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不會分開
「你錯了,我從來不是仙霂。」仙枍眼中是出乎意料的冷靜,「或許如你所說,仙霂太過懦弱和蠢笨,但那不是仙枍,不是我。既然我已經選擇了重新開始,拋棄了那些我曾經在意的身份、感情甚至靈魂,那麼我就不會再繼續那段被拋棄的人生,否則我曾經的付出又算什麼呢?我只是我,不是仙霂。」
「而且,」仙枍再次開口,「你說暮雪未完成的契約,難道她放棄了?」
冥隳還在驚訝仙枍的態度,被這麼一問,低聲嘆了口氣。
「不,她不僅沒有放棄,而且變本加厲了。她是你的恨魄,她恨這世上所有人——除了你。」
這真是一種,難以說清楚的感情。
仙枍聽到這個回答,半晌沒說出話來,她愣愣地看著桌上的梅花圖,不知道在想什麼。
冥隳也沒有催促,耐心等待。
那麼多記憶消化起來其實也不容易,但仙枍知道,她不可能真正地消化。首先她的性格已經改變,很多以前做的事情她自己都不能認同,其次,她已經失去了恨這種情緒,看待這些記憶的眼光難免會有所偏頗。
但是對關於暮雪的事,仙枍又無法不在乎。她不關心對方是不是她的恨魄,如她所說,既然已經重新轉世,就沒必要再去糾結上一世的恩怨。她關心暮雪,是因為對方曾經是她的妹妹,或者說在她心裡,直到現在,都還把對方當做親人,哪怕她之前說過兩不相欠的話,但真要實施起來,她是做不到的。
更何況,剛剛那些回憶讓她想起曾經在冥界時,她曾許諾過蒲牢的事情,可之前因為心事太多,她忘記了,也就並沒有做到。
所以最後仙枍抬眸,對冥隳說到:「我不會答應你繼續你的計劃,那本就與我無關。但我會制止暮雪,我會——拯救她。」
她不想暮雪為了她毀了六界,也毀了自己。她不值得六界為她混亂,也不值得暮雪為她付出那麼大的代價。
對於仙枍的決定,冥隳也沒有什麼辦法,他沒有辦法強迫仙枍去做什麼,而仙枍也遠比他想得更加堅定。
「你不能放棄嗎?」知道了那麼多記憶,仙枍對冥隳想要做的事情也有了一個模糊的認知。
聞言,冥隳輕笑,帶著幾分嘲諷,似乎是在嘲諷提出這個問題的仙枍,又似乎是在嘲諷六界。
他說:「那我的公道,又由誰來給呢?」
就如同冥隳不能說服仙枍做什麼一樣,冥隳要做的事情,仙枍也沒有資格去置喙。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堅持,並不是別人隨意幾句話幾個看法就能改變的。
也很難說清楚誰對誰錯。
仙枍明白這個道理,也就沒再多說,道:「送我離開吧。」
冥隳揮手,讓仙枍漸漸脫離這個幻境。
「去找暮雪吧,但願你能做到你想做的事情,而我也不會放棄我的目的。」
仙枍聽到冥隳的聲音越來越遠,最終歸於平靜。她費勁地睜開眼,發現自己還在四季園裡,凰厥正守在她身邊。
「怎麼了?」仙枍努力從地上坐起來,然後問凰厥。
凰厥剛好能和她平視:「你身上有很強的靈力波動,但是你昏迷的時間很短,我不敢隨意動你,只好在這裡等。」
「我昏了多久?」仙枍乾脆就這樣坐在地上看著凰厥。
凰厥很仔細,答到:「不超過半炷香。」
仙枍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看來寐澤的時間確實難以估計,因為她在那邊感覺到的時間可不止半炷香。
她單手一撐,從地上站了起來,道:「我剛剛見到了冥王,得到了很多以前的記憶,我一會兒會給你解釋。但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們很快就有事情做了。」
凰厥展開羽翼飛到半空,看到仙枍的眼中一掃之前的迷惘,重新清明而堅定起來,就知道對方現在狀態很好了。對此,它也一樣欣喜。
仙枍帶著凰厥往月門走,一邊走一邊說:「我們很快就會很忙了,我要做很多很多事情,才能達到目標。不過不管去哪裡、做什麼,你都會和我一起。」
「我們都不會分開。」
凰厥的心中突然湧起幾分酸澀,就像是它還沒有實體的時候,心臟處是一滴眼淚。不過那時候的眼淚是仙枍的,這時候卻是它自己的。
它好像孤獨了很久,等待了很久,有那麼多的人路過,最後只有仙枍停下來,對它說,她們會一直在一起,她不會和它分開。
凰厥突然覺得,天道是公平的,它等待了那麼久,所以才能等到仙枍。而仙枍,經過了那麼多的陰差陽錯,才剛好在那個時候經過它的身邊,並且選擇了它。
凰厥跟在仙枍的身側,不高不低地飛著,說了一聲:「好。」
在仙枍離開寐澤的幻境之後,冥隳也很快離開了,但他並沒有離開冥界,因為蓮姬就守在寐澤外面,直接攔住了他。
都說寒子呇超出六界之外,但真正不老不死的,大概是蓮姬才對,只要她不願意,大概也沒有誰能讓她隕落。說起來,連冥隳都不知道蓮姬的修為到底如何,這六界似乎還沒有人對蓮姬出過手。
「何事?」冥隳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眉,問。
蓮姬仍舊不卑不亢的樣子,用清冷地調子問著:「冥王何時歸位?」
「待辦完人界的事情,自然會歸位。」
「您在人界的身軀雙腿已殘,雙目已廢,即便這樣,也要佔據著那個身軀的身份,不肯回來嗎?」
冥隳凌厲的目光射向蓮姬:「你過問的太多了。」
聞言,蓮姬絲毫不怯,繼續說下去:「我只是想提醒您,冥界才是您的本體,若是冥界亂了,您的根基就亂了。」
「我知道,」冥隳答到,「此事我自有安排。」
說完,冥隳不給蓮姬再次發問的機會,直接離開了冥界。
蓮姬抱著石鏡,蒼白的指尖摩挲著上面有些粗糙的稜角,說:「他到底在乎的是那些過往,還是那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