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吳越同舟

  此時正值春色滿園，鳥語花香，不好好欣賞一番也算枉費了大自然的苦心孤詣。如今只是站在春色里，就能陶醉其中，看來我是有很長時間沒有好好看看這春景了。品嘗了失去父母的苦楚，感受了一個人的孤獨，如今有了心上人，我也該好好放鬆一下，過幾天清閑的日子了。


  「在想什麼呢？」凱瑟琳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沒有，我只是在欣賞這裡的景色。」


  「這地方確實讓人感到寧靜。我見了無數的美景，卻不曾有一處能像這個小山村一般，讓人陶醉。不過，你我有要務在身，現在不是賞景的時候。咱們還是趕快去看看那火龍吧，早去早回。」


  我點了點頭。她打開了傳送門，走了進去，我緊跟在她身後。


  出了傳送門，眼前的景象倒是讓我吃了一驚——同樣是山，這裡的山卻寸草不生。幾乎所有人都穿著打了許多補丁的衣服，面容消瘦，生活的貧困完完全全地展現在眼前。


  「有對比才會有直接的感受。阿美尼亞很多地方都像這裡一樣，土地貧瘠，幾乎種不了什麼莊稼。人們的生活只能靠種植、貿易一些經濟作物勉強支撐，加之幾十年前，不知為何，奧瑟不與我們進行貿易往來，人們的生活就更加艱苦了。真的是無路可走了，阿美尼亞王才決定和奧瑟開戰。」


  我真的不知阿美尼亞人的生活竟如此慘淡。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會答應她勸退火龍，或許是出於當初的一絲悲憫，如今看來真是同病相憐。在潛意識中曾有過的一絲恨意如今也煙消雲散，我更急切地想幫幫這裡的人。


  「瑪爾斯不是提供了許多物資嗎，可為什麼這裡還是這麼貧困？」


  「哎，那不過是杯水車薪，根本問題還是沒有解決。這片土地就長不出什麼糧食來，糧食的問題永遠都解決不了。我們想了無數的辦法，也曾期盼過魔法能幫助我們，不過古時的人們都只想著魔法能有多強的毀滅力，能不能拿來征服世界。現在看來，真是可笑，連人們的溫飽問題都解決不了，何談徵服世界。」


  「我倒是知道些能讓植物豐收的魔法，可不知能不能行得通。」


  「瑪爾斯也曾告訴過我，艾瑞克曾用魔法帶來了大豐收，不過這魔法到了阿美尼亞就行不通了。這裡大多都是岩石、沙地，想用同樣的方法種植不太現實。」


  「那我回去后一定和艾瑞克好好研究一下，看看怎樣才能幫上你們。」


  「如果真的能改變這裡的話，我一定替所有阿美尼亞人向你們道謝。不過我們今天來，是來解決火龍的問題的。最近幾個月，火龍頻繁出沒，到處破壞，原本不好過的日子變得更艱難了。這裡是火龍近幾日常出現的地方，我們就在這裡等一會兒，到了中午，火龍應該就要來了。」


