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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入府

  47、入府 

  商嬌在牧流光的護送下,回到安宅收拾包袱細軟時,安思予正好下工回家,安大娘與常喜在灶間忙裡忙外。 

  安思予俯著身子擺完碗筷,正準備去灶間看看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一抬頭,便見商嬌腳步沉重地緩緩自小徑處走來。 

  「咦,姑娘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 

  安思予甚覺奇怪,正想出聲相詢,卻在見到跟在商嬌身後,一身玄衣,仗劍而入的牧流光時嘎然止住。 

  但見此人臉色冰冷,利眸微閉,卻衣飾、氣度不凡,安思予眉心一蹩,心頭一沉。 

  趕緊朝著商嬌迎去,他立於她的身畔,輕聲詢問,「怎麼了?是出什麼事了么?」 

  商嬌正心思凌亂,聽安思予出聲詢問,索性叫來了常喜和安大娘,簡要地將自己要去睿王府當兩個月教席之事簡短地跟大家說了,便帶了常喜入屋,收拾起自己的日常用物。 

  只余了安思予在原地緊蹩眉頭,低頭沉思。 

  屋內,商嬌正打開抽屜,收拾自己的物什。一想到一旦入了王府那等深門大院,只怕萬事都身不由己,便不禁為自己擔心憂慮,連帶著也冷落了常喜。 

  常喜在一旁商嬌將幾件貼身小衣裝入包袱,卻久久不見商嬌與自己說話,終於忍不住地出聲詢問道:「小姐,上次送你步搖,送你茶具的人,當真是當朝皇帝的親弟睿王?這一次也當真是他召你去王府做事的?」 

  「當真。」商嬌收撿著衣物,有氣無力地道。 

  忽覺出常喜言語間的興奮,她驚異地抬眼一看,卻常喜眼角眉梢間喜不自勝的神情一目了然。 

  商嬌不由有幾分納悶,「常喜,你那是什麼表情?你小姐就要入王府做苦工,受苦受難了,你做什麼這麼開心啊?」 

  常喜卻笑得神秘,緊挨著商嬌坐了,對她道,「小姐你難道忘記了,當日連州城內的王家,便是因為族妹入了睿王府為妾,才能那麼風光了么?小姐,你既與睿王素有交情,現在他又命你入王府當教席,若你能……」 

  「叩叩」兩聲輕輕的敲門聲卻將常喜的話打斷,安思予在外淡聲道:「商姑娘,我可以進來嗎?」 

  商嬌忙應道:「安大哥,你進來吧。」 

  小屋的門被緩緩推開,安思予步入屋中。「商姑娘,我想和你聊聊。」他淡淡地說,又望了一眼一旁的常喜。 

  商嬌觀他神情,明白他有話要單獨問自己,遂遣了常喜去廚房幫安大娘的忙。常喜一走,屋中僅余商嬌與安思予二人。 

  安思予看著商嬌,和緩道,「今日之事,事起倉促,方才未能細問,姑娘究竟因何被王爺召入王府?」 

  商嬌見他語氣和緩,先前一直堵於心處的擔憂與焦慮似紓緩不少。 

  深吸了幾口氣,待心緒冷靜下來,商嬌將之前與睿王相交,山莊上的不敬之言,與今日睿王動怒之事和盤向安思予托出。 

  安思予邊聽邊來回踱步,待商嬌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他亦明白了商嬌的思慮。 

  負手沉思半晌,他道:「所以,如今姑娘擔憂的,只是今日睿王動怒之後,又借故令你入府,日後是否會舊事重提,藉機定罪於你?」 

  商嬌點頭,「上次在山莊時,我的話的確說得大不敬。今日睿王前來,我明明已是小心恭謹至極,可他還是發了怒。偏偏轉過頭,又命我入王府充任教席……我只怕日後我去了王府做事,他會舊事重提,尋機降罪於我。」 

  安思予沉眸看著一臉憂愁的商嬌,微微一嘆。 

  其實,在安思予的心裡,商嬌的顧慮全然不值一提,他擔心,倒是睿王作為一個男人,幾次三番借故結識商嬌,這樣的意圖,若說睿王對商嬌無意,只怕也只有商嬌這樣單純的女子才沒有察覺…… 

  所以,他在心裡將今日之事分析一番之後,對商嬌言道:「若說是這件事,姑娘倒不必憂慮。想睿王是何許人也,若他要拿你治罪,只一句話的事而已,何須尋機?姑娘先前說,今日自己已是小心恭謹至極,可睿王還是發了怒……那是否,這樣的小心恭謹,才是觸怒睿王的主因?」 

  商嬌聞言,呆愣片刻才反應過來,長長地「啊」了一聲,「你是說……睿王並不喜歡別人對他小心恭謹?」 

  這是什麼邏輯?她完全理解無能。 

  古時的帝王將相,誰不喜歡高高在上,睥睨眾生的感覺? 

