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有驚無險(二)
林金拉著拉杆架進了弄堂。
一進弄堂,林金兀地感覺眼前的一方天地一下子縮成了一團,生生地擠壓在同一口大米缸里似的,什麼都是縮小版的,而且是做舊了的那種。
窄窄的道路,矮矮的房子,斑駁的外牆,還有那種有著濃濃的舊S市味道的花圃,與整齊劃一的現代都市量販版風格完全不同。
記憶中的那株泡桐樹不見了蹤影,找起趙敏的家來實在有點費勁。
腳底下的地磚偶有鬆動的,一不小心踩上去還有黑黑的污水努力地要衝出坑坑凼凼。
每家的差別似乎不太大,沒來串門的時間有點長,林金實在是暈菜到不行。
沒辦法,除了問路,還是只有路了。
弄堂里,花圃旁。
某戶人家的大門口。
一位阿婆在擇菜。
林金笑眯眯地湊上前去,「阿婆好!」
阿婆的臉笑開了花,笑得臉上的皺紋都一根根舒展開來。
(年青人真有禮貌,還是個頂漂亮的年青人呢!)
林金甜甜地問:「阿婆,向你打聽個事唄?」
(美女的臉就是最好的名片。林金還是頭一次知道可以這麼用。)
阿婆張開缺了牙的嘴,「小姑娘嘴真甜,老太婆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林金暗自覺著這阿婆真逗,三分的潮外帶十二分的文藝范。」
卸下緊張的林金微笑著,「阿婆,我來看望我高中同學,找不著路了。」
阿婆認真地聽著,點點頭。
「她叫趙敏.……」
阿婆臉立馬沉了下去,跟鍋底一樣,黑得擰得出水。只見她嘴一癟,胳膊肘子一擋,收了菜匆匆忙忙進了門。
臨關門前一句,「強姦犯一夥的,滾蛋!」
留下林金一人在當街風中零亂……
(林金:趙敏母女的日子貌似比想象中的還要不好過,無底線真真會禍及家人。)
從來不輕言放棄的林金進退兩難,手足無措。
弄堂口遠遠地走來了趙母。
一身疲憊,滿臉風霜。
低著頭,順著眼,耷拉著腦袋。
林金兩眼放光,像是見到了黑暗裡的點燃的火柴的微光。
那也是光,不是嗎?
「阿姨——」林金像見到了久違的親人一樣開心。
林金和趙母進了趙敏家,留下了那箱水果。
臨行前林金專門叮囑留意水果箱子里的東西。
(裡面有三萬元,不是個小數目。希望能幫得上趙家母女。)
出了門,林金再望望當年泡桐樹舒展花蕾的地方。
地方還是那個地方,只是已看不到當年泡桐樹的絲毫的影子。
真是滄海桑田,世事變遷。
唉—— ……
******
話說趙敏一行人離開牛肉麵館后,進入了弄堂口的一家深深的大大的雜貨店裡。
這是出弄堂的必經之地。
趙敏在門口蹲著等著。
店深處。
一臉青澀的黃毛甲有些不安穩,拉著黃毛乙的胳膊問:「這樣真的行嗎?不會出事吧?我今天心啌心跳的,總感覺要出事。沒事吧?」
黃毛乙一臉不屑,甩掉了黃毛甲微涼的手,輕視地說:「能出什麼事。我說你這個慫貨,幹這種事又不是頭一遭了,還裝什麼嫩?跟個娘們似的膽小怕事。」
說罷,用手指指趙敏,「你看人家,一個女的都比你有膽量。以後你怎麼在道上混?」
黃毛丙則順著趙敏的目光朝弄堂深處望去。
今天他好像遠遠地看見過那個目標,現在想想都口水直流,直流到心窩窩裡去了。
光想想都激動。
一晌風流,死了都值。
店門口的收銀台處,老闆娘聽見黃毛甲的話,手抖得更厲害了,身上都有點篩糠了。
她按在男老闆手背上的那隻手摁得更緊了。
她的手有點抖,幾不可察地問,「掌柜的,人家都說『夜路走多了碰鬼』,遲早撞到南牆。這本身就是生兒子沒子孫根的勾當。咱們還是報警吧?」
男老闆不悅,斜眼瞪了老闆娘兩眼:「報啥警?跟前那幾個煞神是咱惹得起嗎?這些個混混都是成群結隊的,報警了咱一家老小還想不想過安生日子,還要不要命了?」
「再說,哪次人家分給咱的錢不是比咱雜貨店一年的收入還多?孽又不是咱作的,警察找錯了都找不著咱身上,坐著收錢事不關己不好嗎?何苦為了不想乾的人得罪道上的?」
「真是婦道人家沒見識!有你在真麻煩!」
老闆娘手心出了一層密密的汗。
(老闆娘:好吧,下地獄就下地獄吧,看在錢的份上……)
******
雜貨店的不遠處,是一家涼茶店,外帶甜品。
裝修不豪,但很溫馨。是那種驚艷不了時光但能溫暖人心的那種風格。
涼茶店的老闆:怎麼這麼多人?平常都是做熟人生意,今天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而且還是陌生人,氣氛很不對勁。
打架?不像,看上去是規規矩矩正正經經的人;
聚會?也不像。誰他娘的一群大老爺們到涼茶鋪子來吃甜點喝飲料暢談情懷?
等人?有可能。門口的那個頗年青的和那個中年人好像在焦急地在說著些什麼,巴巴地望著什麼。
(涼茶店老闆:算了,關我啥事?能正常結帳就行。閑事莫管,走路舒坦。) ……
涼茶店門口處。
站著一臉焦愁的丁總和爭分奪秒的文博。
文博在擺弄著他的手機,確切地說是在用手機的某種功能幹著攝像的活。
丁總焦急地看著地鐵施工方向。
文博在保證事後最大程度地還原真相——不能讓壞人有機會倒打一耙。
丁總心中是有顧慮的——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從來都是賊不走單,更何況是欺男霸女拐賣婦女的人販子。按照他在工地上跟各色人等打交道的經驗,對方很有可能有黑社會背景,不知道一動手還會出來多少混混,俗話說「螞蟻多了咬得死落單的大象」,只怕后一種情況他們這幾個人可扛不住。人多力量大,兄弟們來了就好了。
霍秋水在店裡和教授用簡訊聊著。畢竟是自家的學生,孩子一樣的存在。為了學校,為了學生,或者說是為了世道的清明,教授也會盡全力去做好一切的。
同樣,作為是本地人的教授是可信的。
尤其是這種從法律,從現實道義的角度都佔據至高點的事件上。
霍家的管家福伯正在半山小區聯繫著公司的法務和商會的,外帶林金的家長。
畢竟林家是S市的「土著」,有著龐大的家族和人脈底蘊,霍少正在為他家的後人拚命。結個善緣多條門路也挺好的。
(只是這善緣貌似很棘手。)
弄堂出口,林金走出來。
她的手上已經沒了那個拉杆架和那箱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