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大夢方醒
寒子呇最初進入幻境時看到的場面,其實本來應該是沒有他的,但那麼多的場景中,為何他獨獨落入了那裡,其實還是緣分使然。
不管是藍衣仙人,還是仙霂,亦或者天帝天后,跟他必然是有聯繫的,所以他才會在機緣巧合之下落入此地。
可這緣分,有時候真令人咋舌。
每一世他死後,寒子呇都會脫離那個拘束著他的軀殼,然後以靈魂的方式看到後來發生的事情。本來死都死了,卻非要他看完。
他看到藍衣仙人為他種下千頃花田,待繁花盛開之際,自己卻化為虛無。
也難怪剛入幻陣時,藍衣仙人就對他算得上照顧了。哪怕是幻境,也一樣要符合真實,可惜那個時候真正的他,大概還在輪迴里做個散仙吧,在對方被指去管轄天厥山之後,自己落了罪,才有了後來的交集。
他這第一世,過得算不上不好,卻也算不上好。
後來還有第二世,第三世,第一百世,第一千世,直到,這一世。
突然有光閃過,將所有碎片連接起來,然後是他從碧落中醒來之前的那些記憶。
所有的一切紛至沓來,重新拼接組合,成為一塊完整的圓,如十五的月,完滿無缺。
那些關於仙霂的,仙枍的,冥隳的,還有更早以前的記憶,也都回來了。
於是,他成了一個完整的他。也終於達成了當年的計劃,成為了一個六界中人,受天道約束,也可以藉此約束別人。
所以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呢?
上古大荒時期,始分三界,為天界、人界、仙界。有玉山生靈,天地間獨此一份,也是唯一一隻玉妖。天道感其壯舉,以壤為皮,以玉為骨,予他人身,並同意他開闢妖界,成為第四界之主。
但是玉妖並未同意。
既心盛千景,何必以一界困之?更何況當時三界均有妖存在,且相處和睦,根本沒有必要去單獨劃分出一界來。是以他最後還是選擇了守護一方生靈,而不是去做一界之主。以至於到了很久之後的今天,天地間有了六界,卻仍然沒有妖界之分。
但今天的妖族,已經只能混居在人界了。當然,這是后話。
玉妖為三界和睦做了很多事情,還一直致力於維護當時還未強盛到掌管一切的天道。如此心性,本該被頌揚,卻因為他的淡漠與沉默一直不被人知曉。
但是真的沒有人知道嗎?不是的,至少那些有不軌圖謀的人,都還是知道的。
在一次修補天界與人界之間的塌陷時,玉妖耗費了大量靈力與修為,最後卻不慎受到反噬,他在極度虛弱之下來到了天界,希望當時的天帝能夠救他一次。可是當時的天帝眼中只看到了他的壤皮與玉骨,所以對方沒有害他,但也沒有幫他,只是把他拘在一處,看著他慢慢魂飛魄散。
壤皮可擴張一界,玉骨更是能讓人永不消亡。即使是神,也不可能打開一界,而且早晚有一天,也會擁抱消亡,歸於虛無的永生。所以這兩樣至寶,有誰會不心動呢?
當時的天界有天帝一派神明,也有佛門。在玉妖死後,天帝為了讓佛門保密,將玉骨送予了對方。
但是天界與人界之間的塌陷玉妖並未能補全,在塌陷擴大到危及兩界時,終於被天道察覺。天道收回了壤皮與玉骨,並罰當時的天帝以身殉塌陷,將其補全,佛門則被要求再也不能離開天界。
天道有情,淚兩滴,一為天界碧落,一為冥界黃泉。玉骨被放入碧落中溫養,而壤皮則開拓了冥界,然後被放置在冥界中心的黃泉里修復。
所以天界換了天帝,冥隳修復后,也成了冥界之主。再後來,就是身為玉骨的他醒來。
他們被天道修復,所以命處六界之外,不歸天道管束,可他們都有著玉妖時的記憶,所以他們選擇的是布局,然後討回自己的公道。
畢竟那時候魂飛魄散,被剝皮拆骨時,還是很痛的。
先不說魂飛魄散如何,天帝為了拿到有用的壤皮與玉骨,必須在玉妖還未死透時便將他的皮骨卸下。玉妖已經沒有力氣睜開眼去看什麼了,但感覺還在,皮被一整塊的剝下來,骨頭被一根一根的拆下,最後一灘爛肉沒了依憑,直接灰飛煙滅,化作虛無。魂魄也散了,再也沒有聚集起來的機會。
玉妖死的時候也沒有怨恨,他只是有些遺憾沒能看看自己到底有沒有心,說到底他的身體不過是天道捏出來的,只有皮和骨罷了。可他養了這麼多年,會不會生出一顆心來呢?
但是到死,他也沒能知道。
說來冥隳只是壤皮生靈而化為人身,寒子呇也只是玉骨生靈化作人身罷了,他們並沒有玉妖的魂魄,但是卻都有著玉妖的記憶。他們也沒有玉妖那樣的心性,所有冥隳和寒子呇是恨的,當年參與的又何止天帝一人?是多少人的袖手旁觀,才害的玉妖身隕神消。
寒子呇抬手摸了摸眼角,仍然是乾的。是了,他又怎麼會為此落淚?
負手一笑,寒子呇抬手揮散眼前的一切,邁步往前走去。
前方是光,也是幻陣的終點。
而關於仙霂的那些,他理不清,不如丟在身後罷。
雖然早晚有一天,他還是要去理的。
「輕寒染子夜,幽空掛明星。」寒子呇唇瓣微微張合,呢喃道。
是夢。
寒子呇,如果有一天我找到你,我念這句詩,你就認得出我了。
我終於找到你了。
可惜,你為什麼不早點來呢?一切都晚了。
寒子呇,我找不到你的,永遠都找不到你了……
所以,對不起……
寒子呇不懂最後一句對不起所來為何,那說到底只是一場幻境,也就是說並未發生過,但是對方的情感是真實的。所以仙霂為什麼要對他道歉呢?
明明要道歉的人,好像應該是他才對。
後來的一切像是一場鬧劇,寒子呇閉上雙眼,在踏出幻陣的那一刻,將其拋在腦後。
時機未到,不必多想。