  難道安思予認為,睿王會是個例外? 

  安思予頗無奈地搖搖頭,又道,「不是別人,而是你。姑娘細想一下,你與睿王相識之初,你並未知他身份尊貴,在他面前亦不似他人般恭敬有禮,他卻幾次三番與你刻意相遇,邀你去王府別苑玩耍,甚至你在他面前口出不敬,他也並未治罪於你。倒是今日,姑娘知曉了他的身份,對他恭恭敬敬,他反而動了怒,由此可以想見,睿王當真是喜歡姑娘的真性情,不願姑娘因為他的身份,與他生分了。」 

  聽了安思予的話,商嬌將事情的前因後果想了一遍后,不得不承認,他所言的確有幾分道理。 

  「是故,姑娘入了王府,素日里若在人前遇見睿王,應保持禮數;但私下裡若與睿王相處,姑娘只做自己便好。」 

  「只做自己便好……」商嬌仔細地琢磨著這句話,終豁然開朗,展顏一笑。 

  「安大哥,我懂了!謝謝你。」 

  是啊,那睿王雖高高在上,但高處不勝寒,又如何能不寂寞? 

  而商嬌不知他的身份時,所表露出的真性情,才是觸動他的地方。 

  想通這一層,商嬌覺得全身都輕鬆了不少。 

  安思予見商嬌明白了此中關係,心下也安定了幾分。 

  只是,睿王的身份貴極,又身處一國權力中心,朝堂時局雲詭波譎,翻雲覆雨之事實不鮮見,而睿王本人,又是那樣一個風流多情的性子,王府內不僅美女如雲,各方勢力更是在此相匯、交鋒…… 

  睿王府,對商嬌這樣一個心思純良的姑娘而言,絕不是安生立命的好去處。 

  是以,他再次提點她道:「但是姑娘,你也須記住一點,君子相交淡如水。睿王畢竟手握重權,身份高貴。姑娘入得王府兩月,與之相處融洽,乃權宜之計。萬不可涉入睿王私事,否則只怕不易脫身,切記,切記!」 

  商嬌連連點頭,應道:「安大哥放心,我記住了。」 

  離了安宅,商嬌又坐在馬車上,穿行於街市繁華地,人煙阜盛處,待馬蹄雜沓聲停,她自轎簾處抬眼望去,但見一座高宅大院當街而築,門前一對大石獅子,端得威武**。門前階上,依次站立了數名身著一系綠衣黑褲,小廝打扮之人。正紅朱漆大門頂處,高懸黑色匾額,匾題龍飛鳳舞三字「睿王府」。 

  下得馬車,便有兩個眉目端正的小廝肅然前來,先與牧流光見了禮,得了牧流光吩咐,在前引了商嬌自王府角門而入,進了垂花拱門,行過超手游廊,經過水光瀲灧的白石小橋,繞過了正堂廳房,一路往深處而去。 

  商嬌緊隨在小廝身後,分神打量著這巍峨**的王府,但見花樹相映,宮燈明亮,幽雅別緻,雕樑畫棟,道不盡奢華瑰麗。 

  遠遠聞得有人撫琴,琴音清冽空靈,若流水潺潺。空氣中,脂香暗暗浮動,有侍女行於廊間,舉手投足,婀娜多姿,別有風情。 

  正目不暇接間,突然景緻一換,前方處,一座白牆小院落入眼帘。上覆黑瓦,清雅別緻。門欞上方,柚木匾額上大書「青矜苑」三個大字,落拓遒勁,細看之下,竟與大門處匾額上書字跡別無二致。 

  商嬌抬眼看著題字,不由想到一句詩:「青青子矜,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商嬌心裡忽然閃過一絲怪異的念頭。 

  這小苑的名字,透著如此的曖昧,睿王為何卻獨獨安排她住在這裡? 

