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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自證

  168、自證 

  一個身材頎長,面容英俊,黑髮高束的的男子便奔了進來。 

  兩個婆姨萬料不到竟有男子會入得產房,不由哎呀一聲,趕緊去阻,卻被那男子一把揮開。 

  他慢慢走近,修長的雙目滿是疲憊,卻死死盯著眼前床上已然彌留之際的朱靖然,似不信、似驚疑地慢慢走近,將她扶靠在自己胸膛,輕輕撫了撫她的發。 

  「靖兒,我是阿禹,我回來了……」他俯到她的耳邊,輕聲道。鐵打的漢子,在這一刻竟雙目盈淚。 

  朱靖然似乎聽到了他的聲音,睜開眼看了看他的方向,她已經有些看不清了,只能抖索著手,緩緩向上,想摸摸他的臉…… 

  爾朱禹趕緊將她的手握住,貼在自己的臉上,讓她感受自己的溫度。 

  朱靖然便笑了起來,如櫻花一般璨燦眩目。 

  「阿禹,你回……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對不起,靖兒,我回來遲了。」爾朱禹抱著她,在她耳邊輕輕述說著自己的歉意。 

  朱靖然搖了搖頭,面色慘白,卻帶著滿足的笑意。 

  「不……不遲,你回來了,就很好……」 

  話到此處,戛然而止。 

  爾朱禹似整個人被定住,他不可置信地眨眨眼,再眨眨眼。 

  手一松,那隻撫著他臉的手便滑落在被子上,蒼白而無力。懷裡的愛人,雙目緊闔,卻是佳人永逝。 

  爾朱禹頓了半晌,驀地喉中一聲怪響,「啊——」的一聲悲吼 ,如草原深處失去愛侶的孤狼。 

  「靖兒!靖兒!」他抱緊愛妻的遺體,涕淚縱橫,聲嘶力竭。 

  不遠處,商嬌看著這一幕,也捂緊著雙唇,哭得悲痛。 

  「嫂子,嫂子……」忽然,門外響起了爾朱同的聲音。 

  商嬌抬眼去看,淚眼中,只看到他背著一個穩婆大步跨進門來,略顯猙獰的臉上尚掛著汗水,「我把穩婆給找來了……」 

  未競的話尚在唇邊,待他看清屋內情勢,不由大慟。 

  「嫂子,嫂子啊!」放下背上的穩婆,這個素日里作惡多端的男人此時跳著腳,在門口捶胸頓足,悲痛欲絕地號陶大哭。 

  爾朱禹慢慢地,如珍寶般地將愛妻的遺體放在床上,越過兩個嚇得大氣了不敢出的婆姨,越過商嬌,走到弟弟面前…… 

  然後迅速出手,狠狠一拳,重重打在爾朱同的臉上,將爾朱同打倒在地。 

  「半年前,我外出之時,是怎麼囑咐你的?我讓你照顧好你嫂子……你應承了我,便是這樣照顧的?爾朱同,你在做什麼?她躺在床上掙扎時,你在哪裡?」 

  痛失愛妻,使爾朱禹紅了眼,不管爾朱同如何抱頭躲避認錯,均是一陣拳腳相加。 

  最後,爾朱同終於受不了了,翻身跪下,一把抱住哥哥的腿,哭喪道:「大哥,大哥,這不怪我呀!是……是她!」 

  他指著商嬌,急道,「是她說嫂子是難產,恐有危險,讓我速速下山去找穩婆來接生的,大哥,這真不怪我呀!」 

  說到此處,他驀地想起了什麼,也不管爾朱禹看向商嬌的表情如何,倏地從地上一躍而起,一把攫住了商嬌的脖子。 

  「商嬌,我走時是怎麼跟你說的?我說了,我大嫂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要讓你與外面那個安書生走不出這盤龍山!」 

  「……」商嬌不想此事怎麼會突然轉嫁到了她的身上,一時沒有防備,被爾朱同掐住了脖子,差點背過氣去。 

  偏生的,兩個婆姨此時竟還落井下石。 

  「是啊,大統領,我們當時看夫人的時候還好好的,偏她來了就說夫人胎位不正,生不出孩子來,生生咒死了夫人!」 

  「是啊是啊!」另一個婆姨也在旁幫腔,「我們為保夫人體力,給夫人灌參湯,偏她說什麼參湯會導致血崩……還把碗給砸了!」 

  二人的話便如火上澆油,一時正找不到撒氣處的爾朱同聽完,猛地一把將商嬌提溜起來,搡到朱靖然的床邊,掐入更加用力:「你害我嫂嫂性命,我今日便殺了你,讓你給我嫂嫂陪葬。 

