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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病吻

  58、病吻 

  商嬌這一病,竟來勢洶洶。 

  睿王送商嬌回青矜苑時,她原還精神著,以為自己不過受了點風寒,小病一場。待睿王將她放於床上躺下,正轉身吩咐李嬤嬤與月然小心侍侯之際,她趁此工夫閉了眼,想休息一會兒…… 

  隨即便暈厥過去,人事不知。 

  商嬌這一病可急壞了李嬤嬤與月然二人。睿王請來的御醫看過之後,原開出葯來,道服完這幾劑葯,便可很快康復轉醒。不想商嬌服了葯,反而反覆高燒不退,如此兩日下來,竟有水米不進的跡象。 

  這李嬤嬤原是魏宮侍女,自小便伴著睿王長大。後來睿王年長出宮自立府邸,李嬤嬤也入了王府,一直貼身侍侯睿王,在王府地位頗高。此次商嬌忝為教席,睿王卻讓她過來服侍,李嬤嬤便知商嬌在睿王心中份量不低,甚至敵過府中數房侍妾夫人。 

  是故,看商嬌如此病勢,也不敢隱瞞,趕緊將此事稟告睿王。 

  睿王連日繁忙,商嬌雖病了兩日,但料想有御醫開藥,又有李嬤嬤與月然服侍,想來不會有何大礙,是故也沒多作過問。此時聽到李嬤嬤的回稟,心裡不由大急。 

  帶著劉恕匆匆趕回青矜苑,待看見病床上的商嬌燒得面上赤紅,人事不醒,焦急之餘,只覺得心中突地怒意升騰。 

  轉身瞪住匆匆趕來,跪於屋中石磚之上,誠惶誠恐的御醫,他厲聲斥道:「不是說她只是受了風寒,服了葯幾日便可見好,怎生得如今還燒得這麼厲害?」 

  御醫感受到雷霆之怒,渾身戰慄,忙回稟道:「王爺,姑娘當真只是偶感風寒而已,這幾劑葯服下,按說很快便該見好的。微臣當真不知,為何姑娘會燒得這麼厲害……」 

  「你開的藥方可無誤?」睿王追問。 

  御醫忙叩首回稟:「王爺微臣醫治,微臣不敢大意。藥方,確然無誤。」 

  睿王聞言,狠狠瞪了御醫一眼,卻也知他自不敢欺瞞自己,遂又轉頭問李嬤嬤與月然道:「那你們服侍可經心了?可曾按時喂姑娘服藥?」 

  李嬤嬤拉了月然趕緊跪下,也不敢隱瞞,道:「回王爺,老身是王爺遣來服侍姑娘的,自是不敢不經心,每日的葯也是按時喂服了的。只是……只是姑娘人事不知,又牙關緊閉,每次老身喂的葯,只進得了小半碗,是以……」說到此處,李嬤嬤有些閃爍,低了頭,不敢再看睿王。 

  「你!」睿王氣結。但畢竟是服侍自己長大的嬤嬤,他也不便多作斥責,只得將怒氣發作在一畔驚魂不定的月然身上,「現在什麼時辰了,還不快快將葯熱來喂姑娘服下?」 

  月然渾身一顫,忙抖索起身,飛快地將熱好的葯端了上來,跪至商嬌床畔,用銀匙舀了,湊到商嬌嘴邊,忙亂地撬開商嬌的嘴,為她服下…… 

  黑黑的葯汁進到商嬌嘴裡,卻又緩緩從嘴畔盡數流出,浸濕了頸側的小衣與錦被。 

  見此情景,睿王當真氣不打一處來。 

  一把搶過月然手裡的葯碗,驀地飛起一腳將月然踹倒於地,他怒聲斥道:「你們都給孤退下!」 

  屋中數人聽令,哪裡還敢久留,忙起身的起身,爬起的爬起,飛快地退出屋去。 

  睿王一手執碗,一手執匙,舀了一勺藥汁,湊至商嬌唇邊,盡量將動作放柔,盡數將葯灌入商嬌口中…… 

  可睿王從小到大,何曾侍侯過任何人?喂進的葯汁,仍從商嬌唇邊流出,一滴也沒被商嬌服下,比月然更加不如。 

  如是數次,睿王急了,又舀了一匙湯藥,這回卻是狠狠撬開了商嬌牙關,全數灌進了口中! 

