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聽到甘薩德已經不在了這個消息，讓旦恩多少有些舉棋不定，那個聲音，也就是伊萊蓋拉，明明告訴自己要去找甘薩德。但是如果斯皮瑞特說的是真的，那自己接下來該何去何從呢？

  老布爾自己也只能靠那個夢境才自我安慰，自己目前連老布爾身在何處都不知道，想要救他，談何容易？如果自己原路返回，回去之後難道還去梅里那裡靠打鐵勉強維持生計？那老布爾不就沒希望找到了嗎？


  旦恩陷入有史以來最大的困擾之中，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哪裡，甘薩德又是否真的已經不在了？

  矮人因為自己的家已經支離破碎，如今孜然一身，如今他已經熱情的把旦恩看作是自己的家人，所以，他決定旦恩去哪，自己就去哪。而斯皮瑞特，雖然一百個不願意，但是無奈對拉魯拉發下的死誓，當然也是旦恩去哪他就去哪。為了不讓自己看上去和矮人一樣白痴，他為自己想了一個很體面的理由：他曾經答應過拉魯拉，會一直保護旦恩的安危。這讓旦恩很是感動，心想，自己這一路也是沒白走。


  可是一個人走和三個人走又是不同的，這讓本來就沒有了主意的旦恩很是不安。


  在他舉棋不定的時候，旦恩想到了那個面具，自從老布爾消失之後，旦恩就不停試圖從面具中看到關於老布爾的消息。可是每次都是一點收穫都沒有，旦恩還想做最後一次嘗試。如果還是什麼都看不到，那他就要實話實說，他不能讓這些真摯的朋友趕著自己一起漫無目的的走下去。


  即便他們是自己的朋友，他也不能那樣自私，尋找老布爾是他自己的責任，他不想把這種責任隱瞞的加到別人的身上去。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旦恩看著矮人和斯皮瑞特說，斯皮瑞特像是猜到了什麼，沒有多問，只是微微點了點頭，然後就拉著矮人離開了。


  旦恩看著斯皮瑞特和矮人走遠，自己也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他一邊走一邊從掌心取出面具，看著黑到一塵不染的面具，這讓他想起了剛才的那隻翼龍。


  聽斯皮瑞特說，那是翼靈，是翼龍的化身。它可以殺人於無形，而自己也還不會被傷害，是黑魔法的產物。旦恩能夠感覺到當斯皮瑞特說起黑魔法時，臉上那不經意的憤怒。


  於是，看著斯皮瑞特的反應，旦恩不敢說自己當時看到的翼靈並不是如今的樣子，或許，它的改變與自己有著某種關聯。旦恩越想越覺得翼靈的改變是和自己有關聯的，但是自己當時除了一心想要殺死它之外，並沒有做什麼。


  旦恩一邊期待一邊帶上面具，腳下也沒有停止走路。本來還是黑漆漆的畫面，忽然有了動靜，旦恩停下腳步，豎起耳朵仔細的聽。像是風聲，聲音疾馳，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只憑藉風聲旦恩根本不能確定自己看到的是什麼，但是夾雜在風聲中的，好像還有個熟悉的聲音，那是翼龍的聲音。難道是翼靈？


  想想翼靈的一隻眼睛被小蛇咬下，從一個角度來說，它的確是看不清東西的。旦恩努力的想要讓自己看見點什麼，但是黑暗中，他只能靠自己的聽覺，來辨認它所在的場景。


  空氣中像是有水霧，那裡應該是個空氣濕潤的地方。空氣中夾雜著腐臭味，不是沼澤就是人煙還不算罕至的有殺戮的地方。除了這些，旦恩還發現一個令他驚訝的地方，就是他這次帶上面具，視角卻是第一次以自己之外的物體進行觀察。卻是，旦恩這次是以翼靈的角度去觀察周圍的一切，就連翼靈一隻眼睛失去視物能力都是感同身受。


  這一發現讓旦恩更加疑惑和震驚，剛才他聽斯皮瑞特說了，翼靈是黑魔法的產物，而自己卻能從翼靈的角度去觀察周圍的一切。這怎麼說都不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旦恩內心有些忐忑，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自己與黑魔法有著某種關聯。想到這裡，旦恩不禁開始懷疑起自己的身世來了。


  自己從小就從老布爾哪裡得知，自己是被他從深山裡就回來的，當時自己身處在一個巨大的鳥窩裡。渾身沒有一絲覆蓋物，每當老布爾會想起自己救下旦恩的場景，就忍不住驚嘆：幸好你命大，要不然的話就被大鳥當作小點心給吃了。


  那個時候旦恩也沒有多想，只當自己是真的命不該絕，所以才撐到有人來救他。但是此時想來，事情或許還有另一個解釋，並且也算是解釋的通。


  那就是他根本就不是命大，二是他本來就命不該絕。那個鳥窩對他來說或許不是什麼危險的地方，反而是安全的地方，因為他還有可能就是從那個鳥窩出生的。大鳥或許不是真的鳥，而是……翼龍？

  這種猜測讓旦恩感覺到無法呼吸，他不想認同自己的這一猜測，但是內心似乎又想不出什麼可以說服自己的理由。他痛苦的蜷縮在地上，整個人看上去是那樣的無助。


  如果老布爾知道自己這些年一直辛苦照顧的，根本不是一個人類，而是一個黑魔法的產物，那他會不會很失望？會的，他一定會很失望的，老布爾一向痛恨黑魔法，在他的腦海中，黑魔法就是世間最令人髮指的行為。


