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到了這世界之端的緣故，矮人一點睡意都沒有。他一會兒看看旦恩，旦恩始終背對著他，一副閉目養神的樣子。矮人幾次欲說話，但是最終都忍住了，算了就讓他好好休息吧。


  矮人轉過身又去看斯皮瑞特，之間人家依坐在一棵大樹上，做冥思苦想狀。也不知道人家究竟是在想什麼，只不過他時不時的會看一眼旦恩。


  這一夜，估計就矮人一個人覺得最放鬆，最愜意，斯皮瑞特看得出旦恩的焦慮。


  夜已深，旦恩看斯皮瑞特和矮人，一個睡在樹上，一個睡在自己身邊。他輕手輕腳的做了起來，走到另一棵大樹背後，拿出那面面具。其實旦恩還想走遠一些，可是想到之前矮人講過的神秘生物，覺得還是不要走太遠的好。


  旦恩戴上面具，眼前的景象立刻出現變化，只不過眼前白茫茫一片，一切景象都像是蒙上了一層迷霧。迷霧之中，旦恩看到了一個白色身影。白色的長袍，白色的發須，就連皮膚都比一般人的白上許多。


  「甘薩德？」這雖然沒有見過甘薩德，但是此時的旦恩就是很肯定，眼前的這位白髮蒼蒼的老者，就是自己要找的甘薩德。


  「你終於來了，我的孩子。」白髮老者沖旦恩伸出一隻手，微笑的看著旦恩。


  旦恩緩慢的抬起自己的手，漸漸的接近那老者的手，就在他的手剛剛觸及到老者手的時候，旦恩只覺得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拉自己。旦恩一個重心不穩，就被這巨大的力量拉到了一個周圍迷霧茫茫的地方。


  臉上的面具消失不見，可是旦恩的眼前竟然還是面具中的景象，那位白髮老者此時就站在旦恩的面前。他始終面帶著微笑看著旦恩，樣子很是和藹。


  旦恩感覺看見這老者，就如同看見老布爾一般。


  「你是甘薩德？」旦恩再次問道


  「是的，我的孩子，你不遠千里來到這西方世界之端來找我，恐怕不只是來問我這一個問題的吧？」老者甘薩德笑著說


  之前旦恩只是一心想要找到甘薩德，可是當他真的見到了甘薩德的時候，卻又不知道自己該從哪裡問起。他有太多的疑問要問了，有太多的話想要說了。


  看著旦恩猶豫的樣子，甘薩德倒也不催他，只是靜靜的等待著。


  「我可以回答你兩個問題，剛才我已經回答了你一個問題，你還有一次機會向我提問。你要想好了要問什麼，問題一旦說出口，就沒有反悔的機會。」甘薩德說


  「兩個問題？可是……可是我有太多問題想要問您了。」旦恩絕望的說，他沒有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見到甘薩德，竟然就只能問兩個問題。剛才自己無意間已經失去了一次難能可貴的機會，如今只剩下一次機會了。


  「那就問你心中最想問，也最關心的問。漫長的一生，總會有你疑惑的不理解的事情發生，可是那並不是你真正需要理解的。你真正需要理解的，是你自己的心。只有你懂了自己的心，一切疑惑都會迎刃而解。不管你問出什麼樣的問題，我都能夠給你最準確的答案。」甘薩德溫和地說

  最準確的答案？

  旦恩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他在想，自己究竟最想知道什麼？什麼對於自己來說是最重要的？老布爾？亞巴頓？自己的身世？面具？還是……還是伊萊蓋拉？

  旦恩不確定，不知道自己究竟要選哪個，問了老布爾，就不會有機會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就不會知道老布爾的下落；知道了亞巴頓的事情，就會失去了解伊萊蓋拉的機會，知道了伊萊蓋拉，就不可能知道亞巴頓的事情。


  這些是目前旦恩最想知道的事情，可是他卻無法在這些問題中，選出其中的一個最重要的。如果出了這些，自己還有什麼想要知道的嗎？

  沒有嗎？不，有的，出了這些問題，旦恩還有他想要知道的了解的事情。


  「一個人，該不該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事？如果我一直遵循自己的內心去做事，我會不會後悔？我會不會後悔自己當初那樣做？如果我後悔了該怎麼辦？」旦恩一字一句的問，語氣鎮定而有堅定。


  「你這算是一個問題？」甘薩德好笑的看著旦恩，旦恩的臉頰有些羞澀。


  「在我看來，這是一個問題。」旦恩誠實的回答，在他看來，這本就是一個問題，只不過他把問題拆散開來，變成一個問題的方方面面。


  「一個人，若果連自己的內心都不遵從，那他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呢？每個人，都是一個獨立的靈魂，這是上天賜予他們最寶貴的禮物。他們每個人都是不同的，他們有自己喜歡的和不喜歡的人和事物。對於不同的人和事，他們有著自己的判斷和感知。


