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術
「原來如此，想不到你與城主還有這番交情！」
林氏武館訓練場內，偌大的空間，此時只有兩人端坐其中。
看著楊珏，林凱威眼神有些複雜，語氣卻十分認真的問道：「若是徐城主不出手，你又當如何收場？靠我這已經不中用的老頭子？」
「你也算不上老頭吧！」瞥了壓根沒有一點白頭髮的林凱威，楊珏認真想了想，低聲回道：「我當時沒有想那麼多，憑著一股……」
「沒有想那麼多？！」林凱威聞言突然一錘地面，喝問道：「你知道你闖了多大禍么！值得么！我林家值得你闖這個禍么！我當時收你為徒，亦有私心的！就這月余時間！你值得么！？」
「老頭，你搞錯了一件事情。」看著林凱威厲色的樣子，楊珏反倒微微一笑，輕聲道：「這壓根不是值不值得的事情。我只是單純想去做，所以就做了。你似乎，對自己太高估了吧？真要覺得我做錯了？來，過來打我啊！」
「你以為我不敢……」林凱威伸手一指楊珏，但短暫對視后，隨即嘆了口氣，放下手道：「你這丫頭，肯定會還手的吧！誒，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尊老愛幼！」
「別叫我丫頭！」楊珏略有不滿的反駁一句，看著林凱威道：「你知道打不過我就好！本來就是我手下敗將的，就別想著嚇唬我了。說吧，你這大晚上屏退其他師兄師姐，不單純只是為了訓斥我的吧？如果單純只是為了教訓我？您可打住吧！」
「誒，我這當師父的，在你這丫頭跟前，可是一點面子都沒有啊！」望著楊珏皺起的眉頭，林凱威從懷中掏出一本泛黃的書籍，直接甩給了楊珏，同時正色道：「丫頭，大恩不言謝！你幫我除了那個逆徒！這，應該是你想要的東西吧！」
有些發矇的順手接過這本書，楊珏下意識的掃了藍皮封面一眼。
《雷刀三式》？
嘴角微微抽了抽，楊珏不禁有些無語。
一個送劍譜，一個送刀法，是要讓她玩刀劍雙修么。
揚了揚手中的刀譜，楊珏也不翻開，看著林凱威問道：「我說老頭，這刀法怎麼著，就成我想要的東西了？你說我想要之前，是不是先告訴我這是什麼玩意啊！」
見楊珏這個反應，林凱威也皺了皺眉頭，帶著三分疑惑問道：「你拜入我門下，難道不就是因為我林家有這雷刀三式的么！？為此……」
「看不起誰呢！」楊珏聞言直接將刀譜丟了回去，有些惱怒的回道：「你這刀法很厲害么！我就貪圖了！那城主還送了我一套劍譜呢！我還稀罕你這破刀譜！還為這一破刀譜就……」
不敢置信的看著被楊珏隨手丟回來到刀譜，林凱威不死心的又問了一句：「你真的不是為……」
「我就是看上小師姐了！也看不上你這破刀譜！」托著臉望著林凱威，楊珏義正言辭道：「你這這玩意都快成古董，還是好好收著吧！丟來丟去的，別抖散架了！」
看著楊珏那不似作偽的表情，默然片刻，林凱威啞然一笑，手放在刀譜上，搖搖頭道：「是是是，是我小人了。珏兒，看來你真不是為了這刀譜！是為師的錯！」
「你這麼寶貝這破，這刀譜，它很厲害么？」看著林凱威唏噓樣，楊珏不禁好奇的問了一句。
「這不是厲不厲害的問題。」直視著楊珏，林凱威反問道：「珏兒，仙道和神道的高手，你應該也見識過他們的出手。你覺得，如何？」
聞言，楊珏不由回想起了晝天使那一役中的各方表現，低聲回道：「驚天動地！」
點點頭，林凱威又問道：「那麼武道呢？與之相比如何？」
沉默片刻，楊珏有些不給面子的嘆道：「雲泥之別！」
「是也。」林凱威語氣十分平靜的問出第三問：「你應該也了解我林家在陽城的過往。你難道就不疑惑，我祖父以武者之軀，如何跨越這雲泥之別，讓上任城主引為上賓？」
楊珏微微一愣，她還真沒思考過這個。以楊珏對武道的了解，血焰應該已經到了武道練氣的極限。可與林傳志的一戰，他表現出的血焰，只能用不堪大用來形容。
即便將其他血焰武者按照林傳志的表現強化個十來倍，恐怕也難以讓徐良宇這種人物正眼相待。