  旦恩又想到，如果矮人和斯皮瑞特知道了這個秘密，會不會也很失望？會的，一定會的，黑魔法讓矮人失去了美好的家園，斯皮瑞特雖然沒說什麼，但是旦恩看得出，他對黑魔法也是恨之入骨。更何況他還是精靈王，一個正義凌然的神聖到不可侵犯的精靈王。他所在的地方，只能是正義的，與邪惡勢不兩立的。


  旦恩不敢繼續想如果他們知道自己的身世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了，因為他感覺自己已經體會到了。他現在有些後悔曾經撿到了這個面具，自從自己撿到了這個面具，事情似乎就沒有停止過。


  他剛撿到面具的那個夜晚，野獸出沒，他還有幸殺死了那頭野獸，因此獲得了歐珀王子的嘉獎。可是自那之後呢，事情好像越來越糟，一件件都是關於黑魔法的，都是旦恩不想看到的。


  旦恩不敢想接下來還會有什麼事情等待著自己，他現在唯一的念想就是找到老布爾，然後會到以前的生活。每天起床后仍舊為了一天的生計而忙碌，每天也會擔心受到野獸的攻擊，不過那都是很偶然的。他每天還是會去梅里那裡打鐵，偶爾也鑄劍，日子雖然清貧，但是卻很安心。


  「亞巴頓，別傷心，只要你求我，我就告訴你他在哪，你可以和老布爾一起回到以前那種無憂無慮的生活。求我，你只要對我說出『請求』，我就會滿足你一切要求。」沙啞的聲音，在旦恩最絕望的時候響起，陽光明媚的空氣中，彷彿夾雜了一絲寒意，讓旦恩本能的一哆嗦。


  「你究竟是誰？」旦恩問道，不管對方是誰，他都不覺得這是一個好的建議。


  寂靜的樹林中，沙啞的聲音似乎看到了旦恩的驚恐與無助，它發出輕輕的笑意，這讓旦恩更加不安起來。


  「我是你最忠實的僕人，亞巴頓，我甘願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請求，我就會滿足你任何願望。」沙啞的聲音不斷的重複那句話，提醒著旦恩，他還要輕輕說出『請求』，他就可以不用千辛萬苦的漫無目的的去找老布爾。但是它越是這樣提醒，越是說的那樣誘惑，旦恩就覺得越是不安。


  「如果我向你提出請求，會發生什麼？」這是旦恩最擔心的事情，不管那個聲音出自哪裡，它都與黑魔法有關。因為只有黑魔法，才會這樣胸有成竹的說自己可以滿足別人任何需求。


  旦恩似乎已經做出了一個結論，但是出於好奇，他還是想要問明白。


  沙啞的聲音似乎停頓了一下，然後說：「世界會因為你而變的更加美好，你的朋友會感激你，就連老布爾也會對你讚賞有加。一切的美好，都來自你的一句『請求』。說出來吧，旦恩，這對你來說不過是一個辭彙，沒有你想的那樣複雜。」


  旦恩還想要再問些什麼，可是沙啞的聲音卻像是很疲憊了似的，漸漸的越飄越遠，傳到旦恩的耳朵里，就只剩了『請求』二字。


  如今旦恩已經能夠確定，自己就是與黑魔法有著某種關聯，而且這種關聯好像還很不樂觀。旦恩不知一次的聽到僕人這個詞，翼靈在化身之前也說過，這次這個聲音又再次提及。


  自己究竟是誰？這讓旦恩很是擔憂，他相信自己是個內心和外在都很正直的人，不會被那些黑暗勢力所折服。但是如果事情如果真的和自己想的一樣，那自己身邊的人就會有危險，就像矮人當初和自己一起時一樣。


  旦恩不想矮人再有什麼不測，這次拉魯拉既然沒有找到，那麼他們也實在沒有十足的必要在一起了。或許眼下就是一個很合適分別的時刻，只要自己一走，他們或許就不會再執意要找自己了。


  就這樣吧，是到了說再見的時候了，即使內心有不舍，但是旦恩還是走了。毅然決然的，就像當初他一個人離開巫魯姆小鎮一樣。


  旦恩踏上屬於一個人的路程，悄無聲息的離開，去一個他也不知道是哪裡的地方。不管斯皮瑞特說的是不是真的，他目前也只有那一個方向可以走。


  走著走著，旦恩的眼淚就落了下來，或許是因為剛才的事情，讓他感到了害怕，亦或者是因為要獨自面對茫然，讓他有些傷感。不管是因為什麼，他就是那樣哭了，但是流淚照樣不會耽誤他走路。他就那樣一邊流淚一邊朝著西方走去，西方，多麼籠統的一個辭彙，他甚至不能確定自己走的是否正確。但是那又怎樣呢？不對又如何呢，他目前還有別的方向可以去嗎？


  沒有，相對於老布爾的沒有任何音訊，這裡他最起碼還能有個大致的方向，不是嗎？想一想事情也沒那麼糟糕了，至少，他不是真的走投無路，上天還是給他了一個方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