏時間,覺得自己身心輕鬆了下來。 

  「商嬌,你說得對。是大哥偏激了。」他笑了笑,覺得自己的心自在了不少,「我恨的,是今日的胡沁華,而非當日純真善良的穆顏。現在的胡沁華,只是魏宮裡的胡貴妃而已,與我並無半點交集。」 

  「胡貴妃?」商嬌卻聽出安思予的語病,疑惑地看向他。 

  安思予看她反應,也是一愣:「怎麼,你還不知道?二十來天以前,胡沁華『誕育』了一名皇子,皇上大喜,孩子甫一出生,即親賜名為元宸,冊為太子;又晉胡嬪為胡貴妃,凌駕於所有宮中嬪妃之上;又晉了胡貴妃的兄長鬍沛華為光祿大夫及衛尉將軍,統領京城與禁宮禁軍,可以說,現在整個天都皇城的兵權已盡在胡沛華手中!胡沁華在魏宮的地位,已是無可撼動了!」 

  安思予的話信息量太大,商嬌一時間無從反應,只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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