  「話說，這裡是阿美尼亞的哪個地方？」


  「這裡是阿美尼亞的高原和平原的交界處，剛好在山上。若說這裡有什麼特別之處，倒也沒什麼，只是這裡離阿美尼亞的神廟很近，不知火龍是不是受神廟的吸引。」


  「那帶我去看看那座神廟吧。」


  據說多米爾市的王宮也是神廟，可我卻沒有見過，如今倒是先見了阿美尼亞的神廟。


  我們所在的地方離神廟不遠，由於空間魔法不能連接到神廟內，所以凱瑟琳就和我一起走過去。


  一路上，我還是很在意這裡的農業問題，總是問東問西，她也耐心地回答。


  突然，遠處傳來了一聲巨響，仔細聽來，彷彿是巨龍的咆哮。


  「火龍來了！要當心了！它在很高的地方，應該是看不清楚地面上的東西的，所以不管它認不認識你，都會朝地面噴火的，一定要跟緊我！」


  我點了點頭，也做好了戰鬥準備。我還是會一些簡單的魔法的，護身還是可以做到的。


  此時正值午時，艷陽高照。天上幾乎沒有什麼雲，往天上望去，只能看到刺眼的太陽和一個黑影。從那黑影的形狀看，大概就是火龍吧。


  我緊盯著火龍，它但凡有什麼動作我都看在眼裡，好立刻應對。突然，它低下頭，朝我們這邊吐了火球。火球非常大，幾乎躲不開。凱瑟琳衝上前去，用防護罩擋住了火球。但破碎的火球濺向四處，砸在了一間小屋上。小屋一下子熔化了一半，另一半也隨之坍塌。


  我剛要轉過頭，繼續盯著火龍，從那座小屋傳來了小孩子的哭聲。我又望向那座小屋，看見廢墟里有一個小男孩兒坐在那裡，邊哭邊喊著媽媽。這景象如針一般扎在我的心裡，彷彿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哦，對啊，我的家也是被火龍毀了，在火和廢墟中，我也是這樣哭著，哀嚎著。我向那堆廢墟跑了過去。


  「別過去！太危險了！」凱瑟琳一把拉住了我。


  我一下子掙開了她的手，跑了過去。


  這時，天空一暗，我的腦海里清晰地出現了火球的樣子。即便沒有轉過頭，沒有看，沒有盯著火龍，那種滾燙的感覺彷彿燃燒著我的肌膚，烙印在我的心。


  胸前的項鏈一閃，我無意識間使用了防護罩，把我和那個孩子都罩在裡面。我跑到他跟前，緊緊抱著他，說：「別怕，有姐姐在，姐姐保護你。」那男孩哭得更厲害了。我撫了撫他的頭，把他拉起來，領著他走向凱瑟琳。


  「神廟在哪？聽說神廟裡是安全的，我去疏散一下人群。」


  「沿著前面那條路，走到半山腰就到了。你可一定要小心啊。」凱瑟琳指了指。


  我領著小男孩，趕往半山腰的神廟。


  一路上，我看到許多房子被火球砸穿，在火中翻滾著被火砸中的人們。我只能立刻使用水魔法救下他們，可被砸死的人我卻無能為力。我後悔沒能向塔亞婆婆學一些治癒魔法，如果我會的話，至少能救下幾十人的性命。


  過了一段時間，人群總算是都被我護送到神廟裡，我也總算鬆一口氣。


  又過了一會，凱瑟琳也趕來了，身上還帶著些傷。


  「火龍總算是走掉了。我剛剛試著和它搏鬥了一番，不過看來我是低估它了。火龍對某些魔法是免疫的，想要接近它也有些困難，我們應該從長計議。不過火龍這麼直接地攻擊這裡還是第一次，前幾次只是在空中盤旋了幾圈就走掉了。不知道它今天到底是為了什麼。」凱瑟琳倚在神廟門口的柱子上，喘著粗氣，說道。


  我也嘆了口氣，剛想要抬起頭跟她說些什麼，突然，我看到火龍在遠處，正對著神廟，嘴裡翻滾著火焰。我感覺有些不妙，立刻衝出去使用防護罩。還沒等我蓄好力，火球已經從火龍的嘴裡噴出，直衝著神廟的門口。我瞬間集中精神，放出一個巨大的防護罩，把整個神廟都罩在裡面。火焰碰撞著防護罩，防護罩很快就承受不住猛烈的火焰，漸漸裂開，一瞬間支離破碎，我也被彈開了，倒在地上。


  然而，火焰並沒有直接衝進神廟裡，而是依然被擋在神廟外。伴隨著盤旋著的熊熊火焰，神廟的牆壁也開始發光。突然，牆壁發出刺眼的白光，我趕忙用雙手擋住光。


  回過神時，我已經不在神廟中了。環顧四周，三面是海，還有一面通向森林。突然來到陌生的地方，我心中難免有些忐忑。不過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海，吹著海風，心情很快就平定下來了。想著剛才災難般的情景，我決定趕緊找到回去的方法，就走進了森林裡。


