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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破題

  11、破題 

  回到小屋子裡,常喜噘著小嘴,一言不發地做著自己的事情,也不和商嬌說話。 

  商嬌也明白常喜的心思,說穿了,她也是為著自己好。 

  古人一直視男女大防為第一要緊之事,何況此事還關係到商嬌與常喜的名節。 

  可是…… 

  她畢竟是受過現代教育的杜懷瑾,不是真正的商嬌。 

  想她前世,有多少的好哥們好姐妹,彼此勾肩搭背,嬉笑玩鬧也是慣了的,哪裡懂得什麼名節,什麼男女之防? 

  所以,她理解不了常喜那所謂的「節烈」,正如常喜也理解不了她的「隨意」。 

  更何況,她總不致因著那所謂的「節烈」,就將六十兩白花花的銀子打了水漂吧? 

  到時,她們又要到何處去安身呢? 

  與其如此,倒不如現在就和安大娘、安思予搞好關係,將來同住一個屋檐下,想來也是有好處的。 

  所以,常喜既然不說話,那她也不便多說,徑自洗潄完畢,商嬌一頭栽在自己的小床上,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當安大娘下了工回來,看到西屋大門暢開,堆放在西屋裡的衣服和雜物都被搬了出來,整間西屋打理得整整齊齊,又見安思予正不安地地躺在小床上,看著商嬌與常喜忙忙碌碌地收拾打理,頓時震驚得無以復加,目瞪口呆。 

  「姑……姑娘……」安大娘站在門口,手裡提著剛剛從藥鋪里買回的油紙包好的藥材,又羞又慚的的開口。 

  商嬌正滿頭大汗的打理著一堆雜物,聽安大娘喚她的聲音,抬起頭,對著安大娘一笑,汗和著灰塵將她的臉染得一道黑一道白,像一隻小野貓兒。 

  「大娘,你回來了?正好,我剛剛還在想把那封著窗戶的木條給拆掉呢!安大哥在這裡養傷,空氣不流通,不利於他的腿傷恢復呢!……可我不知道你起子放在哪兒……大娘?大娘?」 

  安大娘這才回過神來,與安思予對視了一下,見他輕輕向自己點了點頭,心中頓時升騰起一股愧悔難當的情緒。 

  「姑娘,對不起,我……」她走近商嬌,眼神閃躲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大娘,」商嬌拉住她的手,笑道,「你若真覺得對不起我,就趕緊幫忙把這窗戶的木條給拆了吧。現在都入夏了,昨晚打了幾個雷,卻沒下雨,天氣好悶。我和常喜丫頭在這裡打理,都覺得熱呢!」 

  商嬌的話,終於令安大娘放下了心。 

  同時在心裡升騰起的,卻是無比的感激與喜愛。 

  這個姑娘,這個姑娘…… 

  著實可心哪! 

