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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拒絕

  69、拒絕 

  又過了幾日,便又逢商嬌休沐之日。 

  一大早,商嬌便收拾準備了一番,找到劉恕,準備告假回家。 

  卻不想,劉恕聽到商嬌告假,臉上浮出一抹為難的表情。 

  斜睨了商嬌一眼,劉恕沉吟半天,道:「商姑娘,不是老奴刻意為難你,只上次你休沐晚歸,回來時又生了重病,惹得王爺又氣又急,已將擅自答應放你出府的老奴給狠狠訓誡了一頓,是以……」 

  說到這裡,劉恕看商嬌一臉不解,便腆笑著提點道:「姑娘若當真想休沐,便親自去找王爺,跟王爺請示,如何?」 

  看看,他這個管家容易么?自那日事出,劉恕便已看出睿王已有悔意,但自從家奴又回稟這商姑娘鬧出欲硬闖出府之事後,王爺便陰沉了臉,數日來鬱鬱寡歡,再不召見於她。甚至不許他與牧侍衛在面前提及商姑娘的名字。只每日下朝,便隨意走至哪位侍妾的寢室,與之彈琴歌舞,夜度春宵。 

  而這商姑娘……哪就這麼不醒事兒呢? 

  王爺不召見,她便落了個輕鬆自在。這幾日倒是開始重新授課,卻只出得青矜苑一個時辰,然後便匆匆回房,閉了大門,萬事不管,當真自在悠閑。 

  難為了王爺,看似又恢復了風流本性,日日笙歌,實則卻悶在了心底,成了內傷! 

  唉!即便是清算,她倒也該去找王爺質問一番啊! 

  可如今這算怎麼回事?只當無事發生,閉門謝客,如此冷淡? 

  這商姑娘,是存著心要拒王爺於千里之外啊! 

  是故,連日來眼看著王爺越來越陰沉,越來越落拓,偏又要故作風流地周旋於如花美眷之間,劉恕心裡急啊! 

  是以,今日當商嬌找上他,卻是為出府休沐之事時,劉恕便想出了這個好主意。 

  一來,上次王爺發怒是真;二來,這兩個冤家也該碰碰頭了。 

  見面三分情,他就不信,這商姑娘就算再鐵石心腸,再怎麼惱怒,但憑著王爺與她的交情,她會當真負隅到底,冷淡到底? 

  到最後,若她從了王爺,那自然是皆大歡喜。 

  就算她當真不從,至少也斷了王爺念想不是? 

  何必如現在這般,彼此拉據著,山不就我我不就山,老死不相往來的模樣? 

  但劉恕這般心思百折,費力討好、提點,商嬌卻並不領情。 

  聽劉恕說完,商嬌只靜默了一刻,便輕扯唇角,向劉恕一笑道:「既如此,那我也不便為難劉管家,休沐一事,便作罷了吧。」 

  說罷,她驕傲地挺直腰桿,轉身便走。 

  只留了劉恕僵在原地,目瞪口呆,啞口無言。 

  半晌,劉恕才回過神來,無奈又焦急地跺跺腳,「這個小姑奶奶,你……你這當真是和王爺杠上了嘿!」 

  其實,劉恕的話並不妥當。自那日聽得李嬤嬤說起宮中陳年秘辛,商嬌對睿王便一直存在一種複雜的感情。同情,不忍,又交雜著氣怒與擔憂,這幾日也折磨著商嬌,令她輾轉反側,日夜難安。 

  思來想去,商嬌現在應變的最好方法,便是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 

  她既是王爺請來的教席,便只管每日里做好自己的授教之職,令人無可指摘便可。待下了課來,便閉門自居於一方小天地中,只待日子一日日過去,兩月時日過去,睿王便再無理由留她。 

  她,便又自由了。 

  所以當下,能不招惹睿王,便不去招惹。 

  只是,她不去招惹睿王,卻並不代表睿王不來招惹她。 

  第二日授完課,商嬌抱了授課資料返回青矜苑,剛折過月門,便見睿王正一身素凈的藍色衣袍,披了件白色的狐皮大氅,正站在院中花台之處,眼望著她的處所,眸中那一抹寂寥神傷,將這素日里驕傲尊貴的風流公子,襯得竟有幾分落拓寡歡。 

