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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殺伐

  沙塵於地表揚起一片炊煙般裊裊的氣浪,在低矮密布的岩山之間蜿蜒迂迴,吸附著空氣中含量並不飽和的水分逐漸膨脹起來,帶動魔法陣結界外圍的靜電離子形成一股微弱的上升流,切斷了內外空氣魔力的傳輸。


  銀王捂著溫度異常的額頭,剋制住越是亂想就越難受的毛病,甚至是陷入了一種近乎病入膏肓、常年發作的腦中風。或許是他沒有注意到,只要想在記憶中搜索關於提爾的信息,頭就會莫名的疼。午夜夢回,他總能想起二十年前某一夜失去心愛人的噩夢。那一場火光衝天的公開處刑,活生生將一個綁在柱子上的女人燒死……


  可是那天,是一個詭異萬分、百年難見的血夜。


  殘月在東升之時群星眾捧,無數的烏鴉赤紅著雙眼撲向蒼穹,那景觀完全不輸於七夕鵲橋的壯觀,不過是少了浪漫和祥和的氣氛,多了刺耳的聒雜訊以及沉重的視覺感受。自古以來出現的血月都被人視為不祥之兆……但是,那時的血月不是圓的,而是如眉似弓的殘月,空缺的那部分泛著紫色的光暈,讓人錯以為那個光暈是通往異世界的蟲洞。


  正想著,銀王身後走來一個人,打斷了他混亂如麻的思緒。


  「王!血月出現了……」


  「血月?是墨丘利么,你剛剛說什麼血月?」


  「就在剛才我護送公爵們走出切鋒洞窟的時候,發現月亮染上了淡淡的紅色……」


  「今天是十月二十一號,是什麼月?」


  「弦月!」


  墨丘利看起來和往常不太一樣,說話的時候聲音壓得很低,略微帶了些滄桑感,言語間雜夾著某種細微的迴響。他冷峻眉梢的站在那兒,隱約感覺到岩山後面近乎無、氣若遊絲的存在,面色依舊恬然如常,目光凜冽如千年冰川,當真有使人忘卻內心恐懼的魔力。


  「真是奇怪,為什麼會這個時候出現血月呢?」


  「不是出現,而是月亮被染紅了……公爵們在血月的影響下,忽然性情大變,相互殘殺。我制止無果,最後只能將他們送往地獄,讓他們得到了解脫。」


  銀王聞此大驚,回頭勃然大怒地看著表情淡定自若的墨丘利,忽然有種冷意襲過全身的麻木,感覺眼前這個人不像是自己多年的老相識,很陌生的可怕。他臉上的表情頓時一陣僵,一想到第二試煉正在進行,不得不壓制住自己的怒火。


  「你是怎麼辦事的?他們互相殘殺,你不阻止反而殺了他們?」


  「很遺憾,一部分士兵進行過制止,結果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重傷。以我個人微薄之力更無力回天,為了讓你自認為很重要的試煉儀式得以順利進行,我不得不將那些暴走的公爵們送上黃泉路。」


  「你……你為什麼把他們全殺了……」


  「有什麼好質疑的?你不是一直都對那幫貴族蛀蟲深惡痛絕么?現在,我幫你除掉了他們,不是正合了你的意?」


  「你……你打從黑霧森林回來后,整個人性情就大變,行事狠辣且不顧後果,經常以惡制惡的做法我可以當做沒看見。但是,你為什麼擅自把暴走的公爵們全殺了呢?即便他們因此變得性情狂躁而自相殘殺……且慢!為什麼士兵沒有受到影響?」


  「那幫貴族蛀蟲能和士兵相比嗎?他們內心齷齪邪惡,會受到血月的影響不足為奇,那是他們活該。反倒是你皓澤,你越來越心慈手軟,優柔寡斷,這是你作為一個鐵腕帝王該有的態度嗎?還是說,你無所謂帝位會落入他人之手?」


  「你……」


  「你的親兄弟凱撒張膽明目出現在試煉場地亦或是其他地方,他這樣出入無阻,這也是你的許可?」


  「這個不用你管,你給我解釋一下為何把人給殺了。」


  「噢,這個需要解釋?皓澤,你是不是忘了,應該追究的是為何會在深夜出現血月,這才是將那幫貴族蛀蟲蠱惑異常的罪魁禍首。」


  「你……」


  墨丘利全然不顧旁邊米利埃帝王對他投來的訝異目光,他一向在銀王面前都是這樣的嘴臉,他人面前則擺出一副道貌岸然、正義凜然的模樣。有時候他心情好些,對銀王的態度就會稍微有所緩和。


  「你還在對二十年前的事情耿耿於懷么?墨丘利……」銀王張望了一下洞窟出口,那邊平靜得異常,外面發生的事情顯然裡面的人毫不知情。只是不知道,除了剛從洞內走出去的公爵們受到影響外,齊爾瓦扎城的人們會不會也受到牽連。


  一想到這裡,銀王心底一陣陣抽搐,說不清是擔憂、焦慮、惶恐,還是痛苦。此刻的他看了看正在陣中進行試煉儀式的王子們,又回視了一下目光如刀的墨丘利,心如刀割,又似被烈火煎熬著那麼難受。


  「說笑,你可是一帝之王,我敢對你心存芥蒂?就事論事,如果你覺得公爵暴走身亡這件事是我乾的,沒必要質疑我的做法,大可把我削職關押,我悉聽尊便。」


  「我現在命令你,即刻從切鋒神殿領兵到街道上去,查看一下民眾們的安全。」銀王猶豫了一下,覺得還是放不下王子們,心裡也對墨丘利有幾分愧疚,咬咬牙轉即給旁邊聞訊色變的米利埃帝王一個緘默眼神,「墨丘利,不許你再以惡制惡,肆意妄為了!」


  墨丘利譏笑了一聲,冰冷的臉上掠過一絲失望的神色,背過身去。


  「真替阿貝普感到心寒!」


  「墨丘利……」


  「你放心,竟然我答應了阿貝普,該做的事情我一定會做到。至於你,也不過如此。」


  說罷!墨丘利頭也不回的朝著出口走去,他的身上,好似漸漸散發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氣勢,那是一種天下唯我獨尊,爾等皆是螻蟻的氣勢,不像是一個統領該有的,由心理極度優勢而生出的氣質。


  這番對話,不過短短片刻,卻如此針鋒相對。不像是君與臣,更像是結怨已久的冤家。


  此刻的銀王,已無暇去顧及雲縱接下來要接受艾狄生謀將智力檢測的審判,他望著遠去的墨丘利出了神,緊握著的拳頭中間那一團炙熱的溫度可怎麼也溫暖不了他發涼的手背,難以平靜的胸膛好像被什麼塞住了,渾身發怵。


  「皓澤老弟,你沒事吧?」米利埃帝王終於開口了。


  「我沒事!」銀王勉強一笑。


  「以前的事也不全是你的錯,你不要太過自責。」米利埃帝王停頓了一下,給了他一個安慰的目光。


  「米利埃大哥,我可以拜託你一件事么?」


  「你不用說,我這就到外面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情,你且放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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