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這幅字，出自誰手？
從認真鑒賞這幅字開始，南老但覺自己身子一輕，腳步靈敏而動，竟宛如一步步登上了奇峰峻岭。
茂盛的樹林，細長的翠竹，自眼前拔地而起，瘋狂攀長。腳下清澈湍急的溪流，蜿蜒而去，看不到盡頭。
再四下一瞧，自己已身處一個精緻玲瓏的山間小亭內，四周青山、溪流、翠竹、巨木輝映環繞，水聲入耳，讓南老的心靈剎那間輕鬆遐意無比。
四周穿著青衫的文人墨客，或在亭內，或在溪流旁，或在竹林中，一個個三五成團，飲酒賦詩，開懷大笑。南老也受到感染，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心情由初始的驚奇轉為平靜，進而激蕩開來。
激動不已時，邁出小亭，來到溪流旁，一個用漆製做成的酒杯飄浮水面，隨著彎曲溪流蜿蜒而下，剛好停在南老腳旁。
低頭一看，酒杯盛滿了美酒，清香四溢，南老當即躬身，抓起酒杯一口飲進，唇齒留香，豪爽之意勃發，大為快哉！
「南澤聖，該你了。」一名文士開懷大笑，伸出食指，隨意一指南老。
飲了美酒，南老也不推辭，微笑間一甩衣袖，高吟出一首琵琶相。
一首終，滿堂彩，心中好不得意。
不過下一刻卻陡然一空，發現除了眼下事物，似乎再也找不著讓他愛好之事，一股悲嘆轉瞬而來，佔據了心田，樂極生悲，極盡波瀾之起伏，久久不能自拔。
種種情思，似一瞬而過，又似歲月凝固。
南老沉默不語，但覺宇宙之大，萬事皆為妄造，唯有剛才那一瞬之情懷，一瞬之情趣，才是經久或是亘古不變的真理。
「死生亦大矣！豈不痛哉！」
下一刻，眼前景物變幻，現出一面牆壁，牆上掛了一幅字，名為《蘭亭集序》。
南老的思緒終於抽離出來，幾乎虛脫，往後一步退去，差點摔倒。他此時才發現，全身上下已被冷汗浸透。
多虧他身後的秘書小蔡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南老爺子，使出全身力氣將其穩穩托住，小聲道：「南老，您沒事吧？」
南老根本沒有聽見，伸出右手，顫顫巍巍的指著牆上的《蘭亭集序》，一字一句問道：「這幅字，出自誰手？」
他不想只是短短一篇《蘭亭集序》，竟將他的思緒也都直接帶入字裡行間，融入到了王羲之當日揮灑此佳作時的意境之中，情形詭異莫名，像極了上次在夏京時，自己看過某篇佳作時的遭遇。
不過這一次，顯然讓自己忘情投入更盛。
所有人都被南老此刻的動作嚇蒙了，只是看了一幅字，誰會知道南老竟有這般變化，連整個人都差點暈過去。
書法協會會長廖遠明上前道：「南老，要不你先下去休息一下吧？」
「我問，這是出自誰之手？」南老仍是沒有聽見，語氣更為強硬。
那第一書香世家家主明展慶見狀，心中一喜，趕緊湊上去問道：「南老，這幅字比起剛才劉清明那幅，如何？」
南老此時稍稍有些緩回了氣，道：「如果劉清明那幅墨寶已經登堂入室的話，那這幅，就是登峰造極了。」
此話一出，全場駭然。包括人群中的李成業，在聽聞南老這高得離譜的評價后，也當場被震驚的瞠目結舌，無言以對。
那站在人群后的劉清明，一張臉瞬間慘白，全身忍不住顫抖，整個人彷彿被抽空了般，連思維也都停頓。
明展慶的孫女明月並不在此，如果她在這裡，在聽見南老對那幅《蘭亭集序》如此高的評價后，恐怕也會與劉清明相同，瞬間變成一個活死人。
唯有明展慶開懷大笑，口中道：「恭喜南老，能夠發現如此極品墨寶，我南州省角逐夏京大賽，奪冠有望了！」
雖然嘴上如此說道，心裡卻是著實放下一塊大石，突然有了這幅上品墨寶壓陣，他深知自己不會再為當初的怒言買單，孫女明月也終不會再與那劉清明來往了。
明家攀上了曹家，從此會順風順水，不僅再是書香世家，今後成功融入南黔頂級家族的行列也有可能。
「靠，那幅字挺牛逼啊，連南老都震驚成那樣了！起碼也值五百萬吧！」周成安咂咂嘴，眼裡卻是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暗忖即便你演得再像，也最多逃不出五百萬的高價了。
駱遠清目光明滅不定，不知在想什麼。
鍾詩雅此時卻看到了南老眼前的作品，正是姜景陽的那幅《蘭亭集序》，當即樂得她眉開眼笑，差點就在現場蹦躂起來。
倒是姜景陽，眼睛微眯，打量了南老一眼，暗道：「此人算是有些造詣了，如果能夠再精進一些的話，今後能夠以書法入道、成就天人也不一定。」
此刻人群中一片轟鳴，一個個都被南老那番高得離譜的評價震驚的議論紛紛，久久不能平息。
周成安見狀，更是不屑一顧，張口道：「不知這幅字，管幾個錢？」言下之意，等展覽一結束后，自己順便就將它買了，轉手送給心上人。
他說話聲音不算太大，但常年在外練就自由搏擊，中氣沉穩，穿透力極強，仍舊被人群那頭的不少人聽見，一個個回過頭來打量著他。
周成安也不避諱，大大咧咧的左右看去。
就在此時，南老發聲了：「管幾個錢？不知這位是……」
目光投來，人群立刻往兩旁分散，讓他能夠徑直看到周成安。
「在下南黔周家，周成安。」面對南老，周成安倒不好造次，隨意躬了躬身。
旁人疑惑的目光釋然：「原來是周家少爺，以周家的財力，面對這讓南老都震驚的佳作，倒是可以問一問價錢的。」
哪知南老卻直接搖了搖頭：「沒聽過。」
他久居夏京，就連南州也很少來，自然不曾聽過周家。但就連夏京的頂級家族對待他，也是極為恭敬，所以南老說到底，根本沒把一個省里的家族放在眼裡。
話聲剛落，南老又道：「既然你都這麼問了，那你說管多少錢？」
周成安的眼神中流露出一股傲然：「八百萬，八百萬買下這幅字，綽綽有餘了。」
他為了保險起見，沒有說出剛才心裡估價的五百萬，而是再提高了三百萬，不讓自己損了臉面。畢竟，就是上了年歲的古代大家的字畫，也才值這個價錢，現代書法大家即便再牛，人沒死，墨寶的價值絕對不會高到哪兒去。
周成安始終堅信一個道理，人死了，字畫才值錢。
南老沒有回答，卻是微微抬起頭，眼瞳迷濛，久久不語，似乎陷入了回憶。
正當眾人以為南老是因為被說中了心中價格而沉默不語時，他突然嘴唇微動，輕聲道：「七年前，我在夏京曾見過一幅字，一字一情，一字一山水一世界，水墨如斯，讓人沉醉不能自拔。那幅字，當時估價兩億。」
所有人一怔，目光全部聚集在南老身上，知道他還有話沒說完。
說到這兒，南老的一雙眼瞳漸漸清晰，回過神來，面容靜若止水，雙目平視周成安。
「而這幅比之那幅，有過之而無不及，你說管幾個錢？」
話一出口，全場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