  看到睿王的一瞬間,商嬌停下腳步,本能的反應便是轉身想逃。但睿王顯然已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轉回頭來,凝眸注視著商嬌。 

  兩兩相望,商嬌知是逃不掉了,只得硬著頭皮走上前去,向睿王一福:「民女向王爺請安。」 

  睿王負了手,看著眼前這個徑垂著頭,連看都不看他一眼的女子,不由輕哂一聲。 

  「如今在小辮子眼中,我只是王爺,再不是阿濬了,是嗎?」他上前一步,輕輕問道。 

  商嬌忙驚恐地向後退了一大步,依舊不看他,只繼續垂頭道:「王爺今日來此,不知有何事要吩咐民女。」 

  看商嬌如此恐懼與疏遠,睿王的眸中有一絲失落一閃而過,卻立刻掩藏起來。又向前行了一步,他伸出手去,將手中一物遞至商嬌面前。 

  「本王今日來,是來將此物歸還於你的。」 

  商嬌定睛一看,只見睿王攤開的手中,赫然是那枝自己遺落於熱湯之中的酸棗枝木釵! 

  頓時,商嬌只覺一股熱氣迅速躥至臉上,通紅一片。 

  不自在地將眼撇向別遠,她穩住自己心神,一把將木釵從睿王手中搶過:「多謝王爺。」又忙道,「王爺公務繁忙,民女不敢耽擱王爺寶貴的時間,就此拜別。」 

  說罷,也不管睿王是否有話要說,匆匆又福了一禮,便要繞過他往自己屋中跑去。 

  剛繞過睿王身側,細瘦的胳肢卻被一隻有力的大手給握住了。 

  商嬌大驚,正欲掙扎,抬眼間,卻見睿王神色凝肅,眼中似有千言萬語,卻只化為唇邊淡淡一句:「小辮子,我們談談,好嗎?」 

  商嬌擺脫睿王握住她的大手,只作垂耳恭聽狀,「王爺有何吩咐,民女洗耳恭聽。」 

  睿王默了默,呼吸已是不穩,「小辮子,可不可以不要這樣?那一日本王喝得醉了,的確是唐突了你,但就憑你我素日來的交情,便不能原諒本王一回么?」 

  「……」商嬌撇過眼去,只作不語。但眼角眉梢間,卻寫滿了抗拒。 

  睿王於是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有些焦躁地來回走了兩步,聲音陡然增高,「你要怎樣才能原諒我,你說!若你當真覺得我唐突了你,壞了你的名節,那我便納你入府又如何?……你不願做妾,那本王便向太后請旨,封你品階,納你為側室,如何?」 

  做妾?請旨?側室? 

  商嬌聽到此處,都不知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 

  她知道,睿王府中美妾不斷,而且皆是朝中大臣送來,身後勢力背景皆不容小覷——即使如此,卻至今沒有哪個侍妾被晉為側室。 

  而作為她這樣無親無故無權無勢的孤女,睿王封她品階,納為側室,已是做到了他所能給予的極限! 

  只是,這哪裡是商嬌所求所要? 

  她的願望,只是找到一個真心待她的男人,將心托予,共攜白首而已。 

  至於什麼侍妾,側室……這都是些什麼鬼? 

  她穿越而來,難道便是為了做這大魏天都睿王府里,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側室、禁臠,從此與無數女人勾心鬥角,拘於一隅,了此殘生么? 

  不,這絕不是她商嬌想要的生活,也絕不是她想要的人生! 

  所以,商嬌不由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看著睿王搖了搖頭,沉聲道:「王爺,雖然你瀟洒風流,府中美女,但看來你當真不懂女人心——至少,我商嬌,不是你以為的那種女子。」 

  說完,她再次側身欲走。 

  睿王卻再次將她抓回身邊,一雙鷹眸透出審視的銳利,「那你說,你到底要的是什麼?你說出來聽聽。」 

  商嬌反抗地抬頭,面對睿王的審視,竟半步不讓,凜然以對。 

  「我要什麼?我有手有腳,何需向人委身,向人乞討?我要的,從來都是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飯;我要的,從來都只有自由的人生,做自己喜歡的事,愛自己所愛的人,過自己所嚮往的生活!王爺,這些話當日在鴻錦山莊內,我以為我已經說得很清楚很明白了!」 

