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禍從天降

  天氣是一天比一天的熱，陸偉明咬緊牙關硬挺了過來，然後漸漸適應了這種生活。他的脊背已經晒成暗紅色，雙手之前磨出的一個個水泡，現在已經結成一層厚厚的老繭了。


  陸偉明沒有抱怨什麼，或者說他也沒有抱怨的資本。每每累到不行的時候，他就會想到阿東和華子。似乎一切都是因為他們都他們。他所嚮往的美好生活，也因他們的出現而破滅，至此，一股恨意油然而生。


  這個月月末的時候，陸明領到了他的第一筆工資，共1860元。這對他而言已經是一筆不小的財富了。他先是給母親打了個電話，隨後去銀行存了1500元。拿著那張卡，他翻來覆去地看著，生怕遺漏了上面的每一個字。


  這算是他目前唯一的積蓄了。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張卡放在唯一一個拉鏈還完好的褲兜里，並且時不時的摸一下，似乎只有觸摸到它的存在，自己的心裡才足夠的踏實。


  晚上下了班，匆匆吃了飯，陸偉明便迫不及待的鑽進了網吧。這是他離開學校之後第一次去網吧，掐指算算差不多有四個月了。打開他摯愛的cs，操作起來並沒有陌生感，而且這裡的硬體相比小鎮的黑網吧，完全是兩個檔次，他操控起來更加得心應手。


  熟練的隱蔽，敏捷的跳躍，快速的躲閃，精準的狙殺，一切看起來都如行雲流水。


  只有在這個世界里，陸偉明才覺得自己有成就感。他像一個無所畏懼的戰士，揮斥方酋，橫刀立馬。那感覺是如此的真切。他的腦海中猛的冒出一個念頭，或許他的人生應該……

  他的心為之一顫，嘴角揚起一絲苦澀的笑，便把這念頭拋出九霄雲外。在他的潛意識裡，這個想法實在是太天真了！


  不再去想其它，陸明繼續馳騁在這片可以大殺四方的領地。戰至拂曉，依舊精力十足，但無奈還要上班，只能意猶未盡的離開了。總之，這個晚上，算是他離家之後最為開心的一個夜晚了。


  雖然已經時值十月，早已入秋，，但火辣的太陽絲毫沒有收斂的意思，依舊熾烈地灼燒著地面的每一個物體。


  有了之前的經歷，儘管現在每天依然會大汗淋漓，但陸偉明暗紅色的肌膚對這灼燒感也有了些免疫，沒有之前的刺痛灼燒感。至少他足以適應現在高強度的工作了。


  然而，正當陸偉明懷揣著滿滿的希望，憧憬著美好未來的時候，命運卻再次捉弄了這個少年。


  在一次施工過程中，幾名工人照例乘坐升降機前往高空作業。當上升到大約六七十米的高空時，上面的人只聽見「啪」的一聲，升降機的纜繩斷了！隨後整個轎廂便極速下落。於是都出乎本能的大叫起來。


  下面的人突然聽到這刺耳的呼叫聲，還沒來得及明白什麼情況，便聽到「轟隆」一聲巨響，巨大的轎廂重重地砸在地上，翻滾了幾圈才停下來。巨大的衝擊力把周圍的泥土都揚飛起來。整個工地一片混沌。


  一時間，嘈雜的工地上，伴隨著這一聲巨響，似乎一切都凝固了。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讓所有人都獃滯了。


  過了幾秒鐘，才有幾個人回過神來，隨後呼救聲，哭喊聲便陸續響起。


  幾個人奮力沖向那墜落側翻的轎廂，「快，快，快叫救護車！」


  「老王！大雷！程子！.……」


  「快，快來幫忙！」


  每一聲吶喊都是那麼的撕心裂肺。整個工地忙作一團，只有陸偉明獃獃地站在原地。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那個被人群包圍的地方。他就那麼眼睜睜的看到了悲劇的發生。


  這渾濁的空氣中，他嗅到了死亡的氣息，

  是如此的觸目驚心。他赫然發現，那個手指少了一截的大叔也在其中！這慘烈的一幕，即便是若干年以後，依然清晰的印在陸偉明的腦海里。


  搶救了三個多小時，依然沒能等來一個好消息，那是一個讓人無法接受的結果，八個人全部殞難！


  事故發生后，開發商老闆在最短的時間內轉移了所有財產，然後人間蒸發了。當然，工程也因此停工了，成了爛尾樓。


  這意味著，包括陸偉明在內的一百多個工人失去了工作。更多的人，只能等待政府的調查結果。畢竟他們還要養家糊口，而老闆拖欠著他們好些工資。


  陸偉明在有關部門登記完信息之後，就離開了那個地方。但是在離開之前，他見到了那個大叔在讀高中的兒子。大叔經常提起他，每次都是一臉的自豪，自己再苦再累，但有這麼個值得驕傲的兒子，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想到這裡，陸偉明的內心不禁一陣悲慟。他取出了之前存著的1500塊錢，然後拿出1000塊，鄭重交到那大叔兒子的手中。很沉重的說了句「好好讀書！」


  此時的陸偉明沒有絲毫的自豪感，反倒是湧起一股失去至親的悲痛，這痛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偉大的父親，願你在天堂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