  跟了小廝進入青矜苑,便見廊下立了一個婆子並一個丫環,見商嬌入內,趕忙上前見禮。 

  一陣見禮之後,婆子自道姓李,商嬌便喚了一聲李嬤嬤。丫環名叫月然,都是王府總管劉恕派來侍侯商嬌的。 

  商嬌全然未料入了王府,竟還有專人服侍自己,本想拒絕,卻想到她二人必是得了睿王之令前來,也不便再與二人為難,遂遣了小廝回去,與李嬤嬤和月然一同入了屋。 

  因著小廝臨走叮囑商嬌睿王晚上會召見她,所以甫一入屋,李嬤嬤與月然便忙活開來,好好侍奉商嬌一番梳洗。 

  之後,李嬤嬤又捧來王府內新制的鵝黃百蝶雲錦裙,替商嬌穿戴整理。 

  月然則打開妝奩,取起螺黛、胭脂等物,為商嬌化好了妝容,又撩起她的發,細細篦通后,將發分股,結鬟於頂,束結肖尾,垂於肩上,是為垂鬟分肖髻。 

  一切完畢,商嬌攬鏡自照,但見鏡中人,兩道彎彎籠煙眉,一雙含情妙目,嬌俏挺秀的鼻,妖嬈的櫻桃唇,膚若凝脂,頰似粉霞,竟美得讓商嬌自己都覺得不真實。 

  正怔忡間,月然卻抬了她的頭,左右打量半天,咬唇思索。 

  「姑娘這樣打扮甚美,但似乎……總覺得哪裡差了點……」 

  李嬤嬤也行了過來,幫著月然研判了半天,忽一拍大腿:「嗨!我知道差哪裡了。」說話間,她已撩開商嬌的劉海,向月然笑道:「姑娘臉小,若將這劉海梳上,露出額頭,定然……」聲音,卻在目光定格於商嬌左額際處,那甚是駭人的傷痕時頓處,與月然二人皆露出詫異之色。 

  商嬌忙將劉海蓋下,頗尷尬地沖二人嘿然一笑,「無事,我這處傷疤本便無法見人。這樣妝容已經挺好,挺好……」 

  說完,便欲起身,結束這非人的折磨。 

  「姑娘且慢!」月然卻出聲叫住她,將她按坐下來,又伸出素手,再次撩開她的劉海,細看半晌…… 

  忽而巧手一翻,將劉海斜斜梳開,抹了髮油,勾於右鬢,全然露出額際的傷痕。 

  商嬌正不解其意,月然已將妝奩中的拿出硃砂,用水和了,又拿出小筆蘸了,在商嬌額際傷處,沿著傷痕的走向,細細勾勒描繪一番。 

  花鈿畫成,月然直起身來,面露訝色,與李嬤嬤相視一眼。 

  「怎麼 ?」商嬌察覺二人神色有異,忙拿過鏡子一照—— 

  大大的瞳仁頓時也充滿了驚訝。 

  但見她的額際,一隻小小的,硃砂畫就的鳳凰盤桓其上,拖著長長的鳳尾,狀似一飛衝天! 

  「這,這……」商嬌當然知道鳳凰在古代所代表的含義,她竟從未發覺,她的額間傷痕,竟會描繪出這樣的圖騰。一時又驚又駭。 

  月然卻不知曉她心中翻沸,又笑道,「姑娘的傷痕好生奇怪。不僅像一隻鳳凰,也有些像一顆星子呢!你看,這是星子,這就星尾……」 

  「丫頭,閉嘴!」李嬤嬤卻在一畔嚴厲地喝止月然,「你可知你所說的,乃為掃帚星?這可是不祥之兆!」 

  月然經她提點,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不由縮了肩膀,再不敢吭聲。 

  商嬌亦是啞然,心中閃過萬千計較。 

  古人最為信奉這些巫術預兆之說,此時她又身在王府,她這額間傷痕一會兒狀若鳳凰,一會兒狀若流星的,若此事流傳開來,她好一點說不得會被送入宮闈,從此絕緣自由;壞一點,指不定會被亂棍打死…… 

  當務之急,可得堵上這兩人之口! 

  她於是心生一計,再照照鏡子,裝作不經意地道,「嬤嬤,月姐姐,你們一會兒說像鳳凰,一會兒又說像流星,我倒覺得,這傷痕更像一隻孔雀呢!」 

  二人正不知所措,聽商嬌如此一說,頓時釋然大笑。 

  「哎呀,對啊!」李嬤嬤撫掌道,「看看,這傷處果然像一隻孔雀!」 

  月然也立馬拿來巾子,將商嬌額間鳳凰擦了,「既如此,那月然便為姑娘重新描只孔雀,掩了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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