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離木,可是你的意中人?


  這同樣的話,二哥花措也問過她。


  她記得好像是一百多年前,有一次,她五六日都不曾見到離木,沒有人給她做飯,她是在餓的不行了便出門尋他。她在半山腰的一片林子里望見離木化了原形靠在一棵大樹根上,一隻母狼正趴在他身上求歡,嘴裡嗚嗚的叫個不停。那場面當真是好笑極了,她望著離木一臉的無奈,心想著這幾日離木莫不是被這發了情的母狼給困住了?她剛想上前開他玩笑,便瞥見離木望向了自己,忽的又想到了自己白白餓了那麼幾日,便一陣委屈襲來,也就沒給他好臉色看,只幫他趕走了那隻母狼,沉著臉攜著他回來讓他做葯膳了。


  那時花措正好看見了這一幕,悄悄拉了她的手道:「骨思啊,離木,可是你的意中人?」她一臉的不解:「二哥為何這樣問?」花措摸著下巴望著她:「我看你這般討厭那隻母狼,莫不是看它纏著離木,你吃醋生氣了?」她當時只道是二哥多想了,便沒放在心上。誰知花措第二日便將那母狼捉了來,打算烤了吃了給她解氣。好在是離木在她之前救了那隻母狼,立刻給放生了。但終究是二哥不對,她便悄悄找到了母狼,對它道:「今日是我二哥不好,險些傷了你,為表歉意,我送你去個仙氣極強的地方,你去那待個幾百年,也能修鍊得道化成人形,那時你再來尋他,也不用怕我二哥再將你吃了。」於是,這隻小母狼便被她送出了聖靈天山,這件事她也不曾告訴過任何人。


  日子久了,這件事便也就不再記起了。今日,席重的這一問,倒是勾起了骨思往日的回憶,她微微一笑,道:「離木是我除了爹娘哥哥外最親近的人了,至於你說的,是不是意中人,我倒想問問你,怎樣才算作是意中人?」骨思想著,二哥也算是遍嘗人間煙火,見識過不少風月之事的狐狸了,那日他便問自己離木是不是她的意中人,她自己倒是沒什麼感覺,難不成自己做了什麼事做出格了,讓二哥這般以為?


  「意中人便是你喜愛之人,看對眼之人,」席重道,「你與他在一處時,便日日心中歡喜,只覺時日過得甚快,怎樣都不覺得無趣,若不與他在一處時,便覺度日如年,渾身難受,心中寂寥難耐,哪怕天涯海角,恨不得立刻能見著他。」


  骨思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哦,原來有了意中人是這般感受。」


  席重似是想到了什麼,道:「我昨日路過暖香閣,聽裡面的媽媽說,有兩位樣貌極好的公子昨日與那閣子里的姑娘鬧了些不愉快,我猜想著,那兩位公子可是你與離木?」


  骨思不以為然地笑了笑:「也不是什麼大事,昨日我也是好奇,便去那暖香閣里坐了坐,裡面有個姑娘趁我晃神的時候去扒離木的衣服,我便支了她們出去。」


  「青樓里的姑娘都是這般招待香客的,你支她們出去做什麼,難不成是見那姑娘扒離木的衣服,你心中吃醋生氣了?」席重試探地問道。


  骨思皺著眉:「那時我卻是一股莫明火衝上心頭,倒也不是為著離木的衣服被扒。」


  席重挑眉:「哦,那是為何?」


  為何?那時生氣是為何呢?骨思歪著頭努力思索著,昨日在青樓,她正想著三哥所說的毛球獸的事情,一回神便見著那幕香艷的畫面,似是似曾相識,腦子忽的「嗡——」一聲一片空白,只有些許模糊的畫面在腦中閃過,一幕幕緩緩與眼前的景象重疊,心中登時便燒起一股莫名心火,以至沒有反應過來,那句「出去」便脫口而出了。不過好在自己也算把控住了,隨便找了個由頭將這件事搪塞了過去。不過也是氣二哥,這種地方的女子也實在有點饑渴了,不知二哥再人間時,可有被哪個姑娘摸了個精光。


  但是這種理由總不能明著說出來,於是骨思佯裝打了個呵欠,揮揮手道:「時辰不早了,我也困了,有什麼事明日再說吧。」說著,又回到那大石頭處,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睡覺去了。


  席重知曉她不想回答,也沒有追問,便閉了眼靠在溫泉池壁上淺眠過去了,那一劍委實傷得有些厲害。


  翌日,天一亮,骨思便扶著席重下山去了。臨走前,骨思從溫泉中取出離魂劍,盯了半晌,不知該如何處置,最後聽了席重的,留在了身邊,當個防身的武器。


  席重靠著骨思走著,臉上滿是笑意:「那離魂劍可是寶貝,也就是你,還想著將它封起來,若是旁人,早就樂著收走了。」


  骨思不以為然:「這劍雖是個好東西,但終究危險了些,若是封起來,它便不能再傷人了。」


  「你可知這劍是認主人的,你既然能將它收在袖中,而它又不掙著想出來,便是認了你這個主人。」席重道,「倒是我,白白被它刺了一劍,還是沒能獲得那離魂劍的芳心,實在是命苦也,命苦也。」


  骨思扶著他,忽又想起他昨日說的話,問道:「你為何想要跟著我?我們相識不過才兩日。」


  席重轉過頭看著她,深邃的眼眸中似是有萬般的深情:「才兩日么,我怎覺得像是與你相識了千萬年之久了。」


  骨思聞言一笑:「你這話倒是說得好聽,像極了我二哥與我說過的故事,男子但凡對女子有了貪圖之心,哪個不是像你這般說些個好聽的甜言蜜語、愛語情話,哄得女子乖乖地交出了自己的真心。」