  她於是擦擦眼角,忙不迭地點頭,「欸,欸!」提著藥包便小跑了出去。 

  走到門口,卻又突然頓住,轉頭問商嬌,「姑娘,這大清早的,你們還沒吃早飯吧?」 

  「啊?」商嬌被她這一問,頓時才記起自己一大清早的,就拎了常喜過來打理衛生,還沒有生火造飯。 

  現在被安大娘一提醒,她頓時覺得自己的肚子餓得咕咕直叫。 

  「大娘,你這一說,我還真餓了呢!」 

  她撫著肚子,笑嘻嘻地向安大娘撒嬌。 

  此話一出,屋子裡的人都笑了起來——只除了常喜。 

  小丫頭此時正埋頭將剩下的雜物整理歸類,聞言,她噘噘嘴,輕輕地哼了一聲。 

  其後的幾天,商嬌很快便融入了安家的生活。 

  每天,安大娘下工回來,就會先做好幾人的早飯,大家在一塊說笑著吃了,安大娘再進屋去補眠。 

  而後,商嬌便會帶著常喜去廚房給安思予熬藥,然後守著他吃了,再回到自己屋裡看書練字。 

  午時安大娘起身,給大家做了中飯後,就開始漿洗別人送來的衣物,商嬌和常喜也會幫忙洗洗涮涮,大家彼此說說笑笑,小院里總是笑聲不斷。 

  在這樣的環境下,安思予的傷勢也恢復得很好,很快的,他便能杵著拐杖,讓安大娘攙扶著,到小院里坐坐,晒晒太陽,臉上的氣色也終好了很多。 

  但安思予的腿,終是落下了病根。 

  來瞧過的大夫都說,安思予的腿傷得太重,即使傷好,走路也可能會有些跛,或者颳風下雨時腿腳便會酸痛難耐。 

  但即便如此,安大娘看著兒子傷勢漸好,也是開心得很,幹活時總是笑眯眯的,做什麼都有勁兒。 

  而她待商嬌更是和譪可親,如同自己的親生女兒一般。 

  某天無事的時候,商嬌正在合計最近的銀錢支出時,才陡然想起,她竟然忘記了自己還托著天錦客棧的小二哥幫自己賣馬的事情。 

  於是忙囑了常喜讓她幫助安大娘照應一下家裡的一應事務,出門往天錦客棧去了。 

  天錦客棧的小二伶俐,看著商嬌來了,忙笑臉迎了上去,迭聲的恭喜她。 

  一問緣由,商嬌也驚喜不已。 

  原來她寄放在這裡的馬不僅已被小二給賣出去了,並且竟賣了五十五兩銀子。 

  按照他們之前的約定,她給了小二五兩銀子的中介費,剩餘多出的二十兩銀子,兩人二一添作五,一人得了十兩。 

  拿著四十兩銀子,想著自己買來的馬,將自己送到了天都不算,竟然還賺了錢,這讓商嬌心情大好。 

  找了一家錢莊把錢存了,商嬌拍拍胸口的銀票,決定再去好好逛逛天都,順便看看什麼營生賺錢,也好為自己的將來做個打算。 

  給自己買了個大大的糖人兒,商嬌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裡邊吃邊逛。 

  突然眼波流轉間,瞧到一個攤前圍滿了黑壓壓的人群,一時好奇,幾步上前,分開眾人,擠到了攤前瞧個究竟。 

  這個攤位僅僅是兩張桌子拼湊而成,上面搭著一張白藍相間的粗布,而粗布上,卻根本沒有出售的商品,僅僅只有十七枚銅錢,卻引了多人駐足圍觀,低頭深思。 

  一時好奇,她抬手輕輕碰了碰身右側,一個身著月白色長衫,正在低頭冥思苦想的男人。 

  「公子,這桌子上的銅錢有什麼說道么,怎麼大家都看得目不轉睛的?」 

  思緒被人打斷,那男子扭頭看向一旁正莫名其妙盯著桌面銅板的商嬌,正要開口,突然對面桌前傳來一聲輕笑。 

  「姑娘有禮了!」一個字正腔圓的聲音從桌後傳來。 

  商嬌抬眼一看,竟是一個裝束打扮皆是大魏衣飾,卻有著一頭金髮的外國男子,正笑盈盈地看著她,一雙湛藍的眼睛,彷彿天空般潔凈。 

  「在下叫溫莎,是這個攤子的攤主。」那男子道,又一指桌前的銅錢。 

  「我這個攤子不賣貨物,卻有一道題請大家幫忙破解。每人只要一兩銀子,就可以有一柱香的時間去思考,如果答出這道題,則本人奉還十倍銀兩。未知姑娘可有興緻一試?」 

  商嬌偏著頭,又叼了口糖人兒,指著桌上的銅板問:「跟這幾枚銅錢有關嗎?謎面是什麼?」 

  卻見溫莎狡黠地沖她一笑,身體前傾,向她伸出一隻大掌,「想聽謎面嗎?一兩銀子。」 

  商嬌叼著糖人兒,偏頭看看溫莎,又看看桌上的銅板,大大的眼睛滴溜溜一轉。 

  「好啊!」她咧嘴一笑,伸手入懷。 

  「啪」,一兩銀子拍在桌面上。 

  溫莎戲謔地看著她,伸手將桌上的銀子拿在手裡掂了掂,緩緩公布謎面: 