但呂文給的資料中，上任城主，甚至有過想要和林家祖上結為兄弟的傳言。
當時楊珏還沒什麼感覺，可如今經歷一些事情后，她才發現了其中貌似有著隱情。
迎著楊珏疑惑的目光，林凱威不自覺挺直了腰桿，無不自豪的說道：「祖父林公，三刀可斬上任城主！珏兒，你若能大成這雷刀三式，亦可三刀敗現任城主！」
『怎麼可能！』
楊珏第一反應是不信，隨後目光便不由自主落向林凱威手下的那本發黃古籍上。
這時，林凱威卻將刀譜一收，調笑道：「小丫頭不識貨，現在後悔？晚了！」
忍不住白了林凱威一眼，楊珏嘴硬道：「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而且，徐城主也送了我一套劍譜！恐怕也不會比你這刀譜差！」
「徐城主的劍譜固然不差，但也僅僅只是不差罷了！」搖搖頭，林凱威解釋道：「如果按照仙道的那套說詞，我們修鍊內氣的訣竅，便是法。而平時教你們的招式，只能說是技。徐城主所贈的劍譜，只能說是技中上品！」
但技說白了，便只是一些對內氣的運用。就丫頭你自己琢磨幾天，也能琢磨出一些奇奇怪怪的運用門道。可有多少人，能靠自己琢磨出的一些東西，就開宗立派建立武館呢？」
「建立武館，很了不起么？」楊珏不解的問了一句。
林凱威並未回復，而是反問道：「珏兒，你覺得我這林家武館，每月需要多少錢開銷？」
「這……」楊珏下意識的想說不多，畢竟武館日常也看不到什麼開銷。
但仔細回想一下，楊珏發現還真不能和前世的健身房類比。
別的不說，除了楊珏這個異類之外，光吃這一項，開銷就遠超前世的健身需求了。更別說其他一些平時注意不到，但現在仔細想來個個開銷不少的地方。
「來我這習武的學員，學費又是多少呢？」見楊珏似乎已經想明，林凱威又問了一句。
林氏武館的學費自然是不低，可真算起來，扣除伙食以及器材的消耗之後。滿打滿算，虧是虧不了的，但也賺不到多少錢。至少和前世健身房比起來，貌似並不能算是一門好生意。
可與之相對的，林家自己人雖說算不上大手大腳，但也絕對不是縮衣節食的主。總體而言，楊珏還真沒感覺他們有為錢發愁過的樣子。
「明白了吧！」微微一笑，林凱威也不賣關子了，道：「開武館，賺的不是學員的錢。收那些學員，更多的是結交他們身後的長輩。俗話說窮文富武，能有錢有時間來武館習武的年輕人，可都不是什麼普通百姓。」
當然，我也並未想過從他們身上賺多少。每家武館的維繫，都是靠朝廷撥給我們的月錢！至於朝廷為什麼要給我們月錢？因為我們這些武館，都掌握著一種武道之術！技近於道，方為術！不是什麼人，練了點內氣，琢磨了一點三腳貓的功夫，就能開武館的。」
想要開武館！首先，你需要有術。其次，要獲得當地半數武館的認同。最後，還要能戰勝當地武館派出的三位高手合擊。如此這般之後，你才有資格開武館，領這份月錢。」
若是達不成這三項，便只能幹點刀口舔血的營生了。像你那個混子朋友，他父親就是在第三項栽了跟頭。還有那逆徒，也是因為我未教他這術，才起了異心！」
「不對吧？」楊珏聽著，有些疑惑的問道：「你不是說因為有術，才給你們的月錢。可為什麼開武館，又需要有術為前提？還那麼多彎彎繞？」
「因為朝廷撥的錢，不是按武館撥的！」林凱威此時也不避諱，放開了說道：「一鍋飯就這麼多，吃的人多了，每個人吃的就少了。吃飯的確要碗不錯，可不是說你有了碗，就有資格來分一碗飯了！你還要其他吃飯的人認同，你才能分這一碗飯！」
像我們這種，就屬於祖上已經幫我們搶到吃飯資格了。就算破落了，只要根沒爛透，其他吃飯的人也不會趕你下飯桌，最多是讓你吃的少點。」
凡事都要講規矩，誰都怕後輩無能。要是一破落就趕人，有幾個人能安生吃飯？恐怕天天想的，就是趁自己還有力氣的時候，把別人趕下飯桌了！自己窩裡斗，到最後便宜了外人的事還少么？」