  森林裡的泥土有些潮濕，空氣中瀰漫著海水和植物的混合氣味。不經意間，戰袍已經被劃了許多口子，或許是被鋒利的樹枝和岩石割破的。等我走出森林時，已經濺得滿身是泥，衣服也破得不成樣子。我用水魔法把衣服沖乾淨，重新塑形，再用熱風吹乾。


  森林前面是一片光禿禿的山頭。沿著一條算是能走的路，我爬上小山頭，希望能站在高處找到回去的路。沒走多久，就看到了前面有一座神廟，樣子和阿美尼亞的神廟有些類似，而我正對著神廟的背面。我跑了幾步，才發現神廟正面也對著海，神廟在懸崖上，而這裡是一座小島。我有些焦慮，不知該如何回去了。不過即便如此，我或許還可以從神廟裡找到些什麼，說不定那些東西能幫到我。我也沒再多想，就走進神廟了。


  神廟裡空蕩蕩的，只有一個石台。剛剛實在是沒有閒情逸緻仔細觀察阿美尼亞的神廟，基本只記得那幾根門口的柱子是什麼樣的。不過我能回憶起瑪爾斯曾經的描述，大概神廟裡面都是空蕩蕩的吧。我走過去，看到石台上有一個杯子，石頭上還刻著我看不懂的字。


  「封印儀式的聖杯。」明明我不認識這些字，卻能懂得這些字的意思。我拿起了聖杯，仔細端詳起來，不過我怎麼也沒看出這聖杯到底和其他杯子有什麼區別。一瞬間，手裡的聖杯化作一道光，從我手中消散，而我的額頭上散發著耀眼的光。今天真是遇上了一大堆奇怪的事，不過見得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了。我不知我頭上出現了什麼，也就不在意了。我再一次環顧四周，確實沒有再找到什麼有用的東西，神廟的牆壁上真的什麼都沒有，連一個字、一幅畫都沒有，我只得走出神廟，期待能找到些什麼，若能像這些神廟一般神奇，再創造一個奇迹把我送回去就好了。


  走出神廟，海風立刻撲面而來。我頂著風，走到神廟後面，眼前的龐然大物嚇了我一跳，我趕緊後退了幾步。那個東西逐漸舒展開，頭部、翅膀、爪逐漸變得清晰，我也認出了它。雖然和火龍很像，但我卻叫它風龍，因為它飛得很快，而且能用翅膀產生很強的風。它用又大又圓的眼睛盯著我，我卻沒有害怕。它和小時候一起玩耍的小動物很像，無論是火龍還是風龍，仔細想想，我應該都見過，都和它們親密接觸過。


  這是一種很獨特的感受，二十年不見，它們竟從我都能抱住的大小，長到了這麼大，心中有一種莫名的感動。我深情地看著它的眼睛，它也看了看我，然後吼叫了一聲，雖然聲音震耳欲聾，但我開啟了防護罩，擋住了聲音的衝擊波。


  我走上前去，摸了摸它的頭。突然，我額頭上又發出了光，可這次，在風龍的脖子上，出現了一條項鏈。項鏈與我的額頭上的不知什麼東西一同發著光，過了一會兒，光就一同褪去，我也才看清那條項鏈。項鏈上有個牌子，牌子的形狀是一個很獨特的符號，我猜想我額頭上大概也出現了這樣的一個符號吧。這都沒關係，我更想知道這條項鏈有什麼用。


  突然，風停了，望向海去，浪花也不動了。大概是又發生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讓時間停止了。不過這次，不僅是我，風龍的時間也沒有被停止。我看著它，一瞬間感受到了它的感受，腦海中出現了它的經歷。我撫了撫它的頭，對它笑了笑。它也叫了一聲，聲音不像剛才那般刺耳，而是更加柔和的。