  商嬌被爾朱同大力地按壓在床頭,血湧入腦,卻說不出話來,竟連掙扎都做不到,只能翻著白眼,痛苦得雙腳亂踢。 

  「你們在做什麼?」 

  突然一聲怒喝從天而降。商嬌迷濛間,只見安思予的身影飛奔而來,狠狠一撞,便將爾朱同給撞得踉蹌幾步,手一帶一松,商嬌便撲到了朱靖然的屍身上,重重地嗆咳起來。 

  安思予搶步上前,一把將商嬌撈起,攬進懷裡,心悸顫抖。 

  他原本一直在外守著商嬌,也關注著動靜。本想著身為男子不宜入得產房,但聽得屋中動靜越發不對,這才沖了進來。 

  一進屋,他就看見那令他心悸的一幕。所以再不管不顧地衝過來,撞開了爾朱同,救下了險被他掐斷脖子的商嬌。 

  大掌一邊替她順著氣,安思予一邊橫眉看向爾朱同,怒斥道:「爾朱同,你究竟想要怎樣?」 

  爾朱同獰笑,目光透著血絲:「我想怎樣?若非你們,我嫂嫂不會動了胎氣突然臨產!若非她誆騙於我,我不會下山,連嫂嫂最後一面也見不著!她害死了我嫂嫂!我難道不該找她償命?還有你,你也跑不了!」 

  安思予不理爾朱同癲狂的吼叫,只抱著商嬌,一心查看她的情況。直到見她無恙,方才猛地長身立起,跨前一步,毫不退讓的與爾朱同對峙。 

  「我們害得夫人動了胎氣?呵,爾朱同,你怎麼不說你昨日的所做所為?若非你在山間打劫,擄我妹妹上山去那山間的哨所,欲行苟.且之事,我們又豈會逃跑?若非夫人發現你不對勁,深夜騎馬追著你前來,將我們從你與眾嘍羅的刀口救下,我們現在焉能站在這裡?若非如此勞累,夫人又豈會動了胎氣突然臨產? 

  更何況,我妹妹發現情況不對,好心相告,讓你趕緊下山去請有經驗的穩婆,何錯之有?怎麼生的就成了害死夫人的罪魁禍首了?爾朱同,你到底是想拿我們撒氣,還是怕我們在統領大人揭穿你,想要殺人滅口?」 

  「……你!」安思予的一番話,有理有據,據理力爭,令爾朱同一時辭窮,竟無言以對。 

  此時,已經由二人對話,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了解了個七八分的爾朱禹便行上前來,來到爾朱同的面前,目沉如水,冷聲問道:「他說的,可是真的?」 

  爾朱同便慚愧地低下了頭,半晌,他梗著脖子強道:「是……大哥,我只是無聊,下山玩玩兒……」 

  爾朱禹便一個巴掌扇在了爾朱同的臉上,打得他臉偏到一邊,嘴角也流了血。 

  「爾朱同,你當真是死性不改!你就是個敗壞我爾朱一族名聲的畜生!」 

  說到此處,爾朱禹又是一陣拳腳相交,打得爾朱同口鼻流血,卻悶不吭聲。 

  安思予待爾朱禹收拾完爾朱同,又拱手道:「統領明見!我妹妹慧黠聰明,她的話從來不會無的放矢。她既說夫人難產,那夫人必是難產無疑!還有,她既說夫人不能服有參湯,自也有她的道理!你們何不聽她解釋,便要置她於死?這又是何道理?」 

  說到此處,他扶起商嬌,將她攬在自己懷中,輕聲道:「不要怕,昨晚夫人救下我們之時,便說統領是個明辨是非的君子。你便當著統領的面,將你今日的診斷說出,我們再讓請來的穩婆辨上一辨,總能分出個是非曲直!」 

  說罷,他鼓勵地輕輕在商嬌肩頭捏了一捏。 

  商嬌便知他話中之意。 

  統領的愛妻死了,現在兩個婆姨的話,直指是商嬌有意害死了夫人,若她不能自證清白,只怕今日她也難逃一劫。 

  所以商嬌調整呼吸,平定自己的情緒,盡量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詳細講述了一遍,末了道:「……所以我為夫人做了檢查,發現夫人不僅胎位不正,且盆骨較小,宮口不開,這些都是難產的徵兆。 

  發現情況后,我立刻告知了兩位婆姨,卻被她們嘲笑,說我一個小姑娘,沒有生產經驗,所以根本不理會我的話,只一勁催促夫人生產。 

  我知事情不對,馬上通知在外的爾朱同,讓他去找穩婆前來相助,返身回來之時,便見兩位婆姨給夫人灌了參湯,道是保持體力。這做法原是不錯,但若是用在臨產之人身上卻甚是不妥,因為人蔘中的一些成分易造成產婦產後血崩,所以一直為婦人產子時的大忌。我方才大怒,摔了那隻碗。這些皆是事實,請統領明鑒。」 

  爾朱禹聽完,不言不語,卻目光銳利地看向一畔的穩婆。 

  那穩婆聽完商嬌的陳述,點了點頭,道:「產婦產前確不宜服用人蔘,此乃大忌,這位姑娘斷得不錯。至於夫人是否是難產,老婦還得摸上一摸才知。」 

  爾朱禹便道:「如此,便請婆婆為拙荊驗上一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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