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0-2
20-2
江瑞豹敲了敲門,晃著手機,沖著李惠禮低聲說道:「可以麻煩出來一下?「
李惠禮走出門外,他瞄了一眼玻璃里的劉夏,她擺弄著電話聽筒。
江瑞豹拍拍他的肩膀,說道:「醫生,特別抱歉,公司有個大案子今天要簽合同,我沒法陪孩子一直到結束,能不能麻煩你照顧一下,待會跟著警察送她回一下酒店?「
李惠禮也不知道該怎麼應答,「確實,要忙的話——」,他點了點頭,也並不是答應對方,而是實在不知道怎麼接著往下說。江瑞豹的問話並沒有詢問的意思,就是單純的一直知會一下,不要任何同意。他再次轉身,以兩個大跨步走出去,跟昨晚在酒店的姿態一模一樣。李惠禮轉身走進房間,女孩從掛上聽筒,轉而繼續擺弄著植物。
劉夏突然笑了,機械似的,嘴角上揚。
她說:「看到沒有,他是工作狂魔。以工作為各種逃避借口的膽小鬼。你有沒有在腦子裡產生過某種念頭,一次都行。」
李惠禮:「什麼念頭?!」
劉夏:「在某個時刻,在你的某個親友坐飛機時想象過這次航班的失事?你只是從沒告訴過他,出於吉利的動機。「
李惠禮看看劉夏,又看了看被江瑞豹關上的大門,他隱隱地感覺到了她的不滿和恨意,但是輕輕地不讓人覺察的。他特別喜歡每次長時間停滯之後重新開始的時刻,好一會。他才重新發起說話。
李惠禮:」等餐期間,你有興趣隨便寫寫畫畫嗎?「
女孩似乎大膽很多,自己從桌上抽出一張紙,又從筆筒里拿筆。筆筒里大大小小足有十幾支筆,黑色的,紅色的,墨水的,圓珠。她果斷地拿起一支粉紫色的筆,帶熒光色的馬克筆。李惠禮觀察著她的舉動,沒有出聲。
劉夏:「就像電視里演的那樣,我畫點什麼,你們專家似模似樣地分析一通。」
李惠禮:「可以這麼說吧,不過等著也是無事可干,說不出來的話和心情也可以通過某種特殊語言來表達。」
劉夏在紙上塗塗抹抹,從李惠禮的角度是看不清楚她在幹什麼的。筆觸紫色的亮度實在太貼近紙的亮度,看得他的眼睛有點花。他揉揉眼睛,看見劉夏並沒有畫任何東西,只是在紙上划著斜線。
李惠禮伸手,握住劉夏手裡的筆。
李惠禮說道:「不如我們合作吧,我說先畫個房子。「
劉夏把筆從他的手裡抽出來,流露出那種讓他印象深刻的王之蔑視的細微表情。她再次提筆,畫了個房子,然後就不再畫著無意義的斜線,畫起房子旁邊的街道。等待她畫好,外面早就準備好漢堡,在護士的陪同下,她走到外面和送她來的警察一起吃著漢堡,她一走到外面又像變了個人,怯怯懦懦的,與辦公室內的邏輯清晰,主動是兩差的。
在李惠禮眼前的畫十分混亂,但他還是看得真真切切。太陽在房子後面露出半個圓,街道上有兩個人的影子。大概是太陽落山的時間,黃昏時分。一個女孩扎著雙馬尾,另外一個成年女性扎著馬尾。她們的前面是一片海灘,海灘上的人都是用圈圈和點點代替,不是四人,就是兩人,總之就是成雙成對。女孩的臉上掛著大顆大顆的淚珠,是哭的樣子。成年女性離去,她站在拐過街角,女孩站在一處櫥窗前面,櫥窗裡面放著一個男超人人偶,內褲外穿,胸前的衣服上寫著【江瑞豹】。
圖畫對於一個人來說,常常是特殊語言,因為它可以擺脫字句的固定意義。語言像是個社會定下的篩子,如果有一種情意和這篩子的格子不同也就漏不過去。李惠禮看著圖畫,有種「無言勝似有言」的經驗,淡淡又刺眼的粉紫色,好像能夠完全詮釋一個孩子的憂傷,她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一個自己喜歡的超人玩具,媽媽沒有答應她買玩具的請求自顧自走開。女孩哭著,情緒從撒嬌到僵持到失望,而她的求而不得的憂傷,很快就會消失在暮色里,畢竟太陽很快的,就要落山。
他的思緒隨著眼前的圖畫和顏色沉浸在一種情緒之中。直到他聽見外面的警察活動起來,打著電話大叫。
「請求支援,請求支援!現在我們在惠禮診所,被一群人圍攻。」劉隊對著手機大叫。「什麼,地址?你們不會自己去查嗎?」
善閃從門外被帶進來,是受到驚嚇的表情。女孩坐在沙發上大口吃著漢堡,好像發生了什麼事情,跟她完全沒關係。她甚至輕巧地遞了個漢堡給他。李惠禮拿起坐機,聽筒里沒有任何的信號。
惠禮:「被電話線切斷了!」
劉隊打開辦公室的門。
對著惠禮喊道:「剛才在你們辦公室前面一條馬路上,我帶著善閃,被一群行為舉止異常的人跟著。」
惠禮撥開一點窗帘,往樓下一瞄,大概十幾個奇怪的男人在徘徊,時不時往樓上看。有人提著油漆桶,有人抱著紙箱。隨後一陣警車鳴笛的聲音響起,從街道的前後方來了兩輛警車,徘徊的這些人才三三兩兩,從街上悄無聲息地消失。
劉隊對李惠禮的話,是一種急促的告知。
劉隊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劉隊:「鑰匙不見了。大爺的。」
他立馬轉身走出去,李惠禮也跟著走出去。兩人來到樓下,樓下的車子被人用粉紫色的顏料寫了字,還有些圖畫。車前蓋上畫了幾道閃電,車窗上字連起來是【東方閃電】四個字。李惠禮圍著車子轉圈,劉隊則跳起來跺腳。
劉隊:「混蛋,今天剛好開自己的車出來。」
李惠禮從車底發現一隻紙箱子,他也顧不上安慰劉隊,彎下腰拖出紙箱子,拉到氣急敗壞地劉隊面前。箱子表面還有一些血跡和粉紫色的顏料。李惠禮又直起腰,用身體語言讓劉隊打開箱子。劉隊打開箱子,裡面是血糊糊的一片,是一隻被砍掉脖子的雞,雞的脖子被染著跟車上字跡相同的粉紫色顏料。
李惠禮後退一小步。
他說道:「不會是,用脖子在你車上寫出來的吧!這似乎是對方已經在威脅我們,他們不會善罷甘休。「
劉隊:「這幫兔崽子,我不會善罷甘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