  「帶我回阿美尼亞，好嗎？」我就這樣問著它。


  它叫了一聲。我感受到它應允了，便跳到它背上，拍了拍風龍，喊道：「出發！」風龍叫了一聲，拍了拍翅膀，飛上了天空。


  在天空中的感覺真的很棒，而且不同於艾瑞克帶我飛上天空的那次，風龍飛得非常快，快到我都看不清前面，只是心中想著阿美尼亞的神廟，希望天黑前能到那裡，救人民於水火之中。


  夕陽西下，太陽就快要落山了，天空被染成了紅色。風龍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我也才看清，腳下就是一座貧瘠的山，很像阿美尼亞的山。突然，從下面衝過來一個火球，風龍一下子躲開了。這時，火龍也沖了上來，兩條龍在天上對峙。我從風龍背後探出頭，看了眼火龍。火龍的爪有受傷的痕迹，而這傷痕，很獨特，我記得是曾經阿美尼亞的士兵來山村時被劍砍傷留下的。我心中又有一種莫名的感動，不自覺地留下了激動的淚水。不過火龍好像並沒有認出我，又朝著我們吐了一個火球。風龍及時避開了，大聲吼叫了一聲。火龍也吼叫了一聲，這兩聲震得我有些頭暈，不過眼下不能再讓火龍繼續肆意妄為了，我想像見到風龍時那樣，也能和火龍溝通心靈。風龍退了一點，突然向前，沖向火龍。我借勢從它背上起跳，跳到了火龍面前，摸到了火龍的頭。


  時間有一次停止了，我感受到了火龍的經歷。它就是昔日里的那條火龍，而且我還從它的記憶中得知它在戰爭中幫助奧瑟的士兵多次，又多次侵入阿美尼亞，給予致命的打擊。不過，就是因為今天我看過了阿美尼亞人的生活，才能看清一切。冤冤相報何時了，彼此過得都不好，何必要相互為難呢。曾經的人們犯下了錯誤，如今沒有必要繼續將錯就錯，改過了，一切都可以重來。火龍沒有必要再繼續這樣傷害阿美尼亞的子民了，今日的感受我真切地傳達給火龍，希望它也能有所改變。


  時間又開始流逝，我飄在空中，開始往下墜。風龍一個俯衝立刻背起我，我撲通撲通的心總算是得以緩和。


  火龍的脖子上出現了同樣的項鏈，看來我成功地把我的感受傳達給它了。火龍朝我叫了一聲，就徑自飛走了。我也乘著風龍，返回地面。


  我從風龍的背上跳了下來，剛一下來，就看到一群人朝著風龍扔石子。風龍被砸了幾下，也沒有躲開，大概是不痛不癢吧。在那群人中，我看到了今天救下的小男孩。他一邊扔著石子，一邊還略帶哭腔地喊著：「還我媽媽！」


  我竟不知該做些什麼，只是走過去，抱住他，讓他在我的懷裡盡情地哭。等他哭夠了，我對人們說：「火龍已經不會再來了，你們放心吧。」


  凱瑟琳從一旁竄了出來，把我拉到旁邊一個沒人的地方，跟我說：「真有你的，果真把火龍勸走了。剛看你在天上和那火龍不知做了什麼，不過總算是解決了。對了，瑪爾斯都沒有跟我提起過，你還能控制龍。這是怎麼回事？」


  我把風龍送走了，就跟她把剛才的事都講給她。她看了我額頭上的符號，竟有些吃驚。


  「你能控制龍，我也就信了。可是，你頭上的這個符合我只在托列姆的神廟裡見過，按理說應該……或許是那個聖杯的原因吧。畢竟那是阿美尼亞人沒有探索過的神廟。」


  神廟的事不禁勾起了我的興緻，作為回報，我要求她給我講一講有關其他神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