而且保不齊被趕走的還有能東山再起那天，是人都怕被報復不是！你也不可能斷了人家的根，那更壞規矩！但來搶飯碗的，可就沒那麼客氣了。實力不濟還想搶飯？那就別怪大家把你碗給砸了！」
林凱威說的還算隱晦，不過楊珏也算是聽懂了。說白了，就是既得利益者排擠上升者罷了。但即便如此，能讓朝廷心甘情願養這麼一群人，這術的份量還真不低。
但想著想著，楊珏心中又一驚。朝廷在其中的謀划，好像也並不是簡單的養人。
首先，集中了武者最強的一批，讓他們安身立命不至作亂。其次讓這一批人為了一點吃食自相殘殺，讓這些犯禁者自己在內耗中慢慢消磨。特別是容易冒尖的刺頭，更是會被排擠針對。
最後，平白養了他們這些人這麼長時間。若朝廷有令，即便是虛與委蛇，武館多少也該有所表示。畢竟，食君之祿也好，吃人手軟也好。白食吃多了，腰桿自然很難直起來了。
『怪不得，這老頭這麼看不起呂文，張口閉口混子的。』望著林凱威，楊珏心中突然又多了個疑惑，於是便問道：「老頭，既然你把這刀譜吹的這麼厲害，為什麼你還是打不過……」
楊珏的話並未說完，但林凱威的面色便陰沉了下來，沉默片刻，低聲道：「武館大會，不準使用武器！而且這雷刀三式，乃是祖父於沙場領悟，皆是殺招，更是被武館聯盟嚴令不得輕易……」
看著林凱威面色有些不對，楊珏連忙轉移話題道：「到底是不能用，還是你這刀法不行……」
「好丫頭！今天我就讓你見識一下！」
林凱威怒急反笑，伸手一招，內氣一牽，一柄長刀入手。
「丫頭，雷刀第一式，舉重若輕，接好了！」
「接就接，我就怕你吹得太過，讓我失望！」嘴上說得輕鬆，但楊珏還是打起了十二分的注意力。畢竟林凱威吹了這麼久，楊珏不可能不放在心上。
目光死死盯著林凱威，楊珏突覺眼前一花。
一人一刀，此刻卻化為了滿天刀光。再反應過來時，林凱威的長刀，已經落在了楊珏腳邊。以楊珏為中心，往外兩米方圓，地板上落有數十道刀痕。
「丫頭，看清楚了么？」保持著不動，林凱威問道：「有多少刀？」
「十八？」楊珏皺了皺眉頭，不確定道：「還是二十三刀？」
「錯！」林凱威提刀向後一丟，還刀入鞘，道：「是天罡之數，三十六刀！這一式舉重若輕，若大成，便是將一刀化為天罡地煞之數，共一百零八刀！」
楊珏忍不住閉起眼睛回味，果不其然，楊珏又在記憶中找到了九刀。但最後那四刀，楊珏卻怎麼也發現不了痕迹。
無奈的睜開眼睛，楊珏看著林凱威，輕笑道：「這麼看來，我當初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還有，這次看來是我多事了！」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輕輕拍了拍楊珏的肩膀，林凱威輕聲問道：「你想學么？」
回想著這一刀的風采，楊珏點了點頭。
說不動心，那絕對是騙人的。不過此時此刻，楊珏還真不好意思開口了。不單是出爾反爾有些難堪。光從這一刀來看，林凱威要殺林傳志，還真不是難事。
說不得，林凱威就有著自己的謀划。而楊珏鬧這一出，只是意氣用事徒增事端罷了。
楊珏此時不禁多了些疑慮，剛才這一出，是不是林凱威在試探她。若她剛才真的動心要了那雷刀三式。這一式舉重若輕，是不是會直接落在她的身上。
「想學的話，我教你啊！」疑慮間，楊珏突然看到那泛黃的刀譜又出現在了她眼前。
「師父……」下意識接過這刀譜，楊珏一抬頭，卻發現林凱威已經走出了好幾步。
對著楊珏擺了擺手，林凱威頭也不回道：「你先自己看著。我這老胳膊老腿的，比不得你們年輕人了！我要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再來教你！時候也不算早了，你也早點休息，別看太晚了！」
看著林凱威離去的背影，握著刀譜，楊珏突然有種久違的，很熟悉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