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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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等著他，他們看了場電影。 

  電影里小鐵匠一直追問，一直追問：「我們算什麼呀。「 

  他問她：「你想問什麼嗎？「 

  她說：「不，沒有。」 

  然後他請她吃了大餐。在吃大餐之前，他詢問過她的喜好，發現她在吃上真的是乏善可陳，不吃豬肉，不吃日料，吃得清淡樸素。所以吃什麼，也弄得他非常頭疼。 

  他問她：「你到底覺得什麼算是大餐？」 

  微里堅定地說：「你覺得是大餐的就是大餐。「 

  他看著她，她還是會臉紅心跳，可是它好像蒙上了一層薄霧，相當美麗而朦朧，不是那麼血氣方剛。這是她從他身上得到的感覺。 

  夜晚，窗外城市裡的霓虹燈閃爍著，他要求抱抱，抱著入睡。他把所有的枕頭都壘在他們身後，像砌一個碉堡那樣堆得高高的。 

  江瑞豹：「現在是問問題時間。」 

  微里：「你女兒還好嗎？」 

  江瑞豹：「我們能不要說這個話題，好嗎？我愛她，但是我對我女兒的人生一無所用。」 

  微里：「我的表演，客觀評價怎麼樣？」 

  江瑞豹：」老實說，疏於練習。不過，有個小故事，你倒是可以聽聽。很多顯而易見的東西你無法看見，我看見了。你知道這些過去都是對你的挑戰，怎麼把挑戰變為給自己的禮物嗎？「 

  微里看著他，搖搖頭，知道他又得開始洗腦了，明明是在酒店房間這樣適合談情的地方。 

  江瑞豹：「西班牙鬥牛士馬諾萊小時候像個小女孩，他很少在外面玩，希望在母親身邊讀書畫畫。有心理學家解釋說這可能是馬諾萊特小時候已經預感到自己的未來，預感到自己最終將獨自在鬥牛場中面對重達九百公斤怒氣沖沖的公牛。他童年的行為預示了他的力量，也是保護自己的一種方式，因為最終他會要迎接挑戰的。」 

  微里：「嗯。「 

  江瑞豹：「所以，我從前就相信你有力量，也最終也會要迎接自己的挑戰的。眼前的問題都不是問題，不必過於擔心。「 

  微里回味著這個故事，兩人沉默了幾秒。江瑞豹突然正面抓著她的手，眼睛盯著她的臉，面對面。 

  江瑞豹：「好啦，我說累了。我需要親親——「 

  微里輕輕說了句：「不要！「 

  可是這起不到任何的作用，猶如打著一記噴嚏似地瞬間揮發在空氣里，沒有任何的阻撓力。要阻止男人已啟動滿開的慾望是比在旱地求雨還難的事。這樣一想，儘管她心中還有萬千疑惑，就不再掙扎了。唯有在心裡念想著，她真的希望他能夠明白她，是真的需要她。 

  到了半夜，他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去上洗手間，她也驚醒了，聽見水聲，坐起來看著空空的房間，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走了出來，步子是大的，整個人是精神挺拔的。 

  他看向她說道：「我把我的青春給你了。「 

  微里更不知所措，事實上他們進展太快，回國才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他非常沒有來由的對她說了句這樣的話。這句話，她不敢去仔細地想，只能小心翼翼地收到口袋裡，等腦子思緒清醒的時候再拿出來量度。 

  江瑞豹看出了微里突然驚醒的不安，抱住她。 

  他輕聲安慰：「怎麼啦？做噩夢了嗎？還是想爸爸了？「 

  微里搖搖頭。 

  他說道：「都會沒事的。我昨天做了夢，夢裡有隻小鹿在人高的草里跳躍，她太小了，跳躍的能力差，膽子卻又大。 

  我走過去，說，你是誰？ 

  小鹿居然會說話，她說，我不知道。 

  我說，你的家人呢？ 

  她說，我不知道。 

  我接著說：只有你一個，很孤單吧？ 

  小鹿還是搖頭。我試著伸出手，撫摸她的皮毛，她躲開了。 

  我說：「那你害怕嗎？」 

  小鹿說：我害怕。 

  然後我醒了，第二天就在酒店就看見你，你也跟她一樣，只會說不知道，不知道，好害怕。最有意思的是，她說完就跳著走了，我喊了聲：喂！她緩緩回頭，這個時候我才看注意到她有一雙細長的眼睛，有些角度甚至看不到眼仁。它灰白色的皮毛也不亮。總之就是很普通平淡，一點也算不得漂亮的鹿種。但是它一回頭，看向我，定定地看著，我對她有一種情感，說不清楚道不明白，就那麼幾秒的關係，它不見蹤影。這種感覺就好像人的時間和青春，一下子就這麼沒了。「 

  微里在他的安撫之下，漸漸平復情緒，好像她的眼前酒店的壁紙上，也出現了那麼一隻鹿，一回頭，看了他和她那麼一眼。她凝望著正準備躺下的江瑞豹，她非常想去親吻他的眼睛，鼻子，和嘴巴，充滿憐愛的那種。她沒有這麼做，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沒有這麼做，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能有幾個人能真正獲得所謂的深愛，以至於在自己睡著時領受對方幸福的凝望以及憐惜的吻。 

  第二天早晨，他們倆之間帶著某種愉快的欣喜的氣氛，似乎預示著接下來的發展將要一帆風順。 

  江瑞豹堅持讓微里多睡一會，不讓微里送自己去上班，微里執意要送。兩人就這麼僵持著，微里低下了頭。 

  江瑞豹說道：「你不會是要哭了吧。「 

  微里抬起頭露出一個笑臉。 

  微里說道：」我一點都不想看見早晨你離開的背影。我想聽你絮絮叨叨地說各種道理和故事，想牽著你的手走在路上。「 

  江瑞豹帶上帽子，走到門口。 

  江瑞豹：「乖，我知道啦。你知道嗎，昨天晚上枕頭上都是你頭髮的味道。」 

  微里：「什麼味道？頭皮的臭味？頭髮臟嗎？「 

  江瑞豹：「不告訴你。反正就是滿枕頭都是你的味道。」 

  微里站在十七層的玻璃窗前，看著江瑞豹上車離開。 

  未來始終藏在迷霧之中，隔著距離，讓他們膽怯。可是，只要他們一旦踏足其中，雲開霧散。微里學會了這一點，但就像所有人一樣，待到學會，為時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