  卻聽商嬌喉處咕嘟一聲,竟噗的一聲噴了出來,嗆得病床上的人連連咳嗽,甚至還有少許葯汁竟從鼻中流了出來。 

  睿王呆坐良久,看著床上燒得臉色透著異紅的商嬌。她本就瘦小纖弱,如今這一場病,原本那小小的瓜子臉便愈發顯得小了…… 

  睿王看著這張小臉許久,又低頭看看自己手中藥汁漸涼的碗,突然間,如著了魔一般,將葯碗湊至唇邊,大大地飲了一口。 

  然後…… 

  一隻大手,掐住床上小人兒的雙頰,迫得她不得不張開雙唇。 

  含了葯汁的薄唇慢慢靠近,驀地,緊貼上那微張的嫣紅小嘴—— 

  緩緩將嘴裡苦苦的葯汁,慢慢哺喂入她的口中。一口,一口…… 

  碗中藥汁漸漸見底,薄唇緊貼櫻口,竟是捨不得離開。 

  她的唇,軟軟糯糯,又帶著絲絲的甜,竟似最上品的蜜桔,一口咬下,便蜜汁四濺,清甜可口,讓人慾罷不能。 

  原本清明的心思,此刻卻突然幽暗起來。 

  猶記得,天都城內,她與他的初遇。她跳脫而來,巴掌大的小臉帶著嫣然紅暈,一雙大大的鹿兒眼看著他,唇角輕揚,聲音清越地問他借劍一用; 

  陳氏商行外,他抓住她的髮辮,髮絲柔軟,似要將他的手綿綿纏繞; 

  鴻錦山莊外,碧荷連天,她踏水上岸,一雙瑩白的小腿淌著水滴,上小的腳潔白剔透,十趾如姜…… 

  原本他待她,便只若逗弄一隻有趣的小寵物,看她惱怒炸毛,橫眉冷對,吐字如刀,他便覺有趣,即便一時生氣,也覺無傷大雅,不過心煩意亂之時的一個調劑罷了。 

  可是什麼時候,他竟開始對這個小東西動了心思? 

  是她在鴻錦山莊時,那一番針對大魏國律的激揚陳辭,刺痛了他內心經年不愈的傷疤? 

  是她於天都城內偶遇,卻只作未見的轉身遁逃? 

  是她得知他身份,有意保持距離的疏離? 

  還是她一聲一聲喚他「阿濬」時,他心內閃過的一絲悸動? 

  說不清了,一切都說不清了。 

  他只知,如今她小小的身體被他擁在懷裡,嫣紅雙唇惑人心魄,端得惹人憐愛……怎能令他不動情? 

  商嬌,我對你,似乎當真上了心了。 

  大手伸出,捧住她紅紅的小臉,他輾轉,傾軋,刻意加深著這個吻,執意勾了她的小舌與他共舞…… 

  正意亂情迷地撥弄間,商嬌卻突然皺了皺眉,身體如小蛇般,在被窩中不舒服地扭了扭。 

  睿王一驚,身體倏然直起,心底的綺念瞬間消彌於無形。 

  他剛剛……在做什麼? 

  他是大魏唯一的親王,皇帝唯一的弟弟,當今太后唯一的親子——睿王元濬。他的身份是何等矜貴,從來便只有風情萬種的女人向他投懷送抱,用盡手段只為得到他的恩寵。 

  而他,竟對一個尚在病中的小姑娘,起了唐突之心…… 

  當真辱沒了自已尊貴與驕傲的身份! 

  轉回頭,他不確定地看了看商嬌,猶豫地伸出手,輕輕推了推她,想確定她是否發現自己剛剛如此孟浪的行徑。 

  推了幾下,病中的商嬌只嫣紅著小臉,皺了皺眉,似不滿地噘了噘嘴,全然沒有蘇醒的徵兆。 

  睿王遂放下心來。看著她病得全身發同灼紅的小蝦,又放心不下,一邊用手輕輕覆了她的額頭,感覺她的體溫,一邊試圖將她喚醒。 

  「小辮子?商嬌,商嬌?你醒了么?」 

  商嬌迷迷濛蒙間,只覺得自己彷彿被一座大山壓著,全身又沉又痛;又似浸入忽冷忽熱的水中,一會兒冷得發抖,一會兒熱得喘不過氣來…… 

  在那似夢非夢的朦朧間,忽聞耳邊有人一聲一聲,柔柔地喚著:商嬌,商嬌…… 

  是睿王么?她還記得,她如今身在王府。 

  可是,她所認識的睿王元濬,除了逗弄與嚇唬她,哪曾這麼溫柔的對待過她了? 

  這麼溫柔的聲音…… 

  只有她的東家,才會這麼對她。 

  她的東家,總是這樣溫柔和煦,在她感覺被世俗所遺棄時,向她伸出手接納她;在她遇到危險時,奮不顧身地將她護在懷裡;在她提出自己的建議時,力排眾議信任她;在她害怕的時候,將她擋於自己的身後…… 

  感覺一隻涼涼的手覆在自己的額頭,那手心的溫度,熨貼著自己滾燙的額頭,讓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糊裡糊塗的,她伸出自己的手,將額上的手攥住。 

  「東家……」她沒有意識地,輕吐出兩個字。 

  那隻帶著涼意的手兀地僵住,就這樣任她攥在心口處,任她手心灼燙,冰寒沁涼。 

  半晌,睿王將冰冷的手,自商嬌的手中抽出,緩緩擱於那著玄衣綉燮龍錦衣的膝上…… 

  慢慢緊握成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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