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圓月一輪
仙枍笑了:「對,如果有善業,自然也會有善果。」
又何必憂懼。
葉深在開始之前,將那支綴著紅珊瑚珠子的銀步搖拿了出來,他遞給仙枍,說:「這個,便交給你保管吧。」
仙枍收緊手掌:「若有來日,我會交還給你。」
葉深笑了笑:「好。」
事情說得宏大,其實做起來也就那麼幾個步驟,也沒有那麼多的驚心動魄。
沈見秋和仙枍繪出陣法,並施力加持。
葉深取出象牙笏,沉默施法。
而鮮虞庥,早已召集好了那些怨魂,讓他們進入安雀山。
事實上這是一個異常龐大的陣法,布置在整個安雀山,僅憑沈見秋無法完成,而葉深又必須保存力量來催動法術,鮮虞庥本就沒什麼修為,全靠吞食魂魄才有如今力量。所以最後,他們不得不找到仙枍,讓她一起。
至於其餘人,不難想都被蒙在鼓裡,畢竟這種事情,不是誰都會支持的。一旦走漏了風聲,後果難以預料。
但到底還是出了岔子。
有厲害的魔修剛好出現在這附近,雖然離陣法越近受到的影響越大,但是也有了機會去破壞陣法。
「沈見秋——陣法受損,現在怎麼辦——」
仙枍擰緊了眉,費力穩住陣法。凰厥也加大施法力度。
沈見秋咬了咬后槽牙,道:「護住葉深,支持到他施法完畢!」
將喚醒記憶的法術覆蓋到整個人界,需要的不僅是力量,還有時間。
可是現在力量出了問題,又能堅持多少時間?
誰都不知道。仙枍的額頭上布滿了汗水,卻沒時間去擦,凰厥的羽毛也漸漸失去了光澤。沈見秋咬緊牙關,最後不得已變成了原形,一隻黑熊,以此來加大靈力的供給。
但還是有些捉襟見肘。而葉深離施法結束還有一段不短的時間。
千鈞一髮之際,昤曨著一襲白衣而來,神情卻焦急。
「破壞陣法的魔修已經解決了,繪畫陣法的材料在哪裡?!」
仙枍不知道,沈見秋也不管對方身份了,直接答到:「用完了。」
在場的幾個人心中俱是一涼。
昤曨腳下一頓,神色有一瞬複雜,卻很快恢復了鎮定:「陣法我來解決,你們堅持住。」
說完,不再浪費時間等待答覆,直接往剛剛來的地方去,那裡正是陣法損壞的地方。
仙枍不知道昤曨會用什麼方法修復陣法,心裡卻能感覺到,那絕對不是什麼好辦法。
也如仙枍所料一樣,昤曨並沒有什麼好辦法,但作為曾經天厥山的大師姐,她懂得的東西自然也不會少。不僅是正派法術,甚至於一些被列為禁術的法術,她也多多少少懂一些。
而有一個禁術便與陣法有關。
用鮮血和生命製成的陣法,甚至能達到牢不可破的地步。
只是過程並不是說的那麼簡單罷了。而昤曨現在也不是要製成陣法,而是要修補陣法。
只需要稍微改動一下就好了,昤曨想,這一次,她也不算虧。
昤曨站在破損的陣法前,以掌為刃,劃破了整個手臂,然後就著流淌下來的鮮血快速繪畫陣法。
幸好看過的書多,記得的也多,恰好能夠認出這個陣法,否則哪怕知道這個禁術也沒有多大用處。
陣法很快被修補好,昤曨卻肉眼可見地蒼老下去,烏黑的髮絲一寸一寸變得灰白,雙頰凹陷,臉上布滿皺紋,紅潤的雙唇也因為失血而蒼白。
她躺倒在地上,乾瘦的手無力地垂在身側,眼睛卻還睜著,像是有什麼未盡的心愿,遲遲不肯閉上。
仙枍和沈見秋很快感覺到陣法的恢復,身上的壓力小了許多,仙枍卻沒敢因此而放慢速度,她不知道昤曨做了什麼,但她有一種直覺,必須儘快找到昤曨。
沈見秋察覺到仙枍的焦急,便也繼續加大力度施法,她還不至於冷血到那種程度。法陣已經被修復好,昤曨卻到現在都沒回來,不難想發生了什麼事情,總之不會是好事。
終於,陣法大成。
葉深手中的象牙笏放出青色的光芒,沿著繪畫出來的陣法漫延至整個安雀山,甚至向更遠的地方延伸出去。葉深放開了象牙笏,倒在了地上,在一團青光中變成了一隻翠色的孔雀。
鮮虞庥站立的地方,陣法爆出一團青色的光芒,漸漸從下而上包裹住她。鮮虞庥抿嘴笑了笑,朝仙枍張口說著什麼,聲音卻被青光吸收,沒能發出來。
但仙枍看清楚了,那兩個字是:「謝謝——」
她也笑了,只是眼角卻有濕潤的痕迹。
仙枍看了沈見秋一眼,對方現在已經化作人身。
沈見秋接到仙枍的目光,道:「我會安置好他。」
「謝了。」仙枍說完,來不及再說什麼,便帶著凰厥朝之前陣法破損的方向飛去。
而已經奄奄一息的昤曨,也終於等到了她想等的人。
「昤曨師姐——」
昤曨蒼白的唇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她用氣若遊絲的聲音說到:「仙枍,欠你的,我還清了。」
相見伊始,仙枍對昤曨說的第一句話便是不會原諒,所以昤曨沒有乞求原諒,她只在意是否還清。還清了,她便可以安心地離開了。
仙枍顯然也想到了當初那件事,其實說到底是暮雪攻擊在先,而且暮雪也並沒有真的徹底死亡,但是不管怎麼說,確實是昤曨失手殺死了暮雪。
而昤曨也因此生了心魔。
一直想著償還,一直不能放下,可不就是心魔嗎?
仙枍沒有去解釋什麼,因為她沒有必要打破昤曨的堅持,如果這時候她說原諒,那隻會毀了昤曨。
所以最後,仙枍只是肯定了她:「是,你還清了,再也不欠我什麼了。」
昤曨笑了,這次是開懷大笑,在進入天厥山之後,她再也沒有這樣笑過。那一瞬間,就像是回到了無憂無慮的小時候,她還是倍受爹娘寵愛的定欣郡主,只需要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無所謂責任,有著足夠的資本去任性。
仙枍站在樹下,看著月光里無憂無慮歡笑,卻已經垂垂老矣的人,眼角的淚終於滑落下來。
昤曨最終笑著睡過去了。仙枍知道,對方走得毫無遺憾。
或許這就是最好的結局了吧。
只是今晚的月亮,對於離別的人來說,有些太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