  商嬌的話,擲地有聲,堅定無比,突然間令睿王心內巨震。 

  他以為,他一直以為,世間上所有的女子,都應該是攀援的莬絲花,嬌弱美麗,若沒有大樹依持,便不能獨活。是以,當日商嬌在鴻錦山莊內,說出與今日相同的話時,他並未往心裡去,只以為她不知自己身份尊貴,若知道自己身份,只怕斷斷說不出當日拒絕的話來。 

  可是,當今日商嬌再次堅定的告訴他,她只願靠自己的雙手得到自己想要的人生時,他這才倏然明白,她說的話都是真的。 

  可是,這畢竟顛覆了他從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對女人的認識,讓他疑惑,也讓他不解。 

  所以,他先是嗤笑一聲,繼而仰天大笑。 

  笑罷,他嘲弄地看著商嬌,吐字如刀。 

  「商嬌,你以為你一個弱女子,當真能憑自己的雙手,改變自己的人生么?你說你不靠任何人,只依靠自己,你憑什麼認為?就憑你在陳氏商行里,當了個什麼文書,什麼教席?這些都只是陳子岩縱容你罷了,說到底,難道這便不是依附男人?」 

  「你!」想不到睿王竟將東家扯進他倆的爭執當中,竟還將他倆的關係想得如此齷齪,商嬌氣結,反擊道,「睿王殿下,請注意你的言辭!我當日是憑著自己的真才實學考入陳氏賬房的,這其間東家根本不知實情!至於後來,乃是因為我的身份被人揭穿,賬房管事不敢留我一個女人在賬房做事,才有了文書一職。更何況,我與東家從來都是清清白白,我在陳氏兢兢業業,靠的都是自己的實力與能力,何來的依附之說?殿下乃當朝親王,莫非連這等是非曲直都分辨不明了嗎?」 

  商嬌情緒激動的說完,一張俏臉也染上了嫣色,微微喘著氣,憤恨地看著睿王。 

  睿王俯頭看著商嬌,那樣俏麗的臉上染著如桃的顏色,像極了那一晚,她在他懷裡哀哀哭泣求饒的模樣…… 

  一時間,他竟有些情難自抑,眸光也不由得深沉了幾分。 

  深吸了幾口氣,他方暗自抑住自己心中升騰的綺念,冷笑道:「任本事考入賬房?陳子岩並不知情?商嬌,你當本王當真是好哄騙的么?你一個女子,識得一些字,懂得一些道理,這本王相信。但若說你能憑真才識學,讓陳氏賬房中久經歷練的一眾賬房都一致佩服,舉薦,本王卻是萬萬不信的。說到底,這不過是陳子岩將你納到身邊的一個由頭罷?」 

  商嬌無語。心中又是憤懣難平又是滿臉的無奈。 

  「王爺,你做什麼老是要將我與東家扯到一處呢?你到底在懷疑什麼?」她煩躁且疑惑地問道。 

  「……」睿王抿抿唇,突然說不出話來了。 

  商嬌於是平復了心緒,讓自己看上去很平靜,才又出聲道:「王爺,不管你信不信,我曾說過當你是朋友,我便是認真的。世上女子何其多,想嫁入王府得到王爺寵幸的女子又何其多,王爺也並非非我不可啊!既如此,你何必強留我在你身邊?就當我是你的一個朋友,一個民間的朋友,一個對你有用的朋友,這難道不好嗎?」 

  如此明顯的拒絕,睿王怎會聽不出?他的希冀,渴求,在那一瞬間,全然灰飛煙滅。 

  咀嚼著商嬌的話,他也冷了心情,挑眉輕哂,「朋友?有用的朋友?商嬌,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說罷,他衣袖一拂,終於鬆開了鉗住商嬌的大手。 

  「於我元濬而言,女子的用處,便只暖床而已。」他眸中帶著嘲意,但輕掀的唇角間,卻有一絲澀意,「罷了,你既無心我便休。就如你所言,這世間想爬上我元濬的床的女子不計其數,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也不少,本王也不介意。你便徑過你所謂的自由日子去罷!」 

  他再不看商嬌一眼,冷冷吩咐道:「只在王府這兩個月,你便老實待著罷。既入了王府,一切便得按王府的規矩行事,休要再提什麼休沐之事,讓劉管家為難。想來,以前也是本王太過縱容你。今後在王府,你好自為之罷!」 

  說完,睿王再不看商嬌,直了直身,轉身大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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