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亡靈
亡靈士兵手持武器從黑暗中蘇醒，動作訓練有序且堅定，從他們面孔看不出表情。
地下溶洞空氣煩悶，再加上陰風陣陣，頓時氣壓急速上升到一種窒礙難行的地步。
很難想象，在這裡呆了一千六百年的亡靈徘徊於世間邊緣，不能重見天日，也不能超脫生死前往輪迴，因此來世對他們而言成了一種奢望。怨念不斷積生在他們心中，紮根盤踞那點微弱的靈魂之火。
亡靈將軍重複著前路已封，臉上陰晴不定的綠膜皮膚時隱時現，隱時渾然是一具會行走的骷髏，現時儼然還保留著人類衰老時的模樣。
地面波濤洶湧的亡靈氣息仿若暴風雪來臨前，那一抹比熱浪還要沉重的低氣流。
雷歐隊長和諺火背對背倚靠，動作僵硬地握著短匕首，眼也不眨地死盯著人多勢眾的亡靈士兵，心中呼嘯過千萬個碎碎念，卻也抵不住恐懼滲入骨子，哪怕他是長年生活在地底的矮人族。
雲縱縮著身子躲在諺火後面，灰溜溜的眼珠子瞧著這些鬼魂，不見得有多害怕，倒覺得有幾分好玩，可能這是他第一次遇見亡靈，在他認知中，不知亡靈為何方妖物，更不覺得他們很危險，情緒頂多會被雷歐隊長牽著走。
與他們截然不同的是，長天和諺火面不改色，對峙的瞬間已經從隨身空間把無名之劍和火雲劍取出，持劍對立。
亡靈將軍張口露出乾枯發灰的牙齒狂笑，不過一揮手就遏止亡靈士兵的行動，用蔑視的語氣發問了。
「你們是何人？方才在小徑能看到我們的身影，說明你們並非泛泛之輩，擁有這種踔絕之能的瞳力恐怕……只有修羅眼了，你們是亞修帝王的後裔嗎？」
「我身上是流著帕斯卡王族的血，很遺憾我並非你想象中的王子，我不過是一介布衣平民。我今日來此，是有事請求於你們。」長天俊俏的臉龐浮現出和他年齡不符的剛毅，抑揚頓挫。
「你以為我會應你們所請？真是年輕！」亡靈將軍沐浴在陰風中，灰鬍鬚和長髮絲凌亂交織，彰顯出他的威風凜凜。
「為何不會？難道你們不想實現你們的諾言，從這禁錮了你們上千年的詛咒中脫身？」長天提出理據。
「我們只聽令於亞修帝王！」亡靈將軍冷笑。
「你們的詛咒是因為你們沒有履行在危難之時為亞修而戰的承諾，對嗎？」諺火將火焰附在劍身，凈化周身那股靡靡之氣。
「你想說亞修帝王的後裔能夠破解這個詛咒嗎？就憑一個銀髮小子和一個傻小子？你們是在逗我笑……」
亡靈將軍還保留著當年看人的眼光，輕易就看出這倆人目前資質平庸，心裡苦笑地想著：這倆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何德何能敢來此地和我談條件，簡直是痴人說夢！
「我不傻！」雲縱最痛恨別人用傻來形容他，也許是和他從小的經歷有關，情緒爆發順帶拉下眼瞳的開關。
橙色的高光於他眼中一閃，空間猛然沸騰，上下顛倒到混亂不堪的程度。那些陣容整齊的亡靈士兵在他無形力量的控制下，和蒲公英一樣滿天飄，飛蟻般充斥了地下空間。
亡靈將軍震驚地脫口而道：「絕對領土！？」
雷歐隊長口型張著很大，木訥地回頭仰視撅著嘴巴的雲縱王子，眼中浮現出很崇拜的意味。
長天沒想是雲縱王子先行發動攻勢，照著這個勢頭指顧從容，極大限度地使用木頭身軀的優勢，以很快的速度搶先突進到亡靈將軍前面，舉起劍殺過去。