  「姑娘看好了:這桌上有十七個銅板,第一次要除去二分之一,第二次要除去三分之一,第三次還要除去二分之一。只要能把這十七個銅板整除,就算你贏了。」 

  說完,溫莎又將手裡的銀子在空中拋了拋,似嘲似笑地對商嬌道: 

  「不瞞姑娘,在下自幼便隨父遊歷列國,十數年下來,所經之國不在少數。但能解此題者,至今也寥寥無幾。姑娘這一兩銀子,恐怕是要白給在下啦!」 

  說罷,他自信滿滿地咧著嘴,便要吩咐身邊的幫工點香計時。 

  「慢慢慢!」商嬌將嘴裡叼著的糖人兒拿在手裡,笑得比溫莎還要自信,「這道題哪裡還需要點香計時么?如果我現在就可以給出答案,未知攤主可有額外的獎勵啊?」 

  此話一出,舉眾皆驚。 

  周遭的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這個尚梳著一雙小辮兒,一雙大眼忽扇忽扇,手執著糖人兒笑得一臉自信的小姑娘身上。 

  這個攤子已在天都擺了數天,每天都來許多人交錢,企圖破解此題。但這麼多的人,冥思苦想了這麼多天,還是無法解開這道題。 

  這小姑娘,怎麼可能只看了一眼就解得開? 

  溫莎顯然也吃了一驚,但他從未遇到過敵手的自信,讓他想來這姑娘也只是說大話而已。 

  是故他也大方應道:「如若姑娘真能現在給出這道題的答案,那作為獎勵,我把你這買謎面的一兩銀子雙手奉還,如何?」 

  「一言為定!」商嬌點頭成交。 

  然後,在大家期待的眼神下,她拿起手中還剩一口的糖人兒,對溫莎道,「你等等,我把這最後一口糖人兒吃完。」 

  於是,一群烏泱烏泱的圍觀群眾就這樣無語的,尷尬的,看著眼前這個小姑娘張大著嘴往嘴裡塞糖人兒,然後嚼得「卡嘣卡嘣」脆…… 

  大家頓時都覺得心裡不好了。 

  終於,商嬌吃完嘴裡的糖人兒,又伸出小舌舔了舔唇上的糖糊糊,在眾人的屏氣凝神的注視下,她將手伸進了自己的衣兜里。 

  左摸摸,右摸摸…… 

  然後,她不好意思地沖著眾人吐吐舌: 

  「不好意思……誰能借我一個銅錢么?」 

  聽她的請求,身畔被她搭訕的男子自懷裡掏出一枚銅錢,遞到商嬌眼前,「姑娘,請。」 

  商嬌抬眸一看,但見那男子長身玉立,月白錦衫襯得他溫潤柔和,竟是個很是溫雅清俊的男子。 

  當下對男子嫣然一笑,道了聲「謝謝」,伸出手去,自他手裡取過了那枚銅錢。 

  然後回身,把銅錢丟進那十七枚銅錢里,邊笑邊劃撥著銅錢,邊道:「現在,這裡總共是十八枚銅錢。二分之一就是九個,三分之一就是三個,再一個二分之一就是一個,剩下的一個……」 

