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冰山
聶然心領神會將球傳出。
伊鵬拿下球轉身，君莫還在原地不知所措。
這場比賽，君莫的受到的指示就是和楊哲保持平行的站位，於是基本就是死死的站在最後一條線上，當他盯防的前鋒跑走回撤時，他還真不知道要不要跟上去。
君莫還在猶豫之際，卻已聽到伊鵬在向他挑釁。
「莫兄弟，來吧！」伊鵬聲如洪鐘，就連看台上的柯釋和趙如沐等人都感到心神一震。
「快看快看，我覺得君莫要遭殃了。」伊鵬那一喊，柯釋三人的眼睛終於從一對球轉移到了一個球上。
「我靠，那個十號好高。」靳莞指著伊鵬，一臉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哇，好強壯！我喜歡…」爾且說完，然後就感受到了兩道鄙視的目光。
「來就來，誰怕誰！」君莫一點不慫。
儘管兩人隔得老遠，但旁邊的人都能感覺到兩人目光間的電火花，燃起的激蕩鼓動空氣吹起了一股股風，讓人不敢接近。
空氣漸漸變得安靜下來，可是還是沒有人先動。
「來啊！莫兄弟，你怎麼不來呢？」伊鵬說道，這話一出差點讓聶然摔倒。
「靠，你先來！你怎麼不來，你是不是怕了？」君莫一動不動站在原地
「哈哈，是你怕了吧，你怎麼不來呢？」伊鵬不為所動。
所有人都感到無語，開始好像要殺掉對方的兩個人現在竟好像孩子般鬥氣了嘴來，庒亦諧無語，嘴裡咕噥著什麼飄走開，可能說的是白痴之類的話語。
之所以造成這樣的局面，是有原因的。
伊鵬不動，是想挑釁君莫先行動上搶，然後過掉他。
之前君莫所有成功的防守，都是後於進攻隊員啟動，當進攻球員取得先機以為甩掉君莫輕心大意后，君莫再憑藉強大的爆發力和過人的速度行動，並且總能扳回先機。所以伊鵬想先誘導君莫先行動。
君莫不動，是因為他不敢離開自己的位置。
此前他的防守要麼是防對方中鋒的背身單打，要麼是半路阻截對方的射門，這樣正面一對一，而且中間還有一段距離的防守，君莫還沒有經歷過，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未知讓人迷茫，迷茫讓人恐懼。
「我怕了？我是怕了，我怕你怕了！」君莫運用了他網游里豐富的噴人技巧。
「你不怕，不怕你怎麼不來呢?」伊鵬笑道，身子已經有了微微的變化。
「我怕我一來，你就嚇走了！」君莫騷話連篇，噴人還沒輸過誰。
「好！那我就來了！」伊鵬話音剛落，身體衝出。
所有人一驚，伊鵬的行動實在太突然，隨後所有人嘴巴像吞下了一個雞蛋。
伊鵬，竟然把球傳給了君莫！
準確的講也不能說是「傳」給了君莫，伊鵬只是起勢準備帶球，然後就順腳把球踢向了君莫！
是失誤嗎？
球趟大了？
聯賽第一前鋒會出現這麼低級失誤？
就這麼把球送還給了一中？
森英的後衛心裡一緊，難道又會傳給庒亦諧？難道他們又要被肆虐一次？
然而鄧建國卻像看見了鬼一樣恐懼得不行，幾乎是一瞬間汗珠就布滿了額頭，他明白了伊鵬的意圖，因為他也同樣深知君莫的弱點！
君莫額頭上的汗並不比鄧建國少!
這球不是對方進攻的球，不是必須要破壞的那種會對球門產生威脅的球，這球的球速不慢，也不快，對著自己的腳下就滾了過來，如果自己身後有人，為了防止這個球過去，他會毫不猶豫的一個大腳將球開走，可他後面沒有人，他旁邊也沒有人。
他在猶豫，他在猶豫怎麼停下這個球，他在猶豫要不要停下這個球。身體僵硬，好像不受自己的控制，微微抬腳，機械得不行。
楊哲也意識到了什麼，立刻大喊：「把球開走！」
君莫耳朵聽到了楊哲的喊聲如遭電擊，可動作已經執行了，想要收回已經遲了，球撞在了他的腳上，這球雖不算快，但帶著極大的衝勁，在撞到君莫的腳后反彈了回去。
就在球落地的一剎那，伊鵬從君莫面前殺出將球截住，領往君莫的左側突破（從君莫的角度來說是他的右側）。
他是故意的！！！
君莫反應了過來，連忙啟動欲追，伊鵬右腳抬起一個大的弧度，這是大力躺球衝刺的信號。
可君莫有那樣的爆發力豈會忌憚這些，君莫一個蹬地，整個身子轉過來就像箭一般向左邊追去，僅一步身位就趕到了伊鵬的側前方！
「好快！」聶然等森英的球員心下慘然感到不妙，伊鵬這招利用君莫失誤突破的算盤可能要落空。