  席重只當她說的玩笑話,笑道:「哦,是么,不知你二哥現在何處,如此通情達理的妙人,我果真要認識認識。」


  不過半日,骨思與席重二人便回到了白員外府中與離木會合。


  那白公子吃了兔精的心,看樣子也是好了許多,不出半個月,便能全然康復了。


  這白員外倒也是個守信的人,好生招待了三人吃了頓午飯後,便自覺得引著他們去見那毛球獸了。


  穿過一條長廊,一片蓮池和三進院落後,白員外終於領著他們三人在一間甚是雅靜的房門前停了下來。


  「幾位公子,那毛球獸就在這房間里。」說著,白員外推開門,率先走了進去。


  骨思跟在他身後,也跨步走進了房間,房中的一應擺設物件都同府中其他房中一樣,只裡間應當放著睡床的地方,卻是擺著一塊偌大的玉石。那玉石被鑿成了一個碟子形狀,只是底盤稍厚些,上面鋪著幾層上好的粉色雲錦被。而那被子上,中間窩著的一個白色毛球,便正是傳聞中的毛球獸。


  白員外轉身對著他們三人道:「三位公子若是一道的,那就好辦,這毛球獸自然就給了你們,只是,」說著,他望了一眼離木道,「這位公子昨日說,這位穿深藍色衣服的公子與你們並非一道的,那這毛球獸該給誰呢?」


  席重對著白員外擺擺手道:「誰說不是一道的,今日以後我與這位穿鵝黃色衣服的公子便是一道的了,這毛球獸你便給他吧,都是一樣的。」


  骨思對席重道:「這次按理說,你受了這麼重的傷,是你出力最多,這毛球獸自然應該給你,我受不得。」


  席重正要開口,只見那雲錦被上的毛球獸突然渾身散發出柔和的白光。一陣過後,它竟慢慢動了起來。骨思走進一步,細細盯著那毛球獸。那毛茸茸的毛球抖了抖身子,緩緩抬起頭來,兩隻圓圓的黑眼珠子定定地瞧著骨思。


  白員外見此情此景,激動地說道:「以前就算有人來,也不曾見它動過,三位中應是有毛球獸的主人,它才會醒來啊!」


  白員外的話音剛落,那毛球獸便縱身一躍,朝著骨思跳了過去。骨思下意識地伸出手,正正好好將它接了個滿懷。毛球獸卧在骨思的臂彎中,抬起一張萌萌的臉,望著她直哼哼。


  席重走到骨思身旁:「這下就算我想搶過來,也不能了,它早就認定了你了。」


  骨思疑惑道:「我今日可是第一次見它,怎的就認定我了呢?」


  離木聞言將她拉近了一步,在她耳邊道:「你三哥不是說這毛球獸是狐族先祖所養么,想是因為你是狐族唯一的九尾靈狐,它識得你的的氣息,便認了你為主。」


  離木說的不無道理,骨思也就應了下來,在白員外戀戀不捨的目光中離開了員外府。


  回到東來客棧,骨思將毛球獸放在了房中的被褥上。這靈獸的樣貌倒是挺可愛的,不過自打它醒來后便一直哼哼的叫個不停,著實有些煩人。


  離木摸著下巴,皺眉道:「莫不是餓了?」


  骨思盯著毛球獸看了一會兒,道:「可能是了。」說著,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作勢就要朝自己的手腕上劃去。


  席重一把抓住她的手,急道:「骨思,你這是做什麼?」


  「你有所不知,這個毛球獸有嗜血症,餓了必飲鮮血。」骨思耐心解釋道。


  席重奪過骨思手中的匕首:「那用我的血罷,你就不要傷了自己了。」


  骨思一笑,從他手中拿過匕首,對他道:「你的血於它並無助益,況且你劍傷未愈,昨日又失血過多,實在不宜再放血。現下我們三人中,只有我的血方能暫時解了它的嗜血症。你不用擔心,不過是放一碗血,對我來說並無大礙。」說著,隨手在左手手腕處劃了一道口子,鮮血頓時湧出,隨著她的手腕落進桌上的小碗中。


  果然,毛球獸喝了骨思的血后,倒是安靜了下來,窩在被褥里安穩地睡著了。


  骨思坐在桌前,由著離木在一旁替她包紮手腕上的傷口:「我想了想,加黎的嗜血症還是應該找個法子徹底解了才行,不然日後肯定會惹事。」


  離木輕柔地用紗布包紮著傷口,道:「確實,總不能你老用自己的血喂它。」


  席重在骨思身旁坐了下來,問道:「加黎,可是這靈獸的名字?」


  骨思點了點頭,道:「毛球獸不過是人間照著它的模樣給取的,據我所知,它的名字應該是叫加黎沒錯。」


  「你們方才說,要找個法子徹底治好它的嗜血症,」席重伸手抓住骨思的肩,道,「我倒是知道有這麼一樣東西,可以治好它。」


  「當真?」骨思轉身望著他,激動地問道。


  席重笑道:「當真。」


  離木冷著連對他道:「你且先說說,是什麼東西。」


  席重拿起茶壺倒了杯茶,放在骨思面前,又倒了一杯拿在手中呡了一口,不緊不慢道:「你們可聽說過司魄珠?」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