  如果一個人不能夠根據自己身的感知去看待這個世界，那他的靈魂就是孤獨的。你知道嗎？一個聽來的故事，和自己親身經歷過的故事，感覺是很不一樣的。


  一個人，只有親自體會與別人不同的故事，才能稱得上是自己的人生。愛情，親情，友誼，都是一樣的，世間萬物之所以存在，是因為他們自身的價值。一顆真摯的心，就是一個生物自身價值的最直接的表達。


  孩子，你記住，無論別人說什麼，怎樣評論一件事情，只要你沒有親身經歷過，就不可能全信。有時候，人的耳朵和眼睛會欺騙人心，但是你經歷過的事情，卻是深深記刻在你心中的，不會被遺忘和欺騙的。」


  說完不等旦恩反應，甘薩德身影就開始消逝，旦恩大驚：「我的面具，我的面具呢？」


  「回到她該去的地方了，按照我給你的答案去做，你終會找回它的。」白影消逝，只留下這一段話縈繞在白茫茫的空氣中。


  怎麼會是這樣的？怎麼會是這樣的？旦恩有些能接受自己辛辛苦苦才找到甘薩德，本想著找到他之後，自己所有的疑惑都能夠打開。可是，最後的結果卻是他的疑惑不但沒有解開，反而還多了一個。他的面具，如果早知道結果會是這樣的，旦恩寧願自己沒有見到過甘薩德。


  只是事情既然已經發生，後悔又有什麼用呢？這是第一次，旦恩覺得自己真的很後悔自己當初做出的選擇。沒有了面具，想要找到老布爾幾乎是不可能的。


  一想到老布爾，旦恩就更加的後悔，後悔當初為何不選擇問老布爾的下落。一切都晚了，一切都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旦恩對著天空大叫，只是他的聲音全都被斯皮瑞特下了禁止，只有他們兩個人能夠聽得到。


  「啊，為什麼，這是為什麼？」


  一聲長喝之後，天邊出現一個黑影，黑影在旦恩身邊落下，然後展翅高飛。斯皮瑞特看著消失在夜空中的黑影，心裡嘆息一聲，然後安心睡覺去了。


  旦恩騎在翼龍身上，眼淚不知不覺的順著臉頰往下流。旦恩並不是一個容易哭的人，只不過今夜他所遇得到事情遠遠超出了他的掌握。他不過是一個年僅二十的孩子，壓在他身上的擔子有千金萬斤重。


  他怕自己再這樣下去，會崩潰的。老布爾沒有一點消息，卡亞的死，朋友們的信任，自己該何去何從。一切的一切，都是無形的壓力，讓他恨不能真的不再醒來。


  可是他不能，他不能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開始，然後在渾渾噩噩的結束。一個不知道自己來自何處的人，死後又怎麼會安心呢？


  因為是夜色，旦恩坐在翼龍背上，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只覺得自己的一雙眼睛被遮擋住，讓他的心裡也開始變得暗淡起來。渾渾噩噩間，旦恩睡著了。就這樣吧，讓他暫時安心休息一下吧，他這一生，註定是不能安生了。所以，在他能夠休息的時候，就盡量的休息吧。


  翼龍在夜空中疾馳，有風劃過旦恩的臉頰，翼龍小心翼翼的為他遮擋住劃過臉頰的風。過了很久，旦恩在睡夢中感覺有絲絲涼意落在自己的額頭，臉頰以及全身。


  睜開眼睛一看，旦恩發現自己竟然來到了一個雪國，天空中，鵝毛般的雪片紛紛落下。旦恩伸出手去接，雪花落在他的掌心，很快化成一滴水珠。


  好冷，旦恩此時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穿的衣服還是單薄的，渾身上下都被凍得失去了知覺。翼龍將旦恩放下，在一片草叢中，燃起一堆火。旦恩靠在火堆旁，過了很久才覺得自己暖和了過來。


  旦恩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火堆看，不知不覺中，他竟然把手伸進了火堆中。奇怪的，竟然沒有覺得燙。旦恩驚奇的把手收回來，發現自己的手一點燙傷都沒有。


  於是他又把雙手都放進火堆之中，同樣的，只有微微的溫暖的感覺，絲毫沒有灼熱感。這一發現讓旦恩很是驚奇，他嘗試著用手托起一個小小的火苗。本來是旦恩閑來無事用來分散自己注意力的歪腦筋，沒想到竟然讓他有了意外的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