可轉眼感到不妙的人卻變成了楊哲等一中的球員！
伊鵬作勢向左躺球的右腳在即將觸到球得那一刻突然一拐，用外腳背將球向外，從右側突出！伊鵬竟然使出了一個假動作！
君莫用盡全速向左，而伊鵬用盡了全力向右，這一個時間差和速度差，就像中學數學題里的追擊問題，原本同向的兩輛車一下變成了反向，怕是再也不能相遇了，快車想要追上慢車，至少方向要相同啊！
君莫直接被甩開，伊鵬突入禁區拔腳怒射。
球像是要將球網轟出一個洞。
哨響。
球進。
4：5。
比賽結束。
絕殺！
「謝謝你又救了我一次。」伊鵬對著茫然失措的君莫說。
***
太陽的光輝已所剩無幾，黑暗已經開始吞噬天空中的輝紅。
足球場外飯後來打籃球和乒乓球的學生漸漸多了起來，甚至操場的跑道上也有了散步和跑步的人。
一中和森英的比賽就在這樣的時景之中結束了。
一個少年路過球場外停了下來，他剛剛從老師家裡補完課出來，他透過操場的護欄間隙看著足球場上一中和森英的兩隊人，眼神隔著薄薄的眼鏡片中竟似透露出一絲嚮往的光輝。
可那光輝很快就熄滅消逝。
這個少年叫譚笑，是君莫的同班同學。
他身材不高，和鄧建國差不多，可如果說鄧建國是瘦小的話，他則是瘦弱。鄧建國的身體雖瘦小，可是肩膀很有力量，稜角分明，顯得精鍊，而這個少年的的肩膀卻又窄又妥，整個人看著非常弱。
「咦？那是君莫么？君莫是足球隊的？」譚笑眯了眯眼，還是看不清，「可能我看錯了。」他作罷走掉。
***
譚笑看不清君莫，因為君莫垂著頭，臉埋在陰影里。
他的身體在不停的顫慄，雙手像是要捏緊拳頭，卻又捏不上，就和2011年歐冠決賽，弗格森在曼聯大勢已去時那不停顫抖的雙手。
森英的人沒有慶祝，一中的人也沒有抱怨，他們只是靜靜的看著君莫，從君莫身體里散發出來的情感的感染力掩蓋了他們自己的喜悅和不快。
「他哭了？」伊鵬皺眉，開始有點後悔自己說的那句話。
他這麼說是想開個玩笑，因為君莫下午在網吧後巷幫了伊鵬一個忙，並且在伊鵬上場的時候囂張的向伊鵬挑釁說他不會再救伊鵬了。
伊鵬看著君莫，他也不能肯定君莫到底是否哭了，但他很清楚的知道，君莫對這個結果很不滿意。
「走吧，阿莫，你已經踢得很好了。」鄧建國走到君莫旁邊，把手放在君莫的背上推著君莫離開。
鄧建國很吃驚，君莫沒有一點抵抗，順著他的力就走開了。
當他看見君莫低垂著的臉時，也不由的感到動容，君莫緊閉著眼，但不確定是否在哭泣，因為他不知道君莫臉上那是汗水還是淚水。
楊哲走過來，給了鄧建國一個眼神，從鄧建國手裡接過君莫，陪君莫繼續向場外走去。
鄧建國轉過身走到伊鵬面前：「恭喜你們，伊隊。」
伊鵬：「謝謝，你們也踢得很好。」伊鵬笑笑，看似很滿意。
可伊鵬當然不會滿意，一中的一些人很滿意。
和位列新賽季七雄的強隊森英，一中竟然只輸了一球，而不是0:4，0：5的慘敗，這讓一中的人非常開心。
當然，鄧建國明白，這遠不是森英的全部實力，首先伊鵬只上場了十幾二十分鐘，而且，就連這隻上了十幾二十分鐘的伊鵬，也遠不是全部的伊鵬。
伊鵬這場比賽看似只和君莫打了一個六四開或者五五開。可這就像冰山一樣，露在水面上的部分兩座山差不多大，可是水面上的部分幾乎就是君莫這座冰山全部的實力了。
伊鵬呢？伊鵬這座冰山露出水面的部分才可謂是真正的冰山一角，水面下龐大的體積才是他的主體。
雖然這場比賽伊鵬為了林達選擇了站樁中鋒的打法，可伊鵬絕不僅僅是一個站樁形中鋒啊！
伊鵬從鄧建國的眼神中讀出了鄧建國的想法，但卻回應了鄧建國另外一種眼神，鄧建國恍然。
是啊？對於君莫來說，他水面下的部分，就真的很小了嗎？
君莫的潛力，才是真正的未可知。
而且，一中還出現了庒亦諧這座在水面上的部分就足夠巨大的冰山，他水面下的部分，又還有多少呢？
「明天聯賽就正式開始了，加油。」看見鄧建國似乎想明白了，伊鵬說道。
「嗯，加油。」鄧建國盯著伊鵬的眼睛。
天際黑暗中如星點般的紅日殘芒此時異常的耀眼。
是啊，這場比賽就算打得再激烈也終究是過家家的友誼賽。
真正的比賽。
真正的戰爭。
真正的榮耀。
逐鹿杯高中聯賽！
新的賽季，
新的征程，
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