木頭身軀比血肉之軀輕便很多，力道卻相對減弱不少，所以這看起得手的一劍在亡靈將軍眼中，還不算合格。
亡靈將軍以劍對劍，用強勁的壓制力阻止長天下一步行動。他哈哈大笑：「這種雕蟲小技的劍術，別說是我的精兵你打不過，就是普通的守城門士兵也能佔上風……」
可是，長天的目的並非如此，借著近身的機會，他第一次使出白色修羅眼的能力。
他眼眸一亮，六道白線段以圓心為點於深邃的眼瞳中仿若冰晶凝華增長，顯出六稜柱雪晶之狀，神聖無暇的雪白光芒閃動著潔凈力量。
嗞嗞嗞，亡靈將軍始料未及身上凝練上千年的靈力鎧甲支離破碎，露出裡面腐朽發黑的骨頭……他憤怒地用劍勁彈開這個危險的小子，連連後撤一段距離。
「你……」亡靈將軍棋差一招，得不償失。
靈力鎧甲對亡靈來說，就是高護甲的皮膚，能夠抵擋大部分物理攻擊，甚至使其無效化，不過魔法攻擊是另外回事了。
長天收起劍，站直身子誠懇地說道：「怎樣？是繼續苟且在這個幽谷的山洞中，還是隨我一同證道，拯救淪陷的帝國？」
話間，長天遊走亡靈士兵中間，看著卻卻退出一條路的他們，左手作出邀請，眉宇緊蹙，這對他來說才是至關重要的，因為他不想瞻前顧後，都走到這地步，怎麼都得厲聲宣誓。
「想必你們知道，如今情勢和當初大同小異，不過是物是人非事事休。難道你們還要重蹈覆轍當年的怯懦退卻，繼續活在黑暗陰影中？」
「我不是軍人，也不是王侯將相，的確沒有資格對你們說教，但是以允許我用性命作為擔保，我會讓你們脫離詛咒，重新過得新生！同時，這也對恢復你們信譽有所幫助！」
正義感蔓延在亡靈士兵中間，動搖他們起初想要取之性命的惡意，反而相互竊竊對視。
雷歐隊長放開嗓門，提醒道：「長天，他們哪有什麼信譽？如果他們真的有信譽當初就不會違反誓言，落到如此遭遇！」
諺火捂住雷歐隊長的嘴巴，防止他繼續說下去。
凝固的空氣融化亡靈帶動起的煙霧，他們特有的綠色光芒正漸漸暗淡下去，隨之身形如墨入水中消失不見。
亡靈將軍聽到后，狂笑不止。灰黑的獠牙拉扯著脆弱的靈氣皮膚時隱時現，其中藕斷絲連的乾涸唾液細如絲……他蒼白的眼珠子凝視著長天，露出兇狠寒光，在亡靈士兵全部隱匿后，幽靈般退到牆壁離去。
頓時，偌大地下空間恢復最初黑暗籠罩的情景，靜止得可怕，唯有建築物那詭異的綠光撇下一絲亮光……
「這就撤退了！？」雷歐隊長面紅耳赤，深知自己說錯話。
「即使你說的沒錯，也不應該這麼玻璃心吧？」諺火望向站在前面的長天，發現他未移動半步，不由地擔憂這個挫敗感會讓他失落。
「那些……可怕的骨頭怎麼不見了？我感覺弟弟有點難過！」雲縱橙色的修羅眼早就因支配能力不足歸於沉睡狀態，不然長天如何在亡靈士兵堆里諄諄善誘。
雷歐隊長和諺火目目相覷，無奈攤攤手。
亡靈隱退，連同他們所帶來的一切影響不復存在，退路顯現在身後，黑咕隆咚。
「我們走吧！」
「啊？」
「我們走吧！」
「你沒事吧？其實不必在意……」
「我們走吧！」
「好吧……白來一趟了。」
諺火無可奈何地給雷歐隊長和雲縱使眼色跟上，沿著來時路摸著黑走出一段距離才想起將小火把點燃，用於照明道路，可見他們心神恍惚。
很奇怪，必經之路那遍地骷髏頭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