  說到這裡,她拈起剛剛那一枚銅錢,笑盈盈地雙手奉與白衣男子,道:「雙手奉還公子!」 

  白衣男子看著眼前掂著銅錢的素手,又看看桌上的銅錢,深目里有著讚歎,道:「原來要破解此題,竟是如此簡單!姑娘聰慧,陳子岩拜服。」 

  說罷,他伸手將銅錢自商嬌手裡取下,長手一揖。 

  商嬌忙也向陳子岩略略一福,還了一禮。 

  圍觀的人群沸騰起來。 

  所有的人都在驚嘆這道題竟如此簡單,又在驚嘆一個小小的姑娘,竟真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想到借子之法,將這題一舉破解。 

  就連溫莎,看著桌前的被商嬌划拉出來的那十七枚銅錢,也是一臉的不可置信。 

  只有商嬌,在所有的人驚呼與驚嘆中,偷偷地在心裡賊笑。 

  ——開玩笑,想當年TVB的《再生緣》播出時是多麼火爆啊!杜懷瑾當年還在上初中,卻著實為劇里孟麗君的風采所迷倒,誓要做一個像她那樣絕不輸於男人的奇女子。 

  而開場的那集戲里,十七枚銅錢的題更是讓她想了很久,所以今生今世都不敢或忘。 

  卻未想曾到,有一天,竟真會有人出這道題! 

  面對這飛來的意外之財,不出手賺這十兩白花花的銀子,簡直對不起自己啊! 

  她一手攤在溫莎面前,一手徑自捂著嘴,笑得眉眼彎彎,對溫莎戲謔地道:「溫莎攤主,說話可得算話啊,你這十一兩銀子恐怕要白給在下啦!」 

  溫莎知她是在還他剛剛戲謔他的話,卻又無可奈何,只得嘆口氣,聳聳肩,「好吧,你贏了。我願賭服輸。」 

  說完,自懷裡摸出了十一兩銀子,遞給商嬌。 

  商嬌一見銀子,眼睛嗖的一下亮了,正要伸手去拿,卻見溫莎又縮了回去。 

  「溫莎攤主,你這是何意?」商嬌站直身體,質問,「眾目睽睽之下,你該不會想反悔吧?」 

  溫莎搖搖頭,「非也,非也。」 

  然後他轉身,面向眾人宣佈道,「這位姑娘剛剛破解的,只是在下設置的第一道難題。在下這裡還有一題,謎麵價值十兩銀子,如果破解,賞金將有一百兩!當然……」 

  他湛藍的眼睛看向商嬌,道,「如果破解不了,那這十兩銀子,理所當然還是歸在下所有。姑娘可有興趣一試?」 

  這下輪到商嬌瞪目結舌了,「啊?還來?」 

  「怎麼,姑娘不敢么?」溫莎語帶挑釁地問道。 

  商嬌一時沉默。她有些猶豫。 

  這十兩銀子算是飛來橫財,夠她與常喜一陣子生活了。況且她現在才剛在天都立穩腳跟,天天都有進無出,不如見好就收…… 

  似看出她的猶豫不決,溫莎於是更加刺激她道:「姑娘可想好了。你可是現在天都城中,唯一一個有機會破解我第二道題的人,而且,十兩換百兩,這天大的好事,可不是天天都有的。」 

  說到這裡,他更是朝著圍觀的人群高聲詢問,「大家說,是不是?」 

  圍觀的人群里頓時有人起鬨應道:「是啊,姑娘,且試試吧!」 

  「一百兩啊!這是天大的好事啊,姑娘,應下來,跟這人一決高下。」 

  「……」 

  看著溫莎將眾人煽動得此起彼伏的喝應,再看看溫莎負著手,一臉「誠懇」的笑意,商嬌心裡哼了哼。 

  誰都知道,這個溫莎,存的什麼壞心眼兒 

  不就是見不得她平白的賺了他十兩白花花的銀子嗎? 

  也罷,她就陪他玩一玩。 

  反正十兩銀子本也是白賺來的,如果她當真贏了,就可以得到一百兩; 

  如果她輸了,大不了就是這十兩銀子原數還給溫莎,自己反正也沒什麼損失。 

  想到這裡,商嬌點頭道:「既如此,那